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六天（3） 牛膝
“皇後駕到——”
瓔璃身邊帶著一個宮女，來到了晴陽宮，將宮女留在門外後，踏入了宮門。
“妾身參見皇後娘娘。”容貴嬪原本正在讀書，見狀連忙起身。
洛瓔璃能夠感覺到這個女人心頭的妒火。瓔璃隻有十五歲，而容貴嬪已經有二十多歲了，然而容貴嬪卻要在比自己小許多的人麵前卑躬屈膝。
瓔璃環顧晴陽宮內部，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便在座位上坐下。
“容姐姐，您知道的，本宮一向十分關注各宮的生活狀況，這次也是特意來關照一下姐姐的身體。”瓔璃清甜的聲音讓這句話完全沒有皇後的威嚴感，十分親切，就像鄰家小妹來串門一樣。
“自娘娘上次探訪以來，妾身一直身體安康，不勞煩皇後娘娘費心。”容貴嬪溫和地回答。
牆上掛著幾幅書畫，都是最近容貴嬪閑來無事揮毫而就，其中就有前幾天當著淺晨的麵完成的那四句詩。瓔璃起身在宮中四處遊蕩，裝作欣賞這些詩畫，其實是在尋找有沒有可疑之處。
洛瓔璃見到了那四句容貴嬪和清漣共同完成的詩：
“晏晏深宮裏，花開獨自遲。
庭中無梧桐，難容鳳凰棲。”
瓔璃之前已經聽過淺晨的講述，此時見到容貴嬪手跡，在古代環境中生長了六個春秋的她，更能看出這書法的獨到之處，而且，隱隱透著作者一點欲說還休的情緒。
“容貴嬪才貌雙全，卻在這深宮之中無人賞識，真是可惜。這樣，本宮近日若有機會見到陛下，必為你美言幾句。”
洛瓔璃這話完全是出於同情，但可以看出，容貴嬪卻因這句話而怒火中燒，平靜的外表下隱瞞著熔岩一般滾熱的心思。
洛瓔璃權當沒看出來，繼續在這宮中閑逛。路過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洛瓔璃仿佛聞見一股若有若無的草藥味。低頭一看，卻見在灰塵之中混雜了一些藥粉，還有一小塊藥材散落在地，像是某種植物的根或者莖。
在另一個次元，洛瓔璃的名字還是譚瑩的時候，曾經有人送了她的父親一盒藥材，說是某地的特產。
藥盒上好像有一句話，當時八歲左右的譚瑩好奇地讀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覺間就記住了：
“其狀似牛膝而有節，故以為名。”
藥材的功效，洛瓔璃記不大清了。但是，藥材的禁忌，有一條便是“孕婦禁用”。
此時再見，洛瓔璃立即將其與許多事情聯係了起來。
從灰塵積累的量來看，這塊牛膝被遺忘在這個角落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容姐姐，這不是牛膝嗎？這半年來，本宮經常來訪，不記得你有過什麽病症啊？”
容貴嬪的表情有一瞬間抽搐了一下，沒有逃過洛瓔璃的觀察。
“本宮有一次經血失調，禦醫便為我開了這藥……”
“隻有這一味藥？”
“回稟娘娘，隻有這一味藥。”
洛瓔璃了解禦藥坊的特點，他們不可能隻送一味藥，至少也要與生地黃之類的藥材搭配，以求最佳藥效。容貴嬪十有八九是在撒謊。
但是，誰都不能保證禦藥坊會不會隻開了一味藥，因此，洛瓔璃也不好反駁。
“那，容姐姐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洛瓔璃在晴陽宮又四處看了看，對幾幅書畫讚賞了一番，便告辭回宮。
隻不過，她不是回壽寧宮，而是回延慶宮。正巧，這時淺晨和清漣也都回到了宮中。
“淺晨，你回來的正好，下午你幫我再去一趟禦藥坊，查查這一個月之內，容貴嬪有沒有要過牛膝。”瓔璃囑咐道。
不久後，午膳時間也到了，洛瓔璃便先回了壽寧宮，等待著淺晨的消息。
未時，清漣隨淺晨又去到了禦藥坊。遠遠地，就看到那個年輕人臉色陰沉地走出了門，提著兩個水桶，去打水了。藥坊裏隻剩下了老人。
老人見淺晨再次到訪，連忙起身，還未等淺晨開口，便說道：“啟稟娘娘，老朽已經好好教訓了那個後生，不久後他就會去大理寺自首。今日也是他在這禦藥坊工作的最後一天，請娘娘放過他吧。”
淺晨連連擺手。“老爺爺，妾身不是這個意思。這次來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詢問您。”
老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老朽一定知無不言。”
淺晨將洛瓔璃的問題轉述給了老人。老人撫弄著自己的胡須，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回答道：
“數日前，貴嬪娘娘確實曾派一個宮女索要牛膝，稱她近日一直痛經，想要此物來調理幾日。可是有一點很奇怪……”
“什麽很奇怪？”
“老朽提出要去晴陽宮為娘娘診治，那宮女卻連連擺手。‘不必麻煩老人家您，我們娘娘略通藥理，懂得牛膝的功效’，她是這樣說的。
“老朽心想，娘娘一定是羞於啟齒，才會拒絕診治，為娘娘的身體擔憂，害怕出什麽岔子，便派我那個徒弟悄悄跟去，觀察娘娘狀況……”
此時那個年輕人也提著兩桶水回來了，見到淺晨，一驚，險些被門檻絆倒，水桶中的水灑了一半。無奈，他隻好準備再重新出門打水，卻被老人喊住。
“剩餘的情況，娘娘還是問他吧，也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淺晨和清漣便轉身看向那年輕人。年輕人想了想，想起了當時的狀況：
“當時我在門外悄悄張望，卻發現貴嬪娘娘端坐於木椅之上，神色鎮定自若，讀著書，喝著茶，完全沒有痛經的樣子。”
“還記得是哪一日嗎？”
“大概，是宮中有人遇害前一天。”
“千真萬確？”
“是的，千真萬確！”
淺晨一陣欣喜，不由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妾身這就去回稟皇後娘娘，到時，說不定你的罪名能夠減輕許多。”
淺晨完全忘記了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被她拍了肩膀的年輕人一時有些茫然，初見淺晨的那種感覺又回到了他的心頭。
淺晨渾然不覺，一路小跑前往壽寧宮，告訴了瓔璃這一發現。
容貴嬪要來的牛膝，果然不是供自己使用。那麽，恐怕就是用來對有孕在身的範才人下毒手。
但牛膝並沒有毒性，範才人最終卻中毒而亡，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