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沉寂

那天,淺晨和娜斜靠在山洞門口一側的石壁上,望著一點點西沉的太陽。樹林裏鳴聲上下,黑夜將至,鳥兒們都正各自飛回自己的巢中,準備安歇。娜正在為淺晨編織一個花冠,連綴著金色的小花,而淺晨則眯著眼睛,半睡半醒。

突然,淺晨的耳朵動了動,捕捉到了遠方傳來的異常聲音,娜也看見,遠處有鳥兒被驚動的跡象。她們決定過去瞧瞧。淺晨化作狐形,讓娜騎在她的背上,一躍而起。娜隻感覺周圍的景物飛掠而過,不過幾秒,她們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是一群方士模樣的人,圍著一隻遍體鱗傷的狐狸。狐狸楚楚可憐,眼角滲著淚水。

淺晨想都未想,化回人形,抬手一道藤蔓,將方士們和狐狸阻隔開。“諸位高人,妾身鬥膽問道,為何圍攻此狐?”

淺晨用心靈感應偷偷告訴娜,和這些方士說話要夾帶文言,才能顯示出自己的修為和閱曆。

為首的方士見狀,立即對淺晨拱手施禮:“想必這位姑娘便是狐仙吧。您有所不知,此狐天性頑劣,凶險異常,害人無數,在下與諸位師弟追蹤數年,終於於此處尋獲,不想卻驚擾了您,還請見諒。”

而狐妖卻說:“他這是滿口胡言,我從未害過任何人,狐仙妹妹,你可一定要幫我。”

一旁的一個方士聽狐妖此言,喊道:“呔!大膽狐妖,還敢在這裏胡言亂語,看我不……”

“師弟,休得無禮。”

而娜在旁瞧著狐妖一副擔驚受怕、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低聲對淺晨說:“姐姐,我覺得這隻狐妖或許真的沒他們說的那麽壞,看她這麽可憐,不如我們救下她吧?我們可以引導她多做些好事,或許有一天她也能變成狐仙呢!”

淺晨本來打算將這隻狐妖交給這些方士,聽了娜的這一番話,也有幾分可憐這隻狐妖,便說:“不用勞煩各位高人,妾身自會收留這狐妖,對她多加教導。天色已晚,還請各位高人早些離開吧,這林中夜晚可是寒氣刺骨。”

“也罷,既然您執意如此,在下就放過這隻狐妖。不過,您一定要多多當心為好。”

就這樣,狐妖留了下來。一開始這隻狐妖還對淺晨和娜畢恭畢敬,嚴格遵守淺晨不得作惡的戒律。可不久,她便心生不滿。這狐妖已經修煉三千年,淺晨修煉時間連她一半都不到,實力卻與她相當,使她心生嫉妒。而且,狐妖總有一種寄人籬下之感,雖然淺晨並沒有奴役她的意思,她卻很有低人一等之感。

兩天前,狐妖發現擁有靈力的靈歌和任炎進入了森林,雖然兩人的靈力都未成熟,但是用以牽製淺晨和娜還是可以一試。於是她綁架何倩,本來想要殺掉她,卻被淺晨發現,何倩被帶到狐仙洞穴,由娜療養。

此時,何倩仍在昏迷之中,被安置在他們未曾注意到的洞穴之中,那裏也是剛才娜埋伏的地點。

淺晨講述完這一切,低垂下頭,淚水浸滿了她美麗的臉龐。娜當初對狐妖的善意,卻成為了現在她死亡的根本原因,這不能不令人感歎命運的無常,痛恨狐妖的無情無義。靈歌等人依舊沉默著,也不知該用什麽話語來安慰傷透了心的淺晨。

在一片悲傷沉重的氣氛中,淺晨突然感覺到,有人正在用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抬頭,正是娜的那張天使般的臉龐。

淺晨立即放下屍體,擁抱住娜的靈魂。沒有任何觸覺,如同抱著一團空氣,然而淺晨知道,她就在那裏。

娜此時也已淚流滿麵,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淺晨姐姐,不要哭了。我們總有一天會再相見的。”

“如何相見。陰陽兩隔,即使你暫時出現在了我麵前,不久後你也會被迫去到另一個世界。”淺晨的話語中包含著悲哀。

“還有整整一天,或許會有轉機。”娜的靈魂安慰著淺晨。隨後娜又對她輕聲耳語:

“其實,我身上的詛咒到六歲就已經失效,可是我不願意離開你。你和所有人類都不同,你不為紅塵所染,你的心中永遠隻有一片光明,而且,你那麽像我已經失去的姐妹……因此,我寧願守在你身旁,不願再回到魚龍混雜的社會之中……”

娜已經哽咽著說不出話。她們擁抱了很久,直至娜突然想起在一旁感動得淚流縱橫的一行人。

“如果可以的話,”娜轉頭對靈歌等人說,“請你們帶走我的姐姐吧,讓她融入到人類社會之中,和你們一同冒險、戰鬥,那樣,我和她重逢,甚至和我失去的姐妹重逢的幾率都會大一些。”

鄭同潔始終沒有明白娜口中“失去的姐妹”到底是指的誰,而和心鈴相識的靈歌和任炎心知肚明,在聽到女孩名字的那一刻,他們便明白,心鈴已經與不知覺間和自己的一個妹妹再次失之交臂。娜沒有再進一步解釋,而靈歌也決定隱瞞娜和心鈴,以免他們傷心。

淺晨默默聽從了娜最後的安排。在淺晨的指引下,三人攙扶著還有些虛弱的何倩,離開了這片森林。村民已經在這森林中尋找了將近一天一夜,正要放棄,見到四人奇跡般的出現,不由欣喜若狂,感謝著狐仙的庇佑。而狐仙淺晨,則已默默隱身,跟隨在四人身邊,回過頭,最後望了一眼她生活了一千四百年的森林。

一行人謝絕了村民的款待,乘坐當天最早的一班車,離開了這裏,回到自己居住的城市。第一次乘車的淺晨並未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她隱著身,一直望著窗外,時不時流下一滴眼淚……

車輛回到村莊時,載來了一個年輕人。他跳下車,打聽了“狐林”所在,便上山去了。村民們隻當他是看到了旅遊宣傳,前來先睹為快,並未在意。

娜的靈魂一直在這片森林中遊蕩,撫摸著她無比熟悉的一草一木,正好撞見這個年輕人。雙方都嚇了一跳。

交談過後,他們對彼此都放了心。“沒想到這裏居然有靈,我來這裏本來是為了尋找狐仙的蹤跡以及我失蹤的同學的……”年輕人說道。

娜突然察覺,這個年輕人的體內潛藏著未被激活的靈力,正與娜的靈力共鳴著。這是千載難逢的共鳴,這意味著……

“你來晚了,狐仙和你的同學已經離開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請求?”

“我想成為你的守護靈,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