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說，伏流城與暗日神荒素無仇怨，這話隻對一半，暗日神荒與伏流城內大小商會，都有生意往來，以伏流城的習慣，不可能都那麽老實做生意，偶爾占點小便宜，偶爾來一次不嚴重的黑吃黑，這都是發生過的，要說雙方全然無怨，那是當麵瞎扯淡。

但哪怕是這樣，暗日神荒對伏流城也不敢輕易翻臉，因為沒有伏流城的暗助，暗日神荒就會在青木葉家、默然皇廷的打壓下，完全在東土被封鎖，哪怕是取得神魔傳承的眼下，都仍存忌憚。

因此，就算已經知道，眼前這隊人已接掌虎嘯寨，重整赤日王族，在對方明確露出敵意之前，暗日神荒都避免挑明這點，不想倉促破臉，讓長久以來的合作對象，真正翻臉為敵。

而赤屍大巫所提的東西，別人不了解，孟衍卻再清楚也不過，因為他一直在等著這天。

“喔，真好笑，暗日神荒落魄到幹起收帳的？而且還是代收，堂堂黑暗勢力，居然弄得像地痞流氓，真是讓人同情啊。”

表麵是嘲諷，孟衍的真意是試探，想確認自己的猜想有沒有錯，果然赤屍聞言，搖了搖頭，道：“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妄圖占有，隻會招來殺身之禍。”

“哈，我是嚇大的嗎？”

一句話，孟衍確認對方的目標，果然就是顛倒夢想的碎片，也肯定屍龍群的活動，受到某種限製，不是那麽自由，否則，屍龍群隨便來幾個地皇級腳色，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哪用得著讓暗日神荒的人代為催討？

“東西向來是有能者居之，都已經到了我手上，還想我交出來？那就是作夢，別以為帶幾頭裝人樣的畜生來，就可以嚇唬人了，有本事，讓那些屍龍自己來找……”

對著敵人，正是需要虛張聲勢的時候，孟衍的態度格外囂狂，但話到一半，忽然察覺不妥。

‘……不對，屍龍不能光明正大出來活動，時間也不能長，卻不代表不能用什麽遮掩技術……這四個大鐵柱，舞醜說了，該把他們理解為披著人皮的怪物，也就是說……他們其實不是人……’

想通這一關鍵，再一審視，就發現對麵處處都是問題。

敵人受了傷，雖然都隻是點流血的皮肉傷，可流出來的東西……普通血液，哪可能滴在地上就冒煙，還溶蝕岩石？隻有已死的妖物，滴出的屍血，才有這邪惡的特征。

再看那一個個麵無表情、臉色蒼白的怪樣，還有不住聳動身體，像是極不適應那張偽裝用人皮的動作，這些都可以證明，如果表皮底下的不是人，那……姑且可以想像成，四頭披著人皮的屍龍，起碼還是地皇等級的。

‘……怪不得，還說那邊的生物改造，什麽時候有了這種超時代水準？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察覺到真相，孟衍臉上倨傲依舊，心裏卻謹慎很多，曉得一下處理不好，對麵那邊別說撕破臉，連整張人皮都會扯爛，屆時自己不是單單鬥惡龍而已，還會被惡龍圍毆……

“……不過呢，我要說一聲遺憾，因為很多人對我存有誤解，以為我是那種很難商量，很不好打交道的人，因此發生了許多誤解，其實……我這個人是很喜歡交朋友，很喜歡大家坐下來商量的。”

忽然轉了話鋒，孟衍的客氣告白，真的嚇尿了後頭不少人，和他認識較深的人都曉得，他何止不愛交朋友，甚至連客套話都懶得說，會突然轉了口，肯定有問題。

“已經到我手裏的東西，要交出去，當然沒有那麽容易，可……如果大家能交個朋友，那我對朋友的要求，肯定會特別重視，什麽物質上的小事，一句話，那都不是個事……”

孟衍露出貪婪的笑容，“不過，交朋友都是需要誠意的，我要的不多，就是想看看你們的誠意。”

赤屍道：“本教有許多兄弟姐妹，喪命在你手裏，你居然還能說什麽朋友？不嫌太厚顏無恥了嗎？”

“哎呀，我要的其實不多，就是一點誠意……我很難得這麽好講話的，你聯想也不想就拒絕，那是你要承擔談判破裂的責任嗎？”

“有何不可？”

赤屍的態度同樣強勢，但她的話才剛出口，孟衍身後的馬車陣中，忽然生出一股好強的氣勢，如同一個無底的深穴，幽玄深邃，足可吞天，那不是普通的地皇煞氣，而是某種被發動的戰器，由地皇所執掌，蓄勢待發。

對方的陣營中，竟然有這樣的後手，較之己方全然不弱，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以伏流城的深厚底蘊，什麽也不奇怪……

如此一來，赤屍犯了難，而身後亦生出一股莫名壓力，如千刀在後，發自四名巨漢身上的森寒冷意，讓她一下變了臉色，這時，她才從孟衍的眼中，看出一絲好整以暇的揶揄。

“……你確實是聰明人，難怪之前本教在你這裏屢受挫折，連妖帥那廝都在你這裏栽了大跟鬥。”

赤屍吸了一口氣，道：“你要什麽？”

“……這個……還真有點困難，要的東西如果太大，姑且不論你願不願意給，就算願意，你也未必身上有帶，而若離開這裏，我可不信你還會繼續交易。”

孟衍故意停頓了兩秒，這才道：“我不找麻煩，就用一個問題來換吧，獨孤天行和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告訴我這個，我給你你要的東西。”

這個要求，顯然超出了赤屍的預料，雖然這應該算是暗日神荒的機密，可和顛倒夢想的殘件比起來，那就不值一哂了，特別是……龍王那邊施加的壓力很大，如果不盡快取回此物，後頭別說魔係，恐怕整個暗日神荒都要遭殃……

“好吧！我同意，就照你要求的那樣……不過，居然願意用這情報來交換尊器，它真有那麽重要？或者，你是個白癡嗎？”

“嘿，我不想這麽說，不過……常常覺得自己麵前都是白癡的人，自己通常也是同類，而且，還往往就是最大號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