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時,小猛命令出發,眾人烤了一會兒火,睡了一陣子,精神果然好多了。海驕還是很調皮,兩次出列去摘野花,雖然被隊長批了幾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回頭朝刀子笑道:“要是花姐也來了,你哥哥還要去給她摘花呢,這會子就知道罵我!”

海驕說著就停下步來,等刀子走近了,才與他並肩同行,揚起手上的花笑道:“喜歡嗎?我給你編個花冠吧,你戴著肯定好看!”

刀子忍俊不禁,“我是男子,怎麽戴呢?你喜歡,我給你做一個吧!”

刀子伸手在兩側輕輕揮舞,海驕高興得雀躍歡呼,“好耶!早知你走著路也能摘花,我何必挨罵?”

刀子臉上升起紅暈,手上早做好個花冠遞給了海驕。海驕把花冠往頭上一戴,追上安琪道:“好看嗎?刀子給我的!”

“狐狸精!”安琪格格笑道:“先是要做我嫂子,後來要改嫁隊長,現在又勾引刀子,我都替你臊!”

海驕這次沒再使刁,她低頭趕路,偶爾回頭去看刀子,轉回頭來就嘿嘿發笑。走在最前麵的小猛當然聽到了安琪的話,自己也被牽扯在內,所以不好出言對答,他身後的洪岩更是個話少的,隻是輕聲地笑。刀子押後,他前麵的風江龍回過頭來,“有女人投懷送抱,你豔福不淺啊!”

刀子低頭不語,海驕回頭冷哼,“你自己是個好色之徒,就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刀子心裏裝著鈴兒,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你少扣帽子!”

眾人不料她會坦言心事,且說得不打折扣,講得事理分明,因此誰也不好搭白。一行六人默默趕路,來到一條溪水邊時,小猛命令原地休息,他靠近刀子,“太陽快落山了,在這兒等你病好了再說吧!”

刀子往四麵張望,“哥哥選的地方很好,隻是那水不能喝,再過一個時辰就起瘴氣了,此時先燃堆火,我去去就來!”

小猛他們的火燒得正旺時,刀子回來了,他提著幾隻野兔,另一隻手拎著個布包。他把布包裏的東西抖開來倒在火上,火焰竄起一股藍光,空氣中蕩起微微甜香。“這是無邪土粉,可以當驅魔香用,隻要不離開這堆火,大家可以放心睡一覺。這幾隻野兔我還沒放血,你們都喝點生血吧,回暖壯氣的,可以幫你們抵禦寒氣,也能增強體力,夜間的魔瘴喜歡入侵體弱的人,我……”

刀子說到這裏突然皺眉,眾人知道他發病了,小猛忙把他摟在懷裏。刀子第一次在發病時那麽地依賴小猛,他環抱著小猛的身體,差點把小猛勒得窒息。

大夥早得過隊長的吩咐,刀子發病時不許來詢問,隻當什麽也沒發生。可這顯然不可能,人人的注意力都在刀子身上。

刀子忍受病痛的過程能讓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心疼,尤其他病痛過後虛顫顫而又滿懷歉意的一笑,真令人哀惋傷神又黯然。

他強打精神問眾人是否都喝了血,隻有安琪沒喝,小猛一派肅然,“喝,這是命令!”

安琪淚眼怔怔,端著洪岩遞來的血,閉上眼睛決定執行這個命令,可是還沒喝就翻江倒海地吐起來。

海驕忙給她拍背,“哎呀不就是血嗎?你當自己是鬼不就行了!”

她越這樣說,安琪吐得越厲害,眾人無計可施,刀子疾步上去,伸左手在安琪背上一按,安琪“哇”地吐出一灘黑水,臉色卻好看多了。

刀子為安琪撫治片刻便收了功,他轉回小猛身邊,“看來她是體質最弱的一個,鬼毒的陰氣使她生病了,不過別擔心,她睡一覺就好。”

小猛歎道:“接下來還不知會遇到什麽?隊員們體質不一,我們對闖關又一無所知,要是把你拖垮了……”小猛沉歎不語。

刀子遲疑半晌,道:“隻要哥哥不怪我自作主張,以後就由我來打理大夥的行宿,哥哥隻管保重自己,好嗎?”

小猛不覺失笑,“這是什麽提議?不合理之極!這樣吧,你按你說的做,我呢,勒令他們服從你的指揮。”

刀子應了,隻是想不明白自己的提議哪點不合理?

夜色已濃,瘴氣漸重,隊員們卻睡得很安穩,天明時分,六人收拾行裝繼續趕路,不覺又至黃昏。

小猛擔憂刀子的病,可惜昨夜已議定由刀子安排行宿,他不便再行指揮,見刀子還未打算歇腳,他忍不住問弟弟什麽時候休息。

刀子拉起他,“哥哥再辛苦一會兒,過了前麵的關口就歇氣。”

“這一關快完了嗎?”

“前麵就到深潭,師尊一定會在附近布陣,破了這一關,咱們可以在潭邊休息一夜,明早再入下一關。”

正說著,一陣笑聲傳來。刀子疾呼,“大家在我身後!”他話音未落,一個白衣人飄落眼前,他五十多歲,臉色泛青,雙手蒼白。在他身後立著四個模糊的身影,都頂著黑蓬,看不清臉孔。

“師尊,”刀子弓身道:“多承這兩日來,您手下留情,不曾驅魔罩設關相阻,弟子感激不盡。”

質疑師尊的眼神很柔和,射出來的光卻朦朧似醉,他的聲音又慢又輕,“餘光刀,你身後五人都是外界常人,憑你一個如何助他們過關?”

“師尊所言極是,因此弟子願選責疑之問。”

“我出六道痛咒責疑,你都願代他們答過?”

