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了!叢林的縫隙間透下第一縷光線。天鷹隊員陸續醒來,刀子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安琪用濕毛巾給他擦了臉,再檢查了昨天咬破後包紮的傷口,然後遞給他一份早餐,還有一個溫馨的笑。

海驕在一旁斜眼冷笑,“我說安琪,刀子是我的,你少獻狐媚子殷勤!”

安琪羞惱無語,小猛笑指海驕,“你一天不奚落人是不是就不舒服?”

海驕異常嚴肅,“這是我跟她的私人恩怨,不用你插手吧?”

小猛苦笑,洪岩突然驚呼,“風江龍呢?”眾人張目四望,卻聽刀子笑道:“別擔心,他在那邊的小溪旁!”

小猛一聽就不高興,“你有傷,不該再用元神為我們看守!”

“哥哥別生氣,元神本就不休不眠,何況要夜訪精氣才好補療傷勢。”

刀子這番釋言令眾人不再責怪,海驕又來了興趣,她纏著要看刀子的元神,刀子輕聲發笑,“你不是在水裏看過了嗎?後來在鐵橋上我也是用元神來啟渡的呀!”

“你的元神是紅光啊!”海驕大笑,刀子笑而搖頭卻沒再解說。

風江龍回來了,他兜著些野果老遠就招呼起來,“快來吃吧,我一早就給你們弄水果去了!”

沒人理他,他跑到刀子跟前,把野果“嘩”地倒了一地,“難為你昨天為我求情,這些果子你就收下吧!”

刀子瞟了一眼,“這不能吃!”

“什麽?”風江龍張了張嘴,“這不是你那天找的青木香嗎?怎麽又不能吃了?”

“真的不能吃,它是有點象青木香,可它不是呀!它叫青術香,又叫定人果,定人就是死人的意思。”

風江龍怔了半天,突然揪著刀子嚎起來,“可我已經吃了,怎麽辦?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快想辦法!”

“活該!”海驕抱手冷笑。

“這是報應嗎?”安琪怔怔自語。

洪岩麵無表情,小猛也不動聲色。

刀子輕咳幾聲,受傷以來他一直斷續地幹咳,這是胸氣不暢的緣故。他朝風江龍伸出右手,“我給你號號脈吧!”

風江龍半跪半爬地,恨不得把整條袖子綰到肩膀上去。眾人暗歎刀子心地質樸,卻聽他邊咳邊說:“你再吃一個吧!”

風江龍傻了眼,搖著刀子哭起來,“你恨我可以打我,幹嘛要我死呀?”

刀子輕拍著風江龍的背,象在哄個小孩,“別怕,我不是要你死,你再吃一個,可以拖延一下毒發的時間,我也才能趁這個時間去給你找解藥啊!”

風江龍半信半疑,他不敢再吃,怕刀子起心謀害,又不敢不吃,怕刀子所言不假。

眾人圍住刀子,都不許他去找解藥,小猛鄭重道:“你要救他,我不反對,但你不能親自去,告訴我解藥會在哪兒,什麽樣子,我去找!”

刀子苦笑,“他不信我,不敢再吃一個,別說你們,我也來不及去了。”

風江龍一聽,撿起一個囫圇咽下去。刀子這才撐起身來,“你們別擔心,我歇了一夜,已經好多了,再耽擱,神仙也救不了他!”

風江龍見眾人不放手,隻得跪在地上哀聲苦求。小猛壓住心中生起來的一股又一股惡氣,示意大夥放開刀子,自己卻又握起刀子的手,“一路小心,實在撐不起就不要強求。去吧,我們等你。”

刀子環顧四周,“我會在黑霧升起前趕回來,哥哥帶他們圍坐一起,人氣旺,鬼怪的驚恐能夠稍減。”

刀子說著就走,小猛忙命大夥圍坐下來,正等得心煩意亂,安琪突然朝叢林深處大喊,“去哪兒,海驕?回來!”

海驕嚇得拍她一掌,“瞎吼什麽?我不在這兒嗎?”

安琪看了海驕一眼就跳起來,大夥不知她看到了什麽,洪岩卻突然去拉小猛,“安琪你瘋了?快把槍放下!”

小猛驚惶不已,他知道驚恐的怖陣已經打開,自己有清鈴護身,所以什麽也看不到。

此時,海驕扯著洪岩,“你個渾蛋,我要掐死你!”洪岩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安琪抱著一棵樹又搖又哭,“別死,媽媽你別死!”風江龍則不停地搧自己的耳光,“知道厲害了吧,孟小猛?打死你,我打死你!”

小猛手忙腳亂,剛拉開這個,那個又纏起來,還沒把這個扯開,那個又撲過來。他急得焦頭爛額,累得大汗淋淋,可是除了這群混亂的人,四周跟剛才真的沒什麽兩樣。

小猛正不知所措,飛來一道紅光,響起一個聲音,“撤!”

