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五天(3) 心結

當天下午,瓔璃來到延慶宮。淺晨坐在**,蓋著被子,隨意翻看著一本書,清漣則坐在一旁,目光一直凝視著宮殿的一個角落,不知在想些什麽。

“瓔璃,你回來啦?調查的怎麽樣?”淺晨見她到來,坐起身問道。

“收獲不大。沒有找到為你送飯的那個夥計,大概從一開始就是誰假扮的。隨後我又去到景年宮……”

一個時辰前,洛瓔璃輕裝簡從,來到景年宮。琳貴妃正在讀書,見狀連忙起身迎接。

“妾身不知皇後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這些繁瑣的套話就免了吧。琳貴妃,本宮此番前來,是要問你一些問題。”

“皇後娘娘請坐,妾身一定知無不言。”

瓔璃並不開門見山,而是望著門外的石板路,說道:“姐姐這寢宮位置極佳,最靠近禦花園,時常有清風送來花香,本宮甚是羨慕。”

“娘娘若是喜歡,讓皇上調換一下寢宮便是。皇後娘娘,不是有問題要問嗎?”

瓔璃示意下人退下,關上宮門。

“如果要前往禦花園,必須要經過這景年宮宮門,這一點,想必姐姐也是知道的吧?”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本宮一直在追查範才人之死。之前本宮問過多次,當晚在宮門外都經過了些什麽人,姐姐一直不願意說。現在,指使侍衛殺害範才人的梁妃已經身陷囹圄。琳貴妃,您還是不願意透露些什麽嗎?”

如果淺晨在場,再次讀取琳貴妃的記憶,就會發現那層迷霧已經散去。

那晚,琳貴妃像往常一樣,守著一盞殘燈,等待著皇帝的寵幸。然而,月已升到中天,看來,今晚又將是個寂寞的夜。

她熄滅燈火,正欲睡下,這時,一陣腳步聲經過,借著月光,她看見容貴嬪和範才人從宮門外路過,向著禦花園方向去了。

禦花園沒有門鎖,宮中之人隨時可以出入,因此常常有失眠的妃嬪到禦花園欣賞夜景。她們大概也是要秉燭夜遊,琳貴妃並未在意。

然而不久後,容貴嬪一個人匆匆地經過宮門前,向著與禦花園相反的方向走去。範才人並未與她同行,琳貴妃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這時,一個黑影突然竄過。

琳貴妃並未看清,隻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可不久,她聽見從禦花園中隱約傳來一聲悶響。

這種悶響琳貴妃曾經聽見過。在秋狩時,她和皇後陪在皇帝身邊,突然跳出一隻灰熊,將她嚇得驚慌失措,險些從馬上摔下。這時,她看見皇後從衣袖中掏出了什麽東西,那聲悶響過後,灰熊痛苦的嚎叫了一聲,額頭上多了一個很小的傷口,正汩汩流血。

灰熊不久就被亂箭射死,而那聲悶響和那個傷口,也不知覺間在琳貴妃心頭留下了印記。

此時琳貴妃再聽見這聲悶響,隻當是自己的幻聽,睡下了。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便得知範才人死在了花園裏,後腦留下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傷口。

琳貴妃因此立即將此事與皇後聯係起來,以為昨晚看到的黑影就是皇後派遣的殺手,甚至可能就是皇後本人。所以,當皇後詢問她時,她還以為是皇後在故意試探她,確認當晚有沒有被目擊,這才三緘其口。

…………

“原來如此,琳貴妃的秘密就是這個啊。”淺晨坐在床沿,搖晃著腿,說道。

“所以說琳貴妃的思維是比較單純的,心機最淺。”洛瓔璃一邊小口啜飲著茶水,一邊說,“不過,她的證言也再次提示我們,容貴嬪很可能會是下毒的凶手。”

清漣並未參與她們的討論,一直盯著眼前的花瓶,托腮沉思。才過了一天,瓶中的菊花已經萎蔫,大概因為摘取時方法不當,或者插花方式不對。清漣的表情中隱隱帶著一些憂傷,或許是由枯萎的白菊想到了已逝的愛人?

洛瓔璃見清漣消沉的模樣,悄悄用心靈感應告訴淺晨:“我調查了範才人的資料……”

數個時辰後,夜深人靜之時。

這一夜,皇帝沒有寵幸淺晨。清漣收拾好床鋪,正準備和淺晨一起睡下時,卻發現淺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清漣的眼角還有未擦去的淚痕。“淺晨姐姐,有什麽事嗎?”

淺晨猶豫了一陣。“不,沒什麽。”

清漣吹滅燈火,躺在淺晨身邊,準備沉入夢鄉,卻覺得有一雙手輕輕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淺晨,你……”清漣不明白淺晨為何要抱住自己。

淺晨卻很長一段時間,一言不發。

漸漸地,清漣覺得自己飄忽不定的靈魂也安穩下來。恍惚間,她有一種錯覺,抱著自己的不是淺晨,而是某個她已經失去的人……

“清漣,你孤獨嗎?”淺晨冷不丁地問道。

清漣原本有些昏沉的頭腦,被這突然的一問驚醒。然而,淺晨溫暖的懷抱讓她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淺晨,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未來,終有一天,我和瓔璃要離開這個世界,回到我們本應該在的地方。那時,這宮裏,就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像這樣抱著你的人了。”

淺晨的聲音中帶著深切的同情,感染了清漣。清漣的心頭不由也生出一絲對前途的迷茫。

“你們,真的要走嗎?”

“是啊。也是去另一個世界,不過和你的愛人,還有你的姐姐略有不同罷了。”

清漣感傷之餘,聽出了問題所在。

“等等,我的‘姐姐’?淺晨你是怎麽……”

“瓔璃去宗人府查了範才人的資料。‘清漣’‘清漪’,很有詩意的名字。”

清漣明白,她已經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

姐姐,這個平常的稱謂,已經成為了清漣心頭的一塊傷疤。

那一天,她站在延慶宮門口,看著那些人抬著一具棺材,踏入門檻。她始終不敢相信,躺在那棺材之中的,就是昨天還笑著和自己談心的姐姐。

她趴在棺材上,失聲痛哭。別的宮女隻當她是對主子的盡忠,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用淚水為親人送行。

宮中規矩,侍女要為自己死去的主子守靈三天三夜。在這三天之中,過往的一幕幕,重又浮現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