“師尊已知他們是常人,弟子不但願意代答,還願替他們抵咒。”

“憑你一人?”質疑師尊冷笑,“不怪是個卑位培奴,竟不知天高地厚!你有幾許功力,可以抵我六道痛咒?”

刀子麵現愧色,“恕弟子無知,願請師尊一試。”

質疑師尊微微一頓,拂袖大喝,“入陣吧!”

刀子縱身飛過去,身子卻停在半空,一團紅光將他圍了。質疑師尊身後的四個影子卻化成一團黑氣將紅光包住,不見了刀子的身影。又聽質疑師尊猛喝一聲“啟!”一道光屏將小猛他們擋在一邊,誰也看不清屏內發生了什麽。

風江龍踮著腳跟往裏看,“他們是人是鬼?我繞過去瞧瞧!”

小猛吼住他,“不想死就安靜點!”

洪岩也惡狠狠道:“刀子在裏麵破關,生死難料!別逼我拔槍!”

風江龍不屑洪岩的警告,他隻是想不通,明明自己先拔出槍來,怎麽洪岩的槍會先抵在他身上?

洪岩用眼神示意風江龍把槍收回去,他貼在風江龍耳邊,“我從沒想過把槍對準自己人,可你老讓我破例!你應該相信,我甚至可以讓你先扣扳機!”

風江龍必須點頭,因為洪岩又為他演示了一遍,如何把槍在瞬間抽出來又放回去。

有時候折服一個並不難,隻要讓他不敢妄動就行了。

海驕和安琪沒心情理會風江龍,兩個女孩相擁著使勁往光屏裏看,可是連人聲也聽不到。

半個鍾頭過去了,仍不見刀子出來。小猛低聲道:“聽著,如果刀子破關失敗,咱們兵分兩路,風江龍和我去救刀子,你們三個順原路返回,明天天亮前在昨晚的溪邊會合,時間不超過八點,過時任何一方不能到達就不許停留,按撤退計劃到指定地點呼救,直升機一到立即返隊。”

眾人默默點頭,誰也不說話,又都覺得有話要說,心跳在加速,血液卻仿佛在凝固。

光屏突然消失,刀子回到眾人麵前,小猛見他沒有異樣,看來破關成功了。

質疑師尊垂首出來,端視刀子道:“你是誰的徒弟?”

“弟子拜在神鬼門第四十六代掌師座下。”

“難怪!你師父是當世無雙的神鬼奇才,他有天啟的神術,你能拜在他的座下,學得他的全部**,又能練成不滅元神,果然能夠縱橫四野!可惜你身中破心丸之毒,又無延藥保命,時日已不多了!這是鬼毒陰氣的解藥,你拿去吧!”

刀子接過藥來不及道謝,質疑師尊已不見蹤影。眾人歡呼著上來問候,刀子將解藥分下去,領著大夥來到一片林中,不遠處傳來隆隆水聲,他張望道:“那兒就是第二道鬼門關的入口,今晚在這兒睡一覺,明早再入關。”

眾人擇地安置,小猛卻一昧盯著刀子,刀子避開小猛的眼睛,卻不得不出言開釋,“要不是發病的時間跟破關的碰在了一起,我絕不用那個法子,哥哥生氣了嗎?”

小猛黯然不語,海驕湊了上來,“對了刀子,那老頭問些什麽?”

眾人也很好奇,刀子卻嘿嘿地笑,“這個不能說!”

眾人難免喪氣,風江龍長聲嗔喚,“鬼曉得他們在搞什麽?問了又不敢說,怕是見不得人喲!”

眾人嗔目以對,刀子也一派肅然,“不是不敢說,是不能說,也不是見不得人,是人見不得。”

安琪輕聲道:“那我們怎麽聽不到你們說話?”

“師尊用心語術責疑,我自然用心語術回答,你們不會聽心語,當然聽不到。”

“少騙人!”風江龍冷笑,“你說會聽心語,你知道我現在心裏說什麽嗎?”

刀子捂著嘴笑,小猛也笑起來,洪岩抿嘴不語,兩個女孩吃吃有聲。風江龍惱羞成怒,“你們以為刀子在吊橋上說出了我的心裏話嗎?那全是栽贓!陷害!汙蔑!”

刀子頓時沉肅,“我要是說錯了,你怎麽會中瘋魔?可我說對了,你為什麽否認?我不是怪你害我傷了心脈,也不是怪你望我哥哥死,因為我哥哥的身手好過你,你殺不了他。我隻是怪你不相信鬼門關,如果師尊不願給解魔丹,我也救不了你,那時怎麽辦?看你受苦我又不忍心,想著來的時候好好的,回去就帶給你姐姐一個瘋子,她又怎麽辦?我剛才笑你是因為我從沒見過你這麽好玩的人,你明知我聽得真你的心語,還要強行問我,而且你問的時候就打定了抵賴的主意。我就不明白了,你幹嘛自我折磨呀?”

刀子這話讓眾人覺得風江龍不止滑稽,而且無聊。風江龍賭氣往地上一躺,假裝睡著了。大夥也懶得理他,小猛讓安琪不必站哨,安琪推辭不過,隻好偎著海驕睡去。刀子往火堆裏加些柴,然後在火邊鋪了一塊軍毯,“哥哥也睡吧,我會看守一切的。”

“你睡,今晚我站哨!”

刀子笑了,“你們不必費神,我有不休元神,能看守晝夜,一靜一動都能立時察覺。”

“你睡著了呢?”

“我就是死了,元神也能看守七日七夜,所以我能死後再保你七天,七天後我才真正離你而去。”

小猛臉色驟沉,“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我發過誓!”

刀子以為哥哥在說賭氣的話,小猛想著的卻是爺爺那兒正在研究的治療方案,還有他對命運發過的那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