第80章 改變
那天晚上，李明新最終還是回了家。
妻子已經上床入睡。桌麵和地麵都已經收拾幹淨，桌子上還擺著已經涼掉的飯菜，菜盤下壓著一張紙條：“對不起，老公，我今天心情不好，惹你生氣了。被弄髒的衣服先扔到洗衣機裏吧，飯菜涼了的話用微波爐溫一溫。”
他不覺得饑餓，也無心進食，來到臥室。妻子已在睡夢之中，眼角掛著淚痕，摟著一個抱枕。在感到無助時，她往往會想要懷中有些什麽，一直以來她都會抱住他尋求安慰。然而這次，她隻能無助地抱住一個抱枕，這個無生命的東西又能給她什麽安慰呢？
他輕歎一聲，用手撫摸著妻子的臉頰。“寶貝，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鬧鍾準時響起。他伸手去按下鬧鍾，起身，刷牙洗臉梳頭。迷迷糊糊的他知道看見自己的襯衫，才最終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
不，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襯衫上沒有汙點，桌上也沒有涼透的飯菜，他的手上也沒有灼燙過的痕跡。時間又回到了這一天的開始。
他想起那個女孩說過的話。與其再去做那些無意義的重複工作，不如做出一些改變。想到這裏，他打電話告訴老板，今天他家中有事，請假一天。
妻子醒來時，看見自己的丈夫就坐在床邊等候。此時已是上午八點。
“老公，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她疑惑地問。
“不，今天我請了假，在家裏陪你度過這一天。”
妻子下意識看了一眼日曆。不是誰的生日，也不是結婚紀念日，更不是什麽節日，六一兒童節都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李明新見她狐疑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了好了，我隻是突發奇想想和你度過一天。平時我們都要上班，就連周末都不能一同度過。今天是一個多麽美好的日子啊，不如我們一起去公園坐坐，可以嗎？”
妻子還有顧慮：“可是，這個月的全勤獎怎麽辦？”
“全勤獎比我和你的愛重要嗎？”
妻子猶豫再三，最終順從了丈夫的意見，打電話向單位請了假。用過妻子準備的早飯之後，兩人攜手一同來到樓下的公園。
五月末，夏日的陽光已在探頭探腦。他們坐在樹蔭下，望著街道上的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時而也望著公園內的綠樹成蔭、清新怡人，一種很久都沒有體驗過的悠閑、輕鬆的感覺，瞬間充溢著他們的軀殼。他隻感覺身體一輕，渾身上下都舒暢了許多，一直以來的種種壓力、不安、煩悶，此時全都化作了愉悅。歌德筆下的少年維特來到大自然之中獲得的種種感受，之前他讀到時一直不能理解，現在他切身體驗到了這種感受。
兩人都不願意離開他們坐著的長椅，就這樣看著日影一點點移動，街上的人群變得稀疏後重又變得密集，不知覺間，中午就已經到來了。
他們相互攙扶著站起身，因為坐的時間太久，眼前隻覺一黑，頭暈惡心。看來是缺乏鍛煉了，大腦暫時供血不足。
但李明新仔細一瞧，黑影並未慢慢消失。他們從未涉足過的公園深處，此時也是陰影籠罩。他試著向深處走走，走到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時，就會感到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的前進，身邊的景物也變得模糊如同水中晃動的倒影。
妻子似乎沒有這種反應，還要向深處走去，見他停下了腳步，折返回來關切地問道：“老公，你怎麽了？”
李明新擺擺手：“沒什麽，肚子餓了，我們找一家餐館去吃點午飯吧。”
他們原本打算到一家從未進入過的餐館，嚐嚐鮮。可是，他站在門口，發現裏麵的所有事物，包括坐著吃飯的人，都是模糊的，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隻好換一家熟悉的餐館，而她雖然感到奇怪，但是沒說什麽。隻吃過幾次的食物端上了桌，感覺就和上次吃過的一模一樣。但是總比單位食堂的飯菜好，他想。
下午，順從妻子的意見，他們去逛了逛步行街。他們很久沒有一起逛過街了。街上的服裝店還是那麽幾家，裝飾也沒有變，他們一一拜訪，妻子興衝衝地試著衣服，也為他挑了幾件。
“老公，你是不是應該問問服裝的價錢？”妻子察覺到在她買衣服和包包時，他的反應過於平淡，這並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既然明天這一切都會重置，回到最初的時間點，何必在乎錢呢？“沒事，你買吧，錢我付。”
“謝謝老公！”
其實從剛才開始，他就感到了不對勁。這裏的一切都是飄忽不定的，模糊而又混亂的，就像一場夢境。但是妻子的笑顏卻無比真實，這就足夠了。
逛完街後，他們來到了超市。妻子說，她要買一些食材，晚上準備一頓大餐。超市裏還好，周圍的環境真實了許多。他和她來過許多次，都是為了購買生活用品，但每一次他們都是單獨前來，因為另一方正在忙碌。因此，他們一同來到超市，還是許久以來的第一次。
他看著心情愉悅的妻子輕盈的步伐和充滿神采的雙眼，覺得幸福也不過如此，隻要自己愛著的那個人是開心的就好。
這時，他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一排排貨架的彼端一閃而過。是那個女孩！
他想追上去，然而看到一旁專心選購食材的妻子，停下了腳步。那個身影消失在超市的人群之中，他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反正，今晚肯定會在那個路口見到她。
晚上，他們回到家，妻子立即動手收拾食材，而他也開始忙於家務。接近兩個小時後，一頓豐盛的大餐擺在了他們麵前。妻子還特意點上兩根蠟燭，倒了兩杯珍藏的紅酒。
他特別留意了牆上的掛鍾，再過半個小時就是他平時刷碗的時間。半個小時後他就該去找那個女孩了，但是，眼前嬌羞可愛的妻子特意準備的燭光晚餐，他又怎麽忍心在半個小時之中匆匆解決？
這一頓晚餐，他們花了一個半小時。當他終於來到路口時，女孩仍在那裏等著他，盡管已接近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