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流城的地下,位於浮萍居的店麵正下方百米,有一座相當漂亮的地底書閣,與地麵上的那座相比,這裏小得多,但整座書閣周遭的結界法陣、偵防咒法,將這邊層層封鎖,半點空隙也不留下,警戒程度不是一個等級的。

柳葉進入這間書屋,在層層書架的中央,有一個中年人正端坐於斯,看模樣不太好判定實際歲數,卻可以感受得出,這不是普通人物。察覺到柳葉的接近,他抬起頭,點了點頭,道:“你來了。”

“爹……”

“垂頭喪氣,你失敗了?”

“……也不能說是失敗,隻是有點……”柳葉說著,似乎無意強撐,歎道:“爹說得沒錯,我失敗了,被那小子狠狠坑了一回,沒法用最低的代價,拿到最多的好處……我很不滿意自己的表現,那小子也不是特別聰明,精明厲害更說不上,我對上他居然像個傻瓜……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哦?這麽奇怪?難道他生得極端俊俏,我的好女兒為他所迷,以致進退失據?”

“如果是就好了,那小子的相貌如何,爹爹你是早就看過資料的,他長得怎樣,您哪會不知?是算得上相貌堂堂,可要說俊美到讓人眼迷,那也未免差太遠了。”

“那……素來精明能幹的你,因何被他搞得亂了手腳,舉止失措?”

“我……我……”

柳葉張口結舌,愣了半晌,這才歎道:“我不曉得,這次店裏把他視為十年內最重要的客卿,對他下了大本,爹獨排眾議,把與他接觸的工作硬搶過來,交付給女兒,我知道責任重大,事前已下過決心……”

“哦?什麽決心?”

“所有資料都說那小子好色,所以我本想在這上頭著手……”

“唔,女兒你打算誘之以色嗎?這不失為一個正向思維,咱們浮萍居本就不是什麽正經組織,美色也是重要資產,如果單用美色就能把事情搞定,不多花錢,這當然是很好的。”

中年人微微一笑,卻讓柳葉更為羞愧,“可那小子對我視若無睹,我甚至還沒有賣弄的機會,就被他操弄於股掌,失了鎮定……女兒愚昧,請爹爹責罰。”

“責罰……看你這麽自責的樣子,已經不用我再罰什麽了,但你必須要弄清楚,自己為何會失敗?我們始終是生意人,明明花了大本,卻收不到帳,這生意可不劃算。”

“女兒知道,女兒是因為……”

“不,你不知道。”

中年人的臉上,有一絲惋惜之色,“你和你姐姐的資質都很好,這些年來我傾盡全力栽培你們,但不得不說,你們都還有些缺點,你姐姐一直在實驗室裏,實務經驗少了些,要不然,也不會被那雙新種妖蠱鑽了空子,弄得元氣大傷,險些就沒命了……”

“那是因為……”

“而你,雖不能說少了曆練,但從小都是在順境中成長,能力是有的,可一遇到挫折,就會慌了手腳,開始自我否定……其實情況未必真如此惡劣,隻是你沒能準確把握住情況。”

中年人歎道:“情報一向是暗商會的強項,但一條情報能否真正發揮作用,還要看落在什麽人手上,有沒有辦法發掘出它的價值。比如說,你看情報,那小子似乎非常好色,沾一個就禍害一個,千雪三姝幾乎全淪陷在他手裏,連真火劍樓的烈朝霞都不能幸免,所以你想針對這點下手,然而……實情真是如此嗎?”

“難道不是?”

“女兒,你應該試著從更多層麵去看事情,千雪峰可不是什麽良善之地,商秀娥那隻老狐狸,一向是拿著美色當商品作買賣的,如果那小子真是如此好色,沾在他身邊的,會隻有三個?”

“這也可能是他在品質上有要求,即便是當年獨孤天行,也不是所有女人來者不拒的。”

柳葉抬頭說話,自信的語氣,表示她相信自己屬於高素質的那個階層,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想法很好,但他要求的品質是什麽?如果要論姿色、氣質,你猶在藍冰玫、黃百合之上,他為何對你興趣缺缺?”

“……女兒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是因為你追求者眾,平常對別人都不假辭色,一下破例想誘人以色,卻踢到鐵板,就自己先慌了,全沒想到人家對你玩欲迎還拒的把戲。”

中年人的提點,讓柳葉吃了一驚,“爹的意思是……”

“傻丫頭,你還有機會,他對你也不是真的不動心,隻不過他身邊不缺美女,要得到他注意,光靠姿色是不成的,這個小子還不錯,嘴裏講的是買賣,心裏在乎的卻是情義,他今日這麽護著老彭,就證明是個念舊情、講道義的人,對這樣的人,你該先建立情誼,那時以色誘人才能發揮最大效果。”

中年人道:“自身條件好,又念情重義,以現今的世道,這種人不易找啊,如果顧客都是這樣的人,那我們做起生意,就真能占盡便宜了……你可以不用太急躁,這小子最近身邊肯定要有事,默然皇廷、月神古堡都找他有帳算,你看好時間使力,會有你的空間。”

柳葉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的,本來我還有些納悶,其他的委員也就算了,不知爹和姐姐為什麽這等看重那個少年……”

“那少年身上有很多秘密,遠遠不是表麵上看來那麽簡單,甚至不是商秀娥一手調教出來的,光衝著他表現出來的價值,我們看重他,不足為奇。”

“是的,但我相信除此之外,肯定還有別的理由,在我受命將黑火秘法轉交給他的時候,我終於想通了。”

“哦?”中年人麵露微笑,“想通了什麽?”

“爹懷疑他和我們一樣,都是赤日遺民?而且身份還很高?所以爹才拿我們家的黑火秘法相試。”

“嘿。”中年人聽了女兒的話,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一笑,“……從流離失纂,倉皇逃命,到加入浮萍居,慢慢坐上今天的位置,這條路……可真不是普通漫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