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的操作間裏,小猛和龍兒正等她的操作結果。

小猛看看白草手上的東西,撫撫龍兒的腦袋,“你是怎麽發現圖紙在花瓣裏的?”

龍兒狡黠一笑,“剛開始我也懷疑自己判斷有誤,可是除了那束花,我實在找不出其它異樣的東西,凡是有可能藏圖的地方,我都按常規和各種異樣的搜求方法找過了,最後才又確定秘密在花裏。通常會在摳空的花幹裏,可是沒有,葉片我也想過,不見異常。其實我一開始就犯了個錯,因為老想著那是一張圖,思維就受了限製,終於讓我發現那五朵百合裏,每朵就有三塊花瓣是假的,可是做得很逼真,雖然從表麵無法斷定它就是圖紙,但如果不是重要的東西,烏雨用得著花那麽大心思嗎?所以我把假花瓣摘了回來,其實很冒險的,如果花瓣裏沒有圖紙,我就失敗了,不過這不算慘重,洪岩付出的實在超出人的想像!”

小猛微笑,“其實你不用擔心,如果你不能在烏雨行事前找到東西,我會替洪岩解圍的!”

“你也去酒店了?”

“嗯。必要的時候我就去跟洪岩搶生意……”

龍兒笑著打斷小猛,“你怎麽敢肯定烏雨會……會……”

“會要我,對嗎?”

龍兒輕輕點頭,不好意思去看小猛。

“有什麽難為情的!”小猛戳他一下,“做戲嘛!我會跟烏雨說我才是老板指派的人,洪岩是我的同行,而且是個有主的,烏雨不會壞規矩,尋樂子嘛,誰想找麻煩?”

龍兒大驚,“那……她要是真要了你,你怎麽辦?”

“你說呢?壞家夥!”

“誰壞了?”龍兒訕笑,“你不說清楚了,誰都會往歪處想,既不能殺了她,又不能讓她發現我,難道哄她去躺著又不亂來?”

“讓你說著了!”小猛又戳他一下。

龍兒大惑不解,“你會這一手,又怎麽讓洪岩去冒險?”

小猛這才正色道:“如果我先進去,洪岩是不能準確把握時間的,況且我的點穴法很容易暴露師門,教我點穴的長輩現在還沒有安全隱退,我不能連累他。”

“是嘍!我師父也說過,我們一歸隊,他們就會藏起來,一防被人追殺,二防被人抓獲了令我們受到威脅。如果他們安全了,會有約定的暗號通知我們,可我師父……”龍兒低頭哽咽。

小猛撫撫他,“別難過,等我們用不著陳思報了,一定為你師父報仇。”

龍兒“嗯”了一聲,仍是悄聲啜泣。

“出來了!”白草一聲喊,兩人忙湊上去一看,這是一張斷麵很齊整的圖紙。看來安南的情報很準確,另一半圖紙在黑鰍手中,而現在唯一的線索落在了那把鑰匙上。

三人盯著這半張地形圖,六道眼光都快成紅外線掃描了,可是就算把圖紙掃上幾百個洞,又有誰看得懂上麵的圖案?

龍兒苦笑著聳聳肩,“蹊蹺貨!畫的什麽鬼圖?”

“鬼圖?”小猛一怔,“去把刀子換回來!”

龍兒嘀咕著出了門,小猛轉問白草,“知道這是什麽紙嗎?”

白草怔了怔,“說不出來,隻知道它不是用常規或者通行材料做的,起碼在最近二十年,我們的生活中沒有這種紙的使用曆史。不過師父跟我說起過一種紙張,那還是師公在多年前無意中發現的,隻說那叫皮篇,多的信息就沒了!”

小猛正思量白草的話,海驕的笑聲由遠漸近,再看,洪岩也進來了。

“都好吧?”小猛招呼他倆坐下。

洪岩低頭不語,海驕手一甩,“好什麽好?我要是晚去一步,洪岩就了……”

“不要口沒遮攔!”

“你不信啊隊長?我進去的時候,洪岩都給扒光了……”

“海驕!”小猛沉下臉來,“別笑了,我要批評你!”

“啊?”海驕愣了一下,“批評我什麽?打他的事嗎?嗐,這有什麽!回來的路上我都跟他道過歉了!再說了,戲不演實了,看的人也不信啊!我總不能跟那個老妖婆軟口善麵的吧?咦,不對呀,你又沒去,怎麽知道這些?我說隊長,你就別老想著挑我的刺了,我是完人一個,誰怕你無中生有?”

海驕東一錘西一棒地,倒把小猛惹笑了,“你呀,讓我說你什麽好?我的計劃是,如果龍兒不能及時找到東西,我就進去把洪岩換出來,還好龍兒找到了,所以才依計劃讓你進去的。我隻知道你打洪岩的事,之後我就回來了。可你那些話,安琪都從監控錄音裏放給我聽過了,我沒說你演得不好,隻想批評你不知道把握分寸。當時烏雨問你怎麽辦,你雖然沒來得及說,但我能從洪岩搶著答話的急切中聽得出來,你是演上癮不打算收場了。烏雨是個搏擊好手,我不敢斷言你敵不過她,可你走的時候,我是怎麽交待你的?”

海驕低頭嘟嚨,小猛換了溫和的語氣,“海驕啊,任務中要以大局為重,注意跟隊友緊密配合。至於你打洪岩的事,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不讚同,但也不完全否決,換言之,我相信洪岩能明白你的用意,並且不會怪你,對嗎洪岩?”

