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臨終

醫生走出手術室,見到一臉驚愕的韓靈歌和任炎,問道:“請問你們是這兩位的家屬嗎?”

任炎點點頭:“我是其中那位女士的兒子,她是那位男士的女兒。”隨即他十分焦急地問:“我媽現在怎麽樣了?”

“是。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那位女士在送來時還有意識,一直在念叨著你的名字。而那位男士……很抱歉,我們盡力了。你的母親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快去重症監護室,和他最後說幾句吧。”醫生說完後拍了拍任炎的肩膀,沉重地歎了一口氣,走開了。

靈歌聽到父親已故的消息,便覺腦海中一片空白,癱坐在手術室前的椅子上,掩麵而泣。任炎幾次呼喚她無果,留給他的時間又已經不多,隻好自己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重症監護室。

他猛地推開門,嚇到了裏麵的護士。“請您不要……”

“對不起對不起。請問剛剛被送來的我媽在哪裏?”

護士指指她一側的病床,便善解人意地退出了病房,給彌留之際的母親一次與兒子獨處的機會。

任炎終於無可奈何地接受,這個躺在病**麵目全非的女人便是他的母親。母親見任炎來到了她的身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顏,又費力地擠出了一句話:“你來了。”

隻有三個字,但母親花了整整半分鍾,遠遠慢於正常人的語速。母親的喉嚨已經燒壞,說話會引起疼痛,聲音也變得嘶啞。有時,從她喉嚨發出的聲音根本無法辨識。

母親還想要說些什麽,從那變了調的聲音之中,任炎勉強辨認出了下麵這句話:“不要傷心,這都是命。”

任炎知道,母親遭遇的這場車禍與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意料之中。他們忽視了心鈴的警告,又錯過了心武發來的關鍵消息,因而失去了從命運手中搶回母親的機會。

“媽,我知道。都怪我沒有守護好你……”任炎淚流滿麵。

母親已經氣若遊絲,仍然努力吐出這句話:“繼續你的路。”

隻有五個字,然而任炎卻同時得出了兩層可能的含義:一是,繼續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不要因為母親的離開而自暴自棄;二是,繼續參與“曉光之音”的事業,不能畏葸不前。或許第二層含義是任炎自己的理解,母親應該不曾知道過“曉光之音”,除非她曾看過貼吧。但是,這些解讀孰對孰錯,已經不重要了。

此時,母親已經難以再說出任何話語,勉強揮揮手,示意任炎離開。可是任炎怎麽舍得離開!任炎此時隻想再多停留一會兒,陪著母親走完這最後的幾步……

連接在母親胸口上的那台儀器的顯示器上麵,終於隻剩下了一條直線,不複有任何波動。“醫生!醫生!”……

而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靈歌,隻覺得天昏地暗。她感覺到,靈魂中某個重要部分已經缺失了、破碎了。周圍的一切聲和色,遠處喧鬧的生活,都已經與她無關。

她始終無法相信,那個躺在**,燒成焦炭的人形物體,竟是自己的父親。不久之前,他還在為她準備豐盛的生日早餐,她還向他撒過嬌,而現在,她與他已經陰陽兩隔,無論她多少次呼喚他,他都不會再有所回應……

之前在她的腦海中如禿鷹般盤旋的那個念頭卷土重來。如果她注意到了心武發來的信息,會怎麽樣?父親還有任炎的母親都還在,此時他們應該正坐在一起,分享著盛宴,即使沒有生日蛋糕或者禮物,他們也都會感到幸福……

手機上的未讀郵件提示本是十分明顯,為何在梁麗麗打來電話的那段時間她卻沒有一點點察覺?那封郵件或許就是命運留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然而她錯過了,因而犯下了因而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過錯。

沒錯,這一切都怪我!之前我差一點害死了任炎,現在我又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和曾經自己的母親!

韓靈歌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之中,連任炎來到她的身邊、呼喚了數次她的名字,她都沒有發覺。任炎隻當她是悲傷過度,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

任炎滿臉淚水,卻露出了一點點堅毅的神色。就在剛剛,他目送著護士將母親的屍體運往太平間,思索著母親最後的話語。

繼續你的路。這都是命。

如果這就是冷酷的命運的安排,那麽我的悲傷又有什麽用?我能感動死亡,讓我的母親起死回生?我隻有繼續走命運為我選擇的道路。我會服從命運,但不會向他屈服!

“靈歌,我們走吧。”任炎向靈歌伸出了手。靈歌抬起頭,眼神中透著迷茫,但最終還是握住了任炎的手……

出租車來到靈歌的住宅小區門口,停下。靈歌下車,對任炎說:“我身體有些不舒服,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任炎看著她的淚眼,她確實需要一段獨處的時光來自愈。但是任炎還是有些隱隱的懷疑:“確定不需要我陪著你嗎?”

“不需要。任炎,今晚在學校見。”靈歌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他們的假期隻持續到晚自習。

任炎獨自一人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思索了許多事情。他追思著母親,回憶著過往,感到一陣陣悲戚;他又麵對著現實,思考著未來,又感到了一絲希望。靈歌的父親也走了,以後他必須擔負起照顧靈歌的責任。

車開進住宅區,開到任炎樓下,與另一輛剛剛來到的出租車不期而遇。車上走下的人,竟是角心武。

角心武見任炎一個人走下車,卻並沒有多麽意外,隻是問一句:“韓靈歌呢?”

“她回家了,說是要一個人靜一靜。”

角心武立即撥通心鈴的電話:“韓靈歌回家了嗎?”

“沒有啊。我們剛剛來到她家門口,敲了好幾遍門都沒有回應,最後幹脆用靈力解開鎖進去了,屋裏卻沒有任何人……”

“可是任炎說她已經回家了啊……等等,心鈴,那棟樓有上天台的樓梯嗎?”

“有啊……你的意思難道是?!”

角心武立即回到還未開走的出租車中:“快,任炎,去靈歌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