刀子回來了,被幻象所控的隊員們安靜下來,隻是都莫明而驚惶地相互對視,第一個有所反應的是安琪,她抱著海驕大哭,海驕拭著額上的汗,不住口地咒罵這可惡的怖陣,洪岩一下子坐到地上隻知道喘氣,風江龍捂著被打破的嘴角,張尋著打他的會是誰。

刀子拉著小猛殷切詢問,小猛卻隻心疼弟弟那蒼白的臉色和他那一頭的汗。風江龍竄上來揪著刀子,“解藥呢?給我!”

“別……別急!你……放開我!”刀子皺眉咬牙地不敢掙紮,原來風江龍正抓著他那隻被咬破的手。

小猛大怒,朝風江龍臉上揍了一拳,隨既拉過弟弟的手來,“疼吧?”

刀子抿嘴搖頭,“哥哥,時間太短,我隻能在這一關裏找,可是沒有。”刀子說著就悶哼一聲,他微微挺胸的動作象是背心挨了一下。原來風江龍聽說沒找到解藥,所以順手撿個石頭,本來要打刀子的頭,卻打在了背上。

要不是刀子又拉又勸,風江龍肯定會被揉成肉醬。“你們別動怒,他沒打疼我,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沒找到解藥,不過找到了封藥,可以暫時封住毒性,等入了下一關一定有解藥的!”

刀子掏出三顆葡萄大小的紅果遞給風江龍,“你先吃了封住毒性,等找到解藥,我再給你啟封解毒,好嗎?”

風江龍半信半疑,接了封藥卻不吃,刀子急得愁眉苦臉,“哎呀,你怎麽就是不信我呢?我從不說假話的!我也不是非要取信於你,如果真那樣,我為什麽不說這就是解藥,等真的解藥找到了,我才跟你說先前是騙你的,你這人不笨,怎麽那麽傻呀?”

隊員們大笑,小猛見弟弟尷尬,隻好忍了笑,安慰道:“他們不是笑你,是笑風江龍疑心犯忌。再說你這麽勸教似的跟他講,他怎麽能放心呢?隻會讓他更多心,以為你要把他哄到另一個騙局裏去,隨他吧!”

風江龍的心思正如小猛所說,他覺得刀子肯定是找不到解藥,所以胡亂尋些野果來騙他,再加上刀子那番似乎在誘敵深入的話,讓他更確信這是刀子的詭計,又聽小猛道出了自己的心思,更加懷疑這是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騙局。

刀子見風江龍拿著封藥疑心不定、猶豫不決,他不由惶急,“快吃吧,我從不騙人,這真是封藥,千真萬確、一點兒也不假,怎麽也不會假,總之不會假……”

刀子說到這兒也笑起來,哥哥說得對,哪有這樣勸人的?

其實風江龍此時倒也打消了疑惑,剛要吃,卻聽刀子笑了,以為對方露了破綻,這果真是個騙局!他忙把已經入口的紅果吐在手心裏,用手肘拐了拐刀子,“你說的定人果是假的,這三顆紅果才是真的有毒,對吧?”

“什麽?”刀子蒙了,他瞠目結舌地,倒象真的讓人識破了陰謀。

小猛冷笑,“知道昨天我和刀子笑你什麽嗎?刀子剛剛說完一個人是怎麽煉成魔的,你就迫不及待地做了驗證,我們是笑你的現身說法,不是笑什麽陰謀詭計的得逞。這三顆封藥你愛吃不吃,我們也不會強行逼勸,但我可以告訴你,沒想到你這麽快就應驗了我那句話,殺你的是你自己!”

風江龍張著嘴愣了半天,轉著眼珠想了半天,終歸把封藥咽下肚去,但他咽藥的表情真的象在吃毒藥。

因為刀子的傷勢有所好轉,小猛決定慢步前行。眾人一番收拾後,插入叢林深處,一路有刀子破陣開路,眾人免受了不少驚恐,走出叢林時已是黃昏時分。

刀子將大夥領到一條小河邊,指著河對岸的一片石林,“那兒就是破驚恐關的地方,師尊雖答應了許我們不必破關,但隻是承諾他不會出手。鬼門關有隨入的怖陣,所以那兒會有一些殘存的驚恐咒。不是我懶惰偷閑,隻是走了一天,你們都累了,體乏神虛,怕貿然進去會受到驚嚇,況且夜色將近,怖陣的黑雲也會回歸一處,聚在破關的地方。不如休息一夜,明早再走。如果哥哥不願意,我也保你們今夜出得此關。”

“什麽願不願意?”小猛不悅道:“你身上有傷,我已經忍心讓你走了一天,何況太陽就快落山,正該歇下來才對!”

