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擎天吼叫著衝向塌了牆的廚房,所有人攔都攔不住,正在他一腳踩碎牆土,要跨進去的當口,轟然巨響,一股山洪爆發般的力量,從房裏衝撞出來,撞擊在他的魁梧巨軀上,險些將他整個撞翻。

這是虎擎天從沒遇到過的奇事,他憑著過人的體格、體型,修練又夠紮實,在硬橋硬馬的比拚中,從沒有吃過虧,甚至能硬壓等級比自己高的敵人,素來令他引以為豪,這回卻一照麵就落在下風,實在不可思議。

驚奇之下,虎擎天弓步站穩,掄起巨拳,就往對方身上狂轟過去,尊嚴讓他不願給對方壓下,海碗大的拳頭、碎石裂碑的巨力,如雨點般狂擊而出,別說是殺獅斃虎,就算是十頭猛虎,都會給打得稀爛。

然而,這番亂擊,卻碰上了相當頑強的反擊,對方同樣揮拳攻擊,還像是有意挑戰一樣,每一拳都擊打在他的拳上,每一拳都是兩個拳頭的純力量碰撞,力與力的激蕩,明明虎擎天壯碩魁梧,連拳頭都比對方大不隻一號,占盡優勢,卻怎麽也無法將對方壓下。

“好痛快!”

虎擎天打得興發,好勝心起,一雙鐵拳開闔縱橫,力道、速度再行提升,誓要將對方壓倒,而在觀戰眾人的眼中,狂嘯出拳的虎擎天,像一尊頂天立地的威武戰神,出的每一拳都掀起滔天狂浪,可另一邊的那個瘦小身影,卻像一塊岸邊堅石,千百道大浪過來,這塊堅石始終靜默地矗立岸邊,晃也不晃一下。

拳與拳的對擊持續半分鍾後,雙方已經連拚了百多拳,鬥誌激昂的虎擎天,忽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是痛,而且……越來越痛,他不知這種感覺何來,這時,他看見了血花紛飛,還有自己染上血色的拳頭,最初他以為這就像平常練拳,打死那些練拳的動物一樣,沾著了敵人的血肉,可強烈的痛楚提醒,讓他意識到,這其實是他自己的血。

“吼~~~”

虎擎天怒嘯出聲,鮮血激發了他的凶性,哪怕拳頭破裂,甚至粉碎,他也要拚下去,用鬥誌來壓倒對方,然而,就在他狂性大發時,他看到了一雙血紅色眼睛,還有一頭邪豔的血色長發,血眼中綻放的,除了無窮殺意,更還有一種**裸的饑渴,仿佛遇上生物鏈上更高位階的凶獸,要將他的生命一口吞噬下去。

這股凶意與冰冷,讓虎擎天瞬間像被冰水當頭淋下,狂意頓減,更生出一絲恐懼,素來自詡無畏的他,所不應有的恐懼……這一瞬間,虎擎天看見對麵那雙血眼中,露出了一種譏嘲似的笑意,血腥、饑渴、嘲弄似的笑……

怒濤般的凶狂拳勢,就在這瞬間直湧了過來,從暴雨變成了狂潮,轟潰了虎擎天的防禦,不僅硬碰硬地砸開他的拳頭,更狂轟在他的小腹、胸口、咽喉、下巴、臉上……乃至於身體的每一處,最後,在所有人錯愕不信的目光中,虎擎天鐵塔般的身子倒了下去,重重摔砸在地上。

對於那些觀戰的人來說,虎擎天會戰敗,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這位仆役長雖隻有強肌境界,戰鬥起來卻勇悍無匹,空手勝過許多拿著戰器的同級好手,甚至還曾力壓過鍛骨境界的正式弟子,是仆役之光,卻栽在一名造血境界的小子手上,這種事……怎麽有可能了?

然而,那小子現在看起來,也不像是普通人了,一雙血眼,邪光四射,令人看到了就生出恐懼,不自覺地低下頭去,一頭長長紅發,無風自動,飄揚直飛,與被轟進廚房之前判若兩人,像個來自地獄的魔神,血氣衝天,斜睨眾生。

“……你……你隻有造血境界,憑、憑什麽能……”

虎擎天勉強說著話,每句都有血沫冒出,他被重拳打斷幾根肋骨,連牙都打崩幾顆,卻怎麽也不甘心,要把這問題提出來,因為在以往,每個被他打倒的人都會這麽問,風水輪流轉,今天卻輪到他自己承受這份恥辱。

“這問題……對你沒有任何意義……”

孟衍沙啞著嗓子說話,他的感覺相當不好過,剛才觀火的一瞬,將燃燒的節奏導入心跳,焚心以火,在無意中踏出了舞醜警示過的路,融氣於血中,更進一步將萬邪真血點燃,釋放出能量來。

萬邪真血,至怨至毒,內中蘊含的能量之強大,一下釋放,充盈於體內,迫發著五髒六腑運作,心跳瘋狂加速,血行流動速度狂飆,激發出強絕大力,讓少年的力量翻倍、數倍連跳上去,與虎擎天強勢對轟,不落下風。

