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家大營內,整個氣氛隻能用詭異來形容,所有夠份量的人物,全數集中在臨時搭建的大棚中,人馬分兩邊坐下,彼此間彌漫著火藥味,在座的哪一個,都有種劍拔弩張的感覺,這數十年來,羿家從沒有過這樣的一刻。

在這座大棚外,情況是滿目瘡痍,獨孤天行的突襲,先後與羿金雕、羿道宗三人亂戰,基本都是地皇級的破壞力,位置又是在陣地中心,把大營的中央地帶摧殘得一蹋糊塗。

戰鬥結束,又遇到了那件事,結果三分之一的營地被雪晶冰封,大批羿家子弟成了冰人,這邊急到跳腳,卻找不到有效方法相救,如果不是羿天青及時回歸,挾天皇之焰而來,將所有堅冰融化,釋放了裏頭的人,損失不知會有多大?

即使如此,退冰後也有數百人,神智渾噩,傷在奪魂雪煞之下,從此成了活死人,羿家此回征伐神魔禁地快兩年,人命傷亡以此回為最,而這裏頭所代表的意義,更讓羿家人不寒而栗,因此,當善後工作稍告段落,所有人便來到這簡單搭起的大棚下,商談後續。

中央首座的位置,本來是隻有家主能坐,家主留守於祖地未來,於理就應當空懸,或是由年高德劭的長者坐上,可此刻,坐在上頭的卻是女帝羿天青,比她更年長的羿道宗則坐於下首,這是絕對不合規矩的。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形,一來是因為這女人無視任何規矩,當她打破沉默,轉而入世,就是唯我獨尊,把什麽規矩都踩在腳下,想怎樣就怎樣;二來……則是因為她不屬於底下兩邊人馬的任何一方,甚至這兩方也不怎麽想要與她扯上關係,隻能將之高高供起。

羿家的內部紛爭,萬年來一直存在,總有各種世代交替的問題,但都是暗流湧動,從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弄到枱麵上,這是過往所不應也不許發生的。

然而,此刻大棚內分坐相對的兩邊人馬,一邊是以羿金雕為首的年輕世代,一邊是以羿道宗為代表的保守勢力,兩邊陣營中各自帶有一些不同的年齡層,可望向對方的目光,基本都是在怒瞪著。

之前羿道宗所設的絆子,雖然惡意,卻還不算太陰毒的手段,在羿家也屬於規則內的行為,卻碰上羿金雕這個高傲的主,絕不肯忍,有了不滿,就情願爆發出來,不給長輩尊重,連帶支持他的人也選邊站。

隻不過,這些追隨大皇子的人們,現在表情都有點尷尬,想到自己所支持、崇拜的大皇子,表麵豪勇倨傲,風格大氣,視女人如無物,暗地裏卻勾搭幼女,玩弄之後還殺人滅口,這……實在讓人失望。

手下人的情緒,羿金雕當然感覺得到,但以他的高傲個性,要他低下頭來,大費唇舌向眾人解釋,讓底下人相信自己的清白,這種事是殺了他也做不出來的,隻能像吞了隻蒼蠅一樣,惡心地生著悶氣。

而在對麵那邊,以羿道宗為首的保守派係,基本上都是羿家現正得勢的主力人物,有不少人幾個時辰前都還被歸在羿金雕的陣營,現在卻莫名其妙地被叫過來。

這種事情,在羿家曆史上,同樣罕見,因為一旦確立了家業繼承人,整個家族就要全力支持,就算是前輩、長老,也不能倚老賣老,幹擾製度的運作,這是羿加萬年不改的鐵則,所以,現在發生的這種事,嚴重性形同逼宮。

不過,羿金雕雖然出色,才幹超眾,但個性也是同樣桀傲不遜,上位憑的是戰功彪炳,一步一步實打實上來,本身武功又高,甩開平輩的其餘競爭者,成為領頭人物,可他的個性與快意作風,卻總是讓長輩皺眉頭,在繼承人位置確立後,這缺陷更有越來越過分的趨勢。

這點或許是本來扶持他的羿道宗,後來轉向的原因,但此刻這場麵出現的主要理由,絕對是剛才風雪中的那一幕!

雖然大雪中,視線受阻,就算人皇、地皇,在冰雪幹擾下,也沒能看很清楚中央發生什麽事,但他們確實看見,一群膚色靛藍,體型有菱有角,仿佛冰人一樣的存在,踏空而來,每一步都在風雪中蕩出藍光漣漪,就這麽來到中央區域,好像對羿金雕、羿道宗說了什麽。

說話的內容,沒有旁人聽見,但所有人都曉得,那必然事關家族最深的秘密,是羿家能在雪域內開辟封疆的理由,而這次的會晤接觸,似乎不太友好,因為說不到幾句話,那群冰人就封凍周邊,造成大量死傷,也因為這樣,意外於此時趕回的羿天青,二話不說,就用地火轟了他們……

“……一個個都在互瞪什麽?瞪我是不是?”

難以忍受怪異的氣氛,羿天青開口打破了兩邊的沉默,和這人多勢眾的兩邊相比,她是如孤魂野鬼般的第三方,甚至還可能是同時受兩邊譴責的第三方,可她全然無懼,也毫不在乎。

“……那票東西是什麽人?什麽亂七八糟的?”

羿天青沒有所謂的顧忌可言,開口就直接問了,這確實打破了兩派人馬的對望,他們把目光都轉向羿天青,雖然沒人開口,可目光都在說同一句話:“不知道是什麽人你也轟下去,現在事情糟糕了吧?”

“我不管那是什麽人,隻要敢對我羿家人出手,我便親手將他們粉碎,就算天王老子也一樣!”

羿天青重掌拍在座椅扶手上,厚達半寸的金屬扶手,被她無意識地這麽一拍,就像被扔入熔爐半天,出現熔蝕。

“你們平常不也是這麽幹的嗎?凡是有人敢冒犯羿家的權威,都一律先殺不問,這不是典型的羿家風格、大勢力風格嗎?怎麽現在又覺得不好了?”

羿天青說著,心頭火起,怒罵道:“普天下,誰都有資格批評我,唯獨你們這些龜孫子不可以!誰再這麽敢瞪不敢說,我就把誰的眼珠給燒成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