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周身劇烈的疼痛，王通自土石中將自己的身子拔了出來，仰起頭直愣愣的盯著上方亭亭玉立的女子，僵在了那裏。
女子縱使麵容之上蒙著一層輕紗，王通依然自那精致的眉眼，窈窕的身姿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度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真切，仿若麵前的女子同自己朝夕相處了許久一般。
“你是......”
“王通！”還沒等王通說出話來，那矮山其上的女子嬌軀猛地一震，清冷的臉頰之上陡然湧起一抹訝異的緋紅，平淡的眸光之中也驀地多了濃濃的莫名光彩，眸光一瞬間柔和的好似化不開的一汪春水。
縱然過了這麽多年，王通早已經褪去了當年的那般稚嫩，麵容已經變得棱角分明。縱然此刻王通渾身是血，灰頭土臉。女子還是第一眼便認了出來，那黝黑之中閃爍著倔強的冷冽眸光，不會說謊。
“紅綾姐？”
僅僅在一念之間，王通已經可以確定，麵前的女子，正是柳紅綾！
餘音未落，柳紅綾已經急切的飛身而下，玉臂輕抬將王通扶住，絲毫沒有顧忌到淡青色的衣衫之上已經沾染了斑斑的鮮血和塵埃。
“嗬嗬？還找了幫手麽？”一聲大笑自遠處傳來，而後焚繼也停在了距離王通十幾米外。正欲抬步向前，腳下卻猛地一頓，抬起頭驚疑不定的看向王通身側的女子，在後者的身上，焚繼感受到了一股絲毫不弱於自己的波動。
“也是神涅境？”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焚繼深深吸了一口氣，看這女子對王通的態度，似乎交情不淺啊，今天還真有些麻煩......
“你是誰？”感受到了危險，焚繼並沒有往前再去，立身原地輕飄飄的問道，袍袖之下的拳頭卻是緊緊攥住，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之意。
疼惜的情意緩緩收斂，剛剛還滿是柔和的目光瞬間冰冷，偏過頭來，打量焚繼一番，紅唇輕啟，冷聲問道：“是你傷了他？”
而後在焚繼還沒有緩過神來的功夫，那道曼妙身影陡然飛掠而起，猶如飛燕迎空而上，長空之中現出幾道殘影，瞬移一般驟然出現在焚繼麵前，手中一柄細若柳枝的軟劍在空中蕩漾起層層波濤平削而過。
無論是速度，還是招法，都詭異到了一個駭然聽聞的地步！
心下猛地一驚，焚繼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屈身向後躲閃，身子迅疾的躍了出去。
一縷發絲飄搖墜落而下，焚繼猶自驚魂未定：“易水柔！你是柳門的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手中軟劍一甩，柳紅綾再欲上前，那焚繼卻是先一步遠遠的退了出去。
站在遠處緩了幾口氣，緊緊盯著那玲瓏曼妙的身形，焚繼此刻卻是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旖旎之念，整張臉反而陰沉了下來：“既然同為五大門，你就應該知道這小子的身份！不去擒他，卻在這裏對我出手，你這女人莫不是腦子壞掉了？”
眸光微微閃爍，柳紅綾卻是冷意更甚：“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擔心，傷了他，你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微微打了個哆嗦，焚繼佯裝鎮定：“既然你通曉易水柔，在柳門想必也是大有身份之人，真想殺我一人引起兩門大戰麽！”
這句話倒
是引得柳紅綾腳下微微一頓，不自禁的有些猶豫起來，焚繼趁此機會，猛地一轉身，調頭便走：“小子，希望你下次也能有這般好運氣！”
焚繼心裏清楚，易水柔是柳門秘法，能夠習得的都是核心子弟。雖然兩者都處在神涅境，不過要真同柳門的易水柔對上，自己必敗無疑。既然這女子今天保定了王通，難不保會生出殺人滅口的打算，倒不如提前走掉，日後再找機會不遲。
並沒有追趕之意，柳紅綾僅僅是微歎了一口氣，旋即轉身來到王通身前，俯下身子柔聲問道：“你......沒事吧？”
同樣的一句話，同之前的冷漠卻已經是大不相同。
氣氛僵持了好一會兒，王通才猛的回過神，眼眸深處陡然變得神秘莫測起來。輕輕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柳紅綾，聲音有些幹澀：“你真的是......紅綾姐？”
“嗯。”輕輕點頭，柳紅綾言語也頗有些悵然：“好久不見了。”
身子顫抖了一下，而後王通緩緩的伸出手，向著柳紅綾遮麵的輕紗扯去。
眼底微微現出一抹愕然，柳紅綾俏臉酡紅，卻並沒有抗拒之意。要知道，如此大膽的行為即便是在兩界之中，也唯有王通一人而已。
柳紅綾的美貌和天賦無論在哪裏都能引得大批的傾慕者，也有無數的男人想要將那薄紗揭下，一瞥仙容。可至今為止，敢如此行事的男人無一不是身死道消！
輕紗夾在微微顫抖的兩指之間，王通目光緊緊盯著那張宛若天仙的精致麵容，霎時一瞬間的恍惚。
熟悉，又陌生。
四年時間，柳紅綾也出落的越發清麗動人，這樣的一張嬌顏，足以引得無數男人為之神魂顛倒。
俏臉之上蘊著一抹淡淡的嬌羞之意，柳紅綾垂下眼簾，唇齒輕啟正欲言語，卻見得王通的眸光陡然冷冽如冰，而後身形驟然飛速後退，轉眼間兩者之間已經隔開了幾十米遠的距離。
沾染著血跡和沙塵的薄紗飄搖而下，兩者間不過幾十米的距離，此刻卻猶如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女子眼眸之中的驚愕還沒有退去，王通的話音卻是先一步響起：“原來你是上界之人，進入王家，也是早就謀劃好的吧。”
“我......”