當時,孟衍的處境非常凶險,萬邪真血的威力不是說笑,像是一個無形的敵人與心魔,在內部催迫著每一個髒器、每一根神經,把潛力完全釋放出來,如果孟衍沒法在時限內,把這些催迫出來的力量,一絲不留地消耗殆盡,殘餘的力量就會和源源不絕的新力並在一處,自內部將身體炸碎。

因此,少年等若同時麵對兩場戰鬥,內憂外患交逼,幸好他也不是孤軍奮戰,舞醜對內調適腺體分泌,強化肉身,盡可能把暴衝的能量壓製住,而孟衍則專心將力量發揮在敵人身上,每一拳出去,都是一個碎骨破肉的烙印,最後,好不容易將這鐵塔似的巨漢擊倒,而舞醜也全麵開動係統,將萬邪真血的凶性壓下去,收拾善後。

隻不過,萬邪真血的力量,並不是那麽好壓下,在舞醜透過心跳,完全掐滅焚血火種前,燃血所釋放的邪力,仍讓少年整個意識全是殺戮、破壞、毀滅的欲望,臉上唯一的表情就是獰笑。

“作為一個失敗者,就要有失敗者的覺悟!輸家,沒有提問的資格,凡是冒犯我的,都要賠上性命……”

少年邪笑著,重重一腳踩踏向虎擎天的頭顱,周圍的幾十人看著這一幕發生,卻都給他身上散發的邪怨之氣震懾,每個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手足冰冷,誰也無能跳出來。

眼見這一腳就要踩下去,千鈞一發,舞醜鎮壓邪血完畢,孟衍的神智一清醒,雙瞳回複黑色,一頭飄揚的邪豔紅發,也根根從中斷裂,變回本來模樣,而在所有人麵前,將發生的血腥一幕,出現戲劇性轉折,那個魔神般的少年,忽然蹲下來,握住虎擎天的手。

“……隻有對英雄例外,兄弟,沒得說,你是真正的英雄,我希望交你這個朋友,不,結你這個兄弟。”

孟衍要用盡力氣,才能麵帶微笑地把話說平穩,燃血之後,被催逼到極限的肉體無處不痛,感覺好像到處都有撕裂傷,如果牙不咬緊點,搞不好血就噴出來了,最佳策略,先混過去再說。

不過,這個妥善的下台階,卻碰著一個不識時務的,虎擎天甩開了孟衍的手,怒道:“不過就是武功高、能打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爺改天練強了,照樣把你打趴,這樣想和爺作兄弟,門都沒有!之前多少人想找爺結拜兄弟,爺從沒理過,就憑你小子?”

……居然碰著了一個渾人。

孟衍當下真想一巴掌把這家夥打趴下,但全身都痛,實在不想再起爭端,隻想找地方盡快睡一覺,或是找藥擦擦,甚至溜下山去找師父吃碗麵也好,都好過在這裏與渾人浪費時間。

“……不過,你的拳頭確實厲害,還有你剛才眼睛頭發變色的本事,這哪招?爺將來也要學。”

孟衍強壓的一口血快嗆噴出來,聽了這一句,心念一動,決定賭一把,當下不再壓抑,任鮮血流出,再很英雄式的甩頭,擦拭掉嘴邊鮮血,道:“我中意你,所以告訴你實話,我用了一門逆天禁術,燃燒自己的血,激發出力量來,如果贏不了你,我就炸得粉身碎骨,就算能贏,也要嚴重內傷……所以,你也不算輸,我差點就先掛了。”

“你……為了打贏我,不惜拚上性命?燃血戰鬥?”

虎擎天瞪著銅鈴似的大眼,對這少年的瘋狂簡直無法想像。

“嘿!對強敵的尊重、對勝利的執著,賭上性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你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賭上一切去擊敗你,這就是我敬重你的方式,也是我對自己生命負責的方式。”

孟衍正色說著,心裏都開始懊悔剛才太拚命,差點就莫名其妙地同歸於盡了。不過,這些話對虎擎天卻是很大的震動,他一下握住孟衍的手,非常激動地說話。

“我知道世上有很多強人,能擊敗我的人很多,但……沒想到你比我小,力量比我弱,卻比我更瘋狂,不惜賭上性命來打倒我……我服氣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兄弟了,不,我服你,你是大哥!”

說完,虎擎天翻身起來,沒等孟衍答話,這個巨漢朝他拜了三拜,之後拉著他的手,對著周圍所有人喊道:“這是我大哥,從今天開始,誰不給我大哥麵子,就是不給我麵子!”

事情發展的急轉直下,看得所有人都傻眼,但並不妨礙他們看懂狀況,很配合地齊聲歡呼著,而被虎擎天熱情地拍著肩頭,意外成為主角的孟衍,雖然很想說幾句勸大家低調些,別鬧出太大動靜的話,可是環視周圍一眼,考慮到眾人的平均素質,他把要出口的話吞回去,很霸氣地揮了揮手,朗聲說話。

“從今以後,誰欺負我兄弟,對我們露出敵意的,我必屠之!”

歡聲雷動,立刻把所有一切蓋過,反正……那些從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