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不是每個人一生下來就是大匠師,所有成名匠師都有過累積的階段,難道打一開始就是用最好的素材?完全不用邊角料練手的?觀摩、參考,由外入內,這是每個匠師都曾走過的路,那些圖譜、影像記錄,甚至品評賞析,肯定都有需求,累積起來,賺頭肯定比賣入場券大得多。”

孟衍侃侃而談,“這是匠師成長的基本,葉家如果真有心照顧天下匠師的成長,就不該對此漠視,而若葉家目的是賺錢,對這商機視而不見,說他們是一群土蛋,很客氣了。”

老人聞言,在輪椅上一時默然,隻是將手指輕敲著輪椅背,似在斟酌什麽,喃喃道:“這想法其實挺簡單,為何我之前就是沒想到……小子,還有嗎?”

“說有也有了,剛才那些隻是適合一般操作的手段,要是真想大撈一票,可以向伏流城的那些奸商取經。”孟衍聳肩道:“什麽比賽都有不可預期性,有不可預期性的東西就能開賭,和賭有關的東西,商機無限啊。”

老人閃過怒色,“匠師大會何其神聖,你想用庸俗的賭博去玷汙?一旦沾上賭博,就會被人聯想有黑箱操作,大失公信,根本是一條自取滅亡的蠢計。”

“怕黑箱嗎?那就攤開來好了,參賭的方法從來也不止一種。”孟衍道:“大量發行彩券,買了券就能投注,花錢砸票來選出心目中最好的作品,會受邀來參展作品的匠師,哪個不好名?哪個不想受肯定?如果能因此成為東土匠師公認的第一,別說免費參展,就算要他們倒貼都肯……”

這回老人沒再說話,隻是看著孟衍,若有所思,連梅影都被孟衍的這番話嚇到,不解從無商業背景的他,怎麽忽然搖身一變,成了經商的大行家?這幾條策略切實可行,連自己聽了都覺得會大發……

孟衍看這兩人的表情,覺得有趣,道:“還不隻是這樣,如果要推廣的話,可以再加個規矩,就是買券投票的人,可以參加抽獎,誰中了獎,就獎他一百金銖,有這彩頭在,你們可以想像結果的。”

“……無數逐利之輩將蜂湧群來。”老人道:“但神聖的大會也將被搞得烏煙瘴氣,那些匠師不喜歡與世俗沾染,更……”

“別逗了,您老這是為反對而反對吧?能在裏頭展覽的戰器,哪一件不是牽涉到大筆軍火訂單?這叫不喜歡與世俗沾染?我承認這世上有些匠師品味高潔,醉心創作,厭惡扯到利益,但那種人……不會在這裏。”

孟衍道:“能來這裏的,都能用利益擺平,無非就是分贓問題而已,別的不說,光是個東土第一的頭銜,就足夠讓他們爭著來搶了,放眼古今,這頭銜誘不動的,真心不多……”

“……你所說的這些,在丹道大典上,似也合用?”

老人忽然冒出這一句來,孟衍笑道:“不但合用,而且剛才我說的每條策略,都不妨礙,賣票、抽獎、搞刊物,全部一起來,效果隻會更好。”

“……這位小朋友確實有趣。”老人歪著脖子笑了笑,“你年紀小小,卻有這許多靈活念頭,老夫也算開了眼界,你姓誰名誰?”

“老先生不提,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十六歲小鬼了。”孟衍大剌剌道:“萍水相逢,哪用問姓名?老先生真要留個代號,就叫我財神好了。”

“財神……哈,好狂妄,好個小鬼。”老人仰頭大笑,讓後頭的孫女推著輪椅轉向,正要離去,卻被孟衍叫住。

“且慢,我這人生平不喜歡欠人東西,也不喜歡有人欠我東西不還,我剛剛說了半天,老先生你也聽了這大半天,一點表示也沒有就想走,太不合規矩。”

“哦?你待如何?”老人揚了揚眉,威嚴道:“年輕人別急功近利,要懂得厚積薄發的道理,什麽事都隻想討好處的話,會看不見長……”

“長遠利益什麽的,就先省省吧,剛剛您老肯定在想,這小子如此狂妄,指不定這兩天便橫屍街頭,這話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有好處就先要了,省得橫死街頭不及收帳。”

孟衍道:“相逢一場,就請您老替我和我未婚妻付了入場門票錢,如何?”

“……你這小子雖然狂妄,卻還不惹人厭,果然成功的商人第一步,就是開出對方底線之內的條件。”

老人這麽一說,推輪椅的那女子點了點頭,人群中自有兩個人跑出來,帶著孟衍與梅影入場參觀,臨別時還聽見老人笑了一聲。

“努力活久一點吧……財神!”

語氣強勢中帶著詼諧,孟衍聽在耳裏,覺得這位應當是個曾手握大權,至今仍有影響力的人物,特別是在兩人進入展場時,孟衍本以為對方會幫忙付帳,不料那兩名護衛一樣的人物,隻是向門口亮了亮信物,說了些什麽,門口便放行。

“好大本事,一言抵過十金銖,這個麵子不小啊。”孟衍望向梅影,“這對祖孫什麽來頭?你不是習慣背名冊的?”

“天下之大,能人異士所在多有,哪可能都登記在冊?就算是葉家,也有很多隱世不出的前輩高人,我可能聽過名字,卻不可能都認得。”

“哦?你認為這一對祖孫是葉家的?”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這裏怎麽說也是葉家的地盤,要不是葉家人,哪可能有這麽大的麵子?”

“唔,有道理。”

孟衍摸了摸下巴,卻不置可否,隻和梅影在展場內遍觀各類新奇戰器,一開眼界,梅影在這方麵是半個內行,反倒孟衍有過在伏流城內大賞玩的經驗,多少補完了造器的基礎知識,帶著梅影在裏頭逐項看去,如數家珍。

從早上到傍晚,兩人連午餐都沒有吃,孟衍在裏頭忘了神,梅影也沒有開口,直到黃昏時分,兩人離開會場,才在外頭聽到一遍騷亂,說是丹道大典那邊出了事。

驟聽到這消息,孟衍看來一臉的遺憾,梅影奇道:“你這表情是怎回事?”

“真奇怪,不是我走到哪,哪邊就會出事嗎?怎麽這回是那邊出事?那我不是白在這裏轉悠一天了?”

“……這應該是一種更高境界的隔山打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