“爺爺那般寵溺你，最後換來的就是你如此殘忍的報答！一切都不過是一場陰謀，你是什麽？你根本不是我王通所認識的柳紅綾！”
張了張嘴，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頰此刻卻早已蒼白的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血色。
“王通，你聽我解釋......”
一擺手，王通言語冰冷：“你什麽都不必說了，我不想聽。你本就不是王家族人，安心回去做你的天之驕子，我還要繼續我的曆練，將來如有對戰之日，我不會留手！玄陽寸步不讓，寸土必爭！你的事情，將來再見到爺爺和父親，我會解釋清楚，就說......就說你已經病死在了天陽宗吧！”
話音落下，王通霍爾轉身，向前踉蹌幾步，堪堪穩住身形，而後一步一步的遠去。
“王通！”美眸之中早已泛起晶瑩淚光，柳紅綾輕聲一喚，卻並沒有使得王通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我......王通！”嬌軀驟然抖若篩糠，“我喜歡你啊！”
不知為何，這壓抑了多年的心緒，竟然在今朝情不自禁的吐露而出，似乎妄圖以此來激起青年心中哪怕一絲一毫的柔情。
腳下微微一頓，王通眸底也升起了一抹驚愕，難道這麽多年......
女兒家永遠都要更早熟一些，那些年的朝夕相處，王通或許察覺不到什麽，但是少年那單倔強的身影，卻早已映在了女子的心裏，永遠難以磨滅。即便是別離了這麽多年，柳紅綾見過的天之驕子絕不在少數，上界廣袤，論樣貌，論天賦在王通之上者，也都不乏其人，卻始終未有一人能夠取代心頭的那道影跡。
將心頭湧起的念頭狠狠壓下，王通咬了咬牙，始終沒有轉過身形：“昔年赤陽小城，我曾救你一命。今日你對我也有救命之恩，兩相抵過，再不相欠，日後相見，如同陌路。就此別過吧，從此以後，我王通再不認識什麽柳紅綾。”
腳下猛地一踏，王通身形已經衝天而起，身形閃掠間消失在天際，再也尋不到蹤影。
怔怔的看著那道身影，柳紅綾臉現淒然之色。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麽？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般狠心？
自己費盡心思下界，又偷偷的溜出來，無非不過是想要再見你一麵，可若是早知如此，卻還不如不見。寧願將自己最好的一麵深深埋在你的心裏，而不是一個自小隱匿王家，居心叵測的女子。
意料之外的相見，換來的也是意料之外的結局。
天地黯淡下來，柳紅綾素手掩住麵頰，綿軟無力的蹲下身子，淚水猶如珠串一般自指間滑落，天地失聲。
一襲淺綠衣衫在微風的吹拂之下，無聲的自沙麵勾勒出一道道莫名的痕跡，猶如兩個人糾葛不休的命運，一同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耳畔陣風呼嘯而過，王通身形飛速穿過起伏層疊的大地，渾身猛地一陣，而後哇的吐出一口血來，身子一傾，自天空墜落而下，噗的一聲砸進地麵之中。
嘴角兀自掛著殘存的血跡，咻咻的喘了兩口氣，抬眼看著湛藍的天際，臉上瞬間爬滿黯然。
為什麽會感到悵然若失？是自己做錯了麽？如果當時不是轉身離開，而是回身抱住她，情況會不會不同？
王通不知道，也沒有人給他答案。
柳紅綾即便是上界安排在王家之人，可她也從來沒有做出過愧對王家的事情，這一點王通 比誰都清楚。可是王通還是接受不了，忍受不了一個曾經那麽熟悉的人，突然之間變得陌生起來，擁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身份。
如果有選擇，王通寧遠永遠都不知道，或許他還會在心裏為柳紅綾自天陽宗的失蹤一直擔心下去。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王通掙紮著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跡，而後掏出療傷藥開始清理自己的傷口，天妖九變功法全力運轉，靈氣充溢進經脈之中，緩緩修複著受創的身體。
如果想不明白，就暫時不要去想了，王通此刻隻能如此安慰自己，蘇晴，鄭屠，南風此刻都是生死未卜，沒有時間留給他在此繼續多愁善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