“是的隊長,我當時是蒙了一下,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也沒怪過她。總的說來,海驕做得蠻好的,要不是她把烏雨震住了,我也沒有回旋的機會。就是說,我們的配合還是蠻默契的!”

洪岩話音未落,海驕“啪”地拍他一掌,“好哥們兒!你都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咱們本來就是絕配的搭檔嘛!放心吧,你這麽義氣啊,以後我有機會當**,也會讓你打的!”

什麽話?眾**笑,門邊的刀子莫明其妙,小猛忙喚他進來,問他是否看得懂紙上的圖案。

刀子微瞟一眼,“這是幽冥人畫的,皮篇不全,我也說不全。”

“這真是皮篇?快說說畫的什麽?”

大夥跟小猛一樣興奮,連聲地催他。

“這些圖案是幽冥人用來指示方向和作地形說明的,”刀子一一地指給大夥,“這是說往西邊走三百步、往南邊走兩百步;這個太陽圖是說白天才能行走;這三個黑點是指有深潭擋路;這條橫線代表一片叢林。皮篇不全,我隻能說到這兒。”

刀子的解說讓大夥更糊塗,往西三百步、往南兩百步,打哪兒起始?白天可以走,在哪兒走?深潭擋路,擋了哪條路?叢林,哪片叢林?

眾人向刀子看去,刀子緊張得低頭搓手。小猛道:“先不管,把另一半圖紙找來再說!”

眾人應了,一一散去。

夜已深,小猛渾無困意。刀子小心地湊上去,“哥哥還在想皮篇的事嗎?”

“也不全是,”小猛撫撫他,“除了你,還有誰看得懂皮篇?”

刀子思量一陣,“他們得了皮篇,必定會找幽冥人解讀,但是沒人會為他們解答。”

“為什麽?”

“皮篇上有幽冥人警告的暗語,輕易解讀,特別是告訴外麵的人,會遭惡運報應的,有誰願意惹禍上身?”

小猛大驚,“可你怎麽就解讀了呢?”

刀子似在夢囈,“還有什麽惡運大得過失去鈴兒?何況最大的報應我已經遭受了,就是在人間受到地獄的痛刑……”說到此處,刀子如夢初醒,“放心吧哥哥,我會全力幫你做事。如果死神現在就要來帶走我的生命,我也隻有一個牽掛,就是你。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你也會幫我完成師父的遺命。可是老頭領在通往祖墓的路上設了三大鬼門關,我怕你們不容易進得去,所以我希望盡早去祖墓。我也不想瞞你,我的病隻會一天比一天重,要是拖到無力支撐那一天,我就幫不了你了!”

小猛一言不發,捂著臉,垂著頭。

“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有!你也睡吧……”小猛匆匆進了臥室,躺在柔軟的**,他的心卻如同在海嘯中翻滾,他憶起鈴兒走後,刀子暈倒的那天晚上——小猛抱起悲瘚的刀子,花夢開了車門。他們打算把他送到醫院,手術後的刀子其實還在康複治療中。但是車到半途,刀子醒了,他說不去醫院,小猛隻好將他帶回宿舍。

接連三天,刀子不進飲食,隻是呆冷著臉默默流淚。即使發病,也不再象從前那樣會偶爾吭出幾聲。他咬著被子、抓著床單,直到吐血,才象個死人一樣地躺著,唯有眼角那止不住的淚能證明心痛的仍在繼續。

剩下的保心丹,他拒絕服用;花夢哭著勸慰的話,他無動於衷;小猛焦愁不堪的臉,他視若無睹。直到第三天晚上,他因為體力的空虛而在病痛中休克,花夢才能不受阻撓地給他輸了營養液。

刀子醒來時,小猛輕握其手、淚語相對,“我不會讓你破了你對鈴兒的誓言,可你要我怎麽看著你去一天天接近死亡?我是你的哥哥,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你,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我能理解你為愛的犧牲,你又是否能支持我把這親情延續下去?哪怕你一心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也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是很容易知足的,隻要你再給我一點能愛你的機會,我會把這十八年來對親情的渴求之情全都給你!如果說我愛你花姐就象愛我自己的生命,那麽你一定要相信,我的這份幸福絕對會因為你今天對生命的放棄,而變得殘缺!刀子啊,我這麽說不是想把你置於矛盾,我隻是要你知道,哪怕讓我看著你一天比一天嚴重,讓我在這種心痛的熬煎裏去一天天忍受,我也願意,因為我不想你這麽快就離開我……也許我太自私了,才會請求你繼續忍受病痛來成全我對親情的渴望付出,可我愛你!我不想放棄你還剩下的一年零十個月。這在忍受病痛的你來說太漫長,對我來說,心疼你的痛苦也一樣漫長,可我要怎樣才能不讓我自己知道,這其實太短暫!我自認沒有做過應該遭受惡報的壞事,可是老天為什麽這樣懲罰我們兄弟?讓你這麽悲苦、讓我如此悲痛,我們就象活在人間煉獄呀!”

小猛抱著刀子呺啕大哭,但是所有痛苦都無法用淚來宣泄幹淨!

刀子被這悲情震撼,他緊緊偎在小猛懷裏,用同樣傷心的淚對小猛的請求作了答複。

第二天,他開始進食,也漸漸恢複平靜。隻是那仿佛被冰凍住的眼睛裏,再也找不到曾有過快樂的痕跡;冷冷的臉上再難浮起一絲笑意;至於心,早就碎了,即使手持天針的神靈見了也隻能搖頭歎息——這種為情而滅的碎片有誰縫補得起?

與其說刀子重新站了起來,不如說另一個刀子已經倒下去。這是不可質疑的,誰都知道,哀,莫大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