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空包間

這是四月初的一個尋常的夜晚。

這個夜晚,沒有一點寒意。春日的氣息,在這個南方的城市綻放著。南方的春天總是短暫的,像這樣純粹的春,不帶冬意、也沒有夏感的春,是很難得的。

然而現在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無論春日給這座城市帶來了什麽樣的活力,此時都已經歸於平靜。路燈單調地照亮整個街道,此時仍然在街上行走的,除去熱戀中的情侶,和晚歸的工作者,就是一些晝伏夜出的“動物”。

他是這些“動物”中的一個。

雖說這天氣還算溫暖,但黑色背心在此時還是有些不合時宜。但這背心穿在他身上,更加顯出了他手臂肌肉的虯結有力。不僅手臂,他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像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粗壯到非同尋常。短短的胡茬和頭發,手臂上的黑色文身,以及談吐間不可掩飾的粗鄙和酒氣都在暗示,他是一名“社會人”。

他在一條複雜的小巷中,輕車熟路地拐過一個個彎,來到了一家網吧門口。

說實話,從外表上看,能夠認定這是一家網吧的,隻有那已經破舊黯淡的廣告燈箱,又是在這幽深的巷子中,若不是他在小弟的帶領下來過幾次,絕難找到。

他推開了門,仿佛打開了另一個世界。門外就能聽見的喧鬧聲,門內簡直是震耳欲聾,再加上湧入鼻腔的煙味、泡麵味,會令普通人一陣反胃並立即奪門而逃。

然而,他對這一切毫不介意,像是已經習慣。他大搖大擺地來到木質櫃台前一隻胳膊放在上麵,像是要向服務生顯示他的肌肉,另一隻手將一張一百元紙幣按在櫃台上。“開一個包間,來一包中華!”他說這句話時仿佛帶著無上的優越感。

但服務生麵露難色,支支吾吾:“大哥,我們的包間都已經占滿了。要不,您還是在外麵開一台機子吧?”

聽聞此言,大哥探頭進了櫃台,瞄了一眼電腦上的管理窗口。隨後,他猛地一拍桌子。周圍人的目光都被這聲拍桌子聲吸引過來。

“你他娘的逗老子是不是?你當老子不會看係統嗎?這明明還有一個空包間!咋的,不給老子麵子?”

服務員嚇得直後退幾步,靠在身後的牆上:“大哥,你聽我解釋,那個包間不能進啊!”

“有啥不能進的?”這個社會人已經麵露凶光,“老子想進就進,你他媽的還能攔著老子不成?要是誰預定了,就報上我的名號,讓他讓出來!”

服務生知道眼前這彪形大漢的恐怖,隻有弱弱地問一句:“大哥,你確定……”

這個大漢卻像是不經意地從腰間拿出一把蝴蝶刀,像是隨意地玩弄著。刀尖閃著寒光,不像是模型,而是真正的管製刀具。

服務生見狀,也無可奈何,隻好在鍵盤上敲了幾個鍵,遞給他一張寫著電腦賬號密碼的紙和一包中華,以及找回的零錢。這位大哥看也不看,一把抓過櫃台上的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隨後趾高氣揚的上了樓。

他坐在那個搶來的包間裏,稍微高檔些的電腦椅上,麵前有兩台電腦。他按下一台電腦的開機鍵,然而,電腦毫無反應。

“靠,破機子!”他憤憤地咒罵一聲,轉而按下了另一台電腦的開機鍵。

電腦正常開機,沒過多久,叼著煙的他就已經進入了遊戲模式,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屏幕,不時發出一聲對隨機匹配到的隊友的咒罵。

因此,當那台壞掉的電腦突然開機時,他隻是瞥了一眼,毫不在意。

然而,那台電腦上顯示的卻不是正常的微軟係統啟動畫麵。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眼睛,一雙緊閉著的眼睛。

大哥沉迷於遊戲世界,注意力完全不在這台詭異的電腦上。

一分鍾後,那雙眼緩緩睜開,露出充血的眼瞳。在那台高清顯示屏上,這雙眼睛的每一個細節都無比真實。

這時,大哥終於結束了一局遊戲,向後一仰,稍微放鬆時,注意到了那台電腦的異狀。

“什麽鬼東西。”他按下那台電腦的關機鍵。

然而,那台電腦毫無反應,而那雙眼睛像是看了他一眼。

他又反複試著關機,又按下幾次重啟,但電腦屏幕依舊亮著。而屏幕上的畫麵,鏡頭像是被拉遠,露出了那張臉的口鼻。那嘴唇是緊閉著的。

大哥已經有一些不安。他熟悉網吧電腦的結構,連忙摸到電腦的電源線,用力一拔。

主機的指示燈黯淡了,但是,顯示屏沒有。那張嘴正在緩緩張開。

他又拔掉了顯示屏的線,拔掉了所有能夠拔掉的線路。然而,毫無效果。

他的背心已經被冷汗浸濕,立即撲到門邊,用力搖晃著門把。然而那扇門此時也無法打開。

他用力拍打著門板,大聲呼喊求救。但門外的整個世界都像是被隔絕了一般。他能聽到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聽見隔壁包間的聲音。但是,他的求救聲,無人應答。

那張嘴已經完全張開了,突然,一陣高頻率的聲音穿透了他的耳膜。他隻覺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半小時後,服務生打開了門,見到眼前的這一幕:一台電腦打開著,上麵還有未關閉的遊戲界麵,而另一台電腦仍然關閉。那個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大哥,已經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試探了一下大哥的鼻息,已然全無。

“又是這樣……”服務生雖已一身冷汗,但像已見怪不怪。事實上,所有進入這個包間的,除了一個至今昏迷但沒失去生命體征外,幾乎都是這個結局。

第二天,當地的報紙刊登了這樣一條消息:“一名社會混混頭目在網吧猝死,原因不明!”

洛瓔璃手中拿著這份報紙,走出了車站,身邊是徵夕和羽翎月。她順手將手中喝剩的飲料瓶連同這份報紙一起,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箱。

“我們這次的委托人,就是這家網吧?”她對羽翎月說。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她嘀咕了一句:“真是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