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覺得自己有一個很惱人的缺點,就是討厭看見女孩子哭,這總讓他覺得自己軟弱可欺,又好像留了一個弱點讓人把握住。

不過,仔細深思,他又發現不是這樣,因為會哭得令自己坐立不安的,就隻有那些自己欣賞,或至少有好感的女人,大多數情況,看到千雪峰裏其他女人哭哭啼啼,自己的直接反應,就是想一巴掌呼下去。

而在千雪峰,這些與自己有過接觸的年輕女性中,自己最沒想到就是看見梅影哭,因為她的形象一直是那麽堅強,一個被冠上女戰神稱號的人,怎麽可能會軟弱掉淚?直到看著她為同門的死傷而落下眼淚,孟衍才發現,自己的認知有誤差。

“真是奇怪了,我聽她們說,你平常都在外頭拚命接工作,打這征伐那的,這幾年留在千雪峰的時間根本就很少,你和這些師姐妹,根本就沒甚麽感情吧?怎麽死了人你哭成這樣啊?”

孟衍道:“我都很懷疑,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她們會不會為了你哭得那麽傷心咧。”

“你……”

梅影看了孟衍一眼,雖然沒有明白說,但這眼神的意思,怎麽看都是‘你不會懂,我也不想解釋’,看完之後頭又垂下去,低聲道:“這次……直到陣腳失守,師父仍沒出來,甚至也沒讓藍師妹出關,那時我才想到,這可能是一個練兵的局。”

“我還以為你早知道咧,我這個二號徒弟,是在戰鬥開打後,師父才告訴我的,你跟她那麽好,我以為她打開始就告訴你了。”

“……師父行事,通常不會向人解釋,這也是千雪峰曆任掌門的一貫作風,小門派的顧慮很多,本就不可能玩什麽公開公正那一套……”

“你怨你師父不告訴你嗎?”

“……師父身為掌門,著眼於大局,有她的長遠考量,如果換我坐在那個位置上,可能也得做出同樣的事,這沒有甚麽可怨的,我隻遺憾自己的力量不夠,保護不了師門。”

梅影頓了一頓,秀美的麵容上,有著明顯的不甘心,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如果我能更強一點,擋住那些聖王,就不會死那麽多姐妹了……”

“……我以為我夠中二了,你居然比我還腦殘。”孟衍翻了翻白眼,歎道:“你還嫌自己不夠強?一擊斃掉月氏兩名聖王,他們家鏡盾可是擅長防禦的寶,你一擊就破,還連人也幹掉,這件事夠你轟傳東土,戰爭的前半場就屬你最耀眼啦。”

“耀眼有什麽用?與其這樣,還不如像千長老那樣,他一個人擋下四名聖王,穩守一路,那邊幾乎沒什麽傷亡。”

“你這是存心抬杠,胡攪蠻纏!千長老手上有那座劍台,全力施為,百劍齊飛,組成劍陣,這才能以一擋四,你沒有那樣的戰器,怎麽可能作得到?再說,那也是他的極限,想讓他殺掉兩名聖王,他也隻有自殺死給你看了,你理性點吧?”

孟衍勸了兩句,忽然皺眉,“等等,你身上除了藥味……這什麽?酒味?你還喝酒了?有沒有搞錯?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喝酒,真想死啊?”

被孟衍一句揭破,梅影的反應很簡單,起身從角落處的一個箱子中,取出了一個瓷壺與酒杯,給孟衍倒了一杯。

“陪我喝一杯吧。”

“這個……不太好吧?”

“怎麽了?不敢嗎?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梅影搖晃著酒杯,臉上神情似笑非笑,與平時的拘謹大異,既笑得令人驚豔,又讓孟衍覺得,這個大美人好像隨時都會淚崩,偏偏又美得讓自己舍不得離開,這還是第一次,自己覺得梅影位列千雪三姝之首,實至名歸。

“有什麽不敢的?我不過就是擔心你傷後乏力,這裏孤男寡女,有酒後失態,幹柴烈火之類的,你都不怕了,我怕什麽?”

孟衍接過酒杯,一口飲盡,覺得喉嚨裏熱辣辣的一陣,皺眉道:“哇,這酒挺烈的,你傷後居然喝這種東西?”

“你酒量不錯啊。”梅影笑道:“紅日火的酒性極烈,你一口下去,麵不改色,比很多七尺大漢酒量好得多了,想不到你一個荒山裏長大的小子,居然有這等酒量。”

“我是在山裏長大的,可不代表那邊啥也沒有,小角村的那些守護者都會釀酒,那些外來的很多身上也帶酒,全給我留著喝掉了,裏頭有些比這強得多了,有些讓我連醉了好幾天……喂!請人喝酒是這樣的嗎?給我滿上!”

既然喝開了,就是一杯接著一杯,孟衍把這當成一種挑戰,梅影也樂於接下,兩個人邊喝酒,邊說話,雜亂談了些山上的事,互相吐了些苦水,無形中似乎拉近了距離,最後當整瓶紅日火喝得一滴不剩,梅影忽然冒出一句話。

“你……能幫我變強嗎?”

“……這話你還是問了啊。”孟衍搖頭道:“你之前不是不想要我幫忙嗎?果然是被逼到極限了……”

“能嗎?像你對烈師妹做過的那樣?”

“她那是特例,我隻是幫忙治傷,沒想到她因此突破聖王,你想要重現她的成功,首先得要你也有遠古洪荒血脈……沒有對吧?還是我幫你打造件新戰器吧,但我不白白幫人的。”

“你想要什麽?”

梅影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是那種有了覺悟的眼神,孟衍心頭為之一跳,歎道:“我承認師姐你是個大美人,對我誘惑力也很大,但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你做人生交易……這樣吧,我對你用的那個百兵訣很感興趣,就用那個來交換吧。”

“……百兵訣關係重大,不是那麽簡單,而且,我手上所得有缺……”

“有缺是嗎?那更好,我最喜歡殘缺品,補完才有快感,就這麽定了。”

兩邊締約完畢,梅影似乎如釋重負,靠著岩壁坐了下來,不知怎麽又陷入了低沉,就這麽坐了一會兒,當外頭天色完全暗淡,這才冒出一句話。

“……小子,你說……為什麽師父信你多過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