眾人忙選好一處平地,生火的生火,打水的打水。安琪在草地上鋪了一塊軍毯,讓刀子過來坐。海驕在河邊伸頭探腦,“這水不大,魚倒不小!”抬頭笑道:“能吃嗎,刀子?”刀子點頭,她稀哩嘩啦地脫了衣褲抓魚去了。

刀子的病痛一過,海驕的魚也烤得焦黃了。小猛取一隻給弟弟,監視般盯著弟弟吃好,壓低聲音道:“你現在病痛的時間沒有以前長了,血卻比以前多了。老實告訴我,到了最後會是怎樣?”

刀子低頭不語,小猛往地上一躺,似在夢囈道:“哥哥問這個不為別的,隻是想了解一下,中了這種毒又沒有延藥服用,究竟病情會怎樣發展?你不要有顧慮,老實跟我說。”

刀子遲疑片刻,待確定哥哥眼中沒有淚,才輕聲歎道:“哥哥想知道,我一定會說的。就拿我來說吧,哥哥你也看出來了,我現在疼的時間短了,說明毒性更烈了,所以血才會多的,這樣遞減下去,等到來不及痛就吐了血,也就說明活不過三天了,那時便可以準備後事。但是哥哥不必為我下葬的事操心,到時我自己會……”

“我不想聽這個,也不準你說!”

“好,我再不說了。”刀子聽小猛聲音哽咽,忙回身側臥了,一手拄著腦袋,一手去拭小猛的淚。

小猛握了弟弟的手,“我還要問你一件事,那天你在石台上說,你是傷了元氣引發舊疾,你說的舊疾是指破心丸還是什麽?”

刀子眼簾一垂,淚水滑出眼眶,“不敢瞞哥哥,鈴兒走的那天,我氣血攻心,接著三天三夜不曾練功養氣,所以落下嘔血的舊疾,後來也曾設法補救,隻是已無濟於事,不過並無大礙。”

“難怪你後來隻要受了急氣,或是遇到什麽事故就會嘔血,原來是這個原因……”小猛哽咽難言,任淚水淌過耳旁。

刀子以為他睡著了,忙找東西替他蓋好,自己依舊打坐練功。小猛怕影響弟弟,打算假寐一會兒,誰知真的睡著了。

天色朦朦發亮,小猛陡然醒來,發現刀子不見了,原以為弟弟去方便,誰知安琪也不見了。大夥急得高聲呼尋,小猛卻發現弟弟睡的地方有個用木炭畫的圖案,是個蹲馬步的簡筆畫人形。在落月穀時,刀子曾給鬼師留過這樣的記號,意思是原地等待。

此時刀子正在叢林中與怖陣裏的鬼怪相鬥,昨夜練功時見安琪夢中受驚,跟隨怖陣幻象步入林內,又見大夥睡得香沉,便不忍心叫醒哥哥,所以留下記號,獨自去追安琪。

安琪一直在幻夢中,刀子喚不醒她,隻好先殺退怖陣,怖陣一撤,安琪已深陷迷幻,他隻好將她抱回來。

小猛見安琪似乎中毒昏迷的樣子,又見弟弟神情肅穆,便猜到事態有些嚴重。刀子怕他擔心,忙出言開釋,“哥哥別急,雖然她元神散亂,好在沒受傷。咱們護住她的元體,到了石林我會全力討取。”

眾人不解,小猛道:“是不是她的元神讓驚恐咒奪了?”

“就是的,快走吧,遲了我怕要不回來!”

小猛要跟弟弟搶著背安琪,刀子道:“哥哥有清鈴護身,進了石林,還要靠你帶他們出關,我一破開迷陣,你們就隻管出去,我帶著她才好討要。”

小猛無法,隻得命令出發。六人一進石林就迷失了方向,四周隻有黑霧,相互間竟看不清麵容。刀子貼近小猛道:“我來開路,請哥哥帶他們跟著。”

刀子右手上翻,拇指與中指合捏片刻,猛地一彈,一點火光飄忽出去。小猛帶領大夥跟著火光,一路倒也平坦,火光偶爾會停住,往四處噴射光線。小猛猜想定是遇到了驚恐的阻擋,火光在作拚殺。他掛念著刀子,又擔心火光殺不出去,更憂心身後的人會解開把大家連在一起的繩索。正這樣想著,風江龍果然怪叫著要解開出去。小猛見洪岩和海驕的情況不錯,他幹脆點了風江龍的昏厥穴。火光已在前移,他隻好背上風江龍跟著走。

沒走幾步,火光突然消失,小猛心中一驚,追上去要找,發現前方已依稀見亮。眾人幾步跨出去,竟是一片齊腰深的草地。天上白雲悠悠、風中草香微微,他們已出關。

眾人高聲歡呼,刀子背著安琪也出來了,小猛高興地接過安琪放下,誰知刀子話也不說又往回跑。小猛拉住他,刀子急得甩開手,“風江龍還在裏麵!”

小猛一愣,那渾蛋不是在地上睡著嗎?但隨即領悟道:“我跟你去!

刀子不敢阻攔,兩人重回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