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當初從商秀娥那邊所接到的委托,非常簡單,就是前來葬骨嶺幫梅影的忙,至於梅影到底為啥需要幫忙,這點商秀娥也非常頭痛,因為梅影所傳回來的那道信息,根本就不完整。

“所謂的超遠距離傳訊,就有這樣的麻煩。”商秀娥歎道:“大門派都有類似的東西,頂級的連絡符令,隻要一毀符令,宗門這邊立生感應,縱隔千萬裏,也能立刻把要傳的訊息送到,內中技術,牽涉神魂感應,無比神妙……”

“真有那麽神?”

“其實……也真沒有那麽神,這種東西仍受時空限製,距離越遠,傳訊效果越差,有時甚至隻能讓宗門感應到,那邊符令毀了,可要傳送過來的訊息,卻出現一堆缺漏,根本讀不出來,收到了也隻能苦笑兩聲。”

“那……我這位師姐,到底傳了什麽訊息回來?”

“基本上就是要求派人過去,從殘漏的字麵分析,口氣好像不是很緊張,往好處想,可能是挖到寶了,扛不動,讓我們多派點人過去扛……”

“我靠,師父你這也太悠閑了吧?白癡也想得到,如果真是那麽不緊張,怎麽會動用連絡符令?這應該是下過嚴令,不到生死關頭,絕不輕易使用的東西吧?她用了符令,就表示情況真的很惡劣,應該多派人手去支持的,師父你這麽悠悠哉哉,不拿徒弟的安危當回事,我如果是她,一定恨到要啃你的骨頭。”

“凡事悠哉些好,人生到處是從容,急事緩辦,才是駛得萬年船的秘訣啊。”

商秀娥一手橫出,攔下孟衍的燥動,正色道:“我對符令求援這種事沒好感,因為這東西功能大,限製多,又有可能被誤用,過去曾經發生敵人以本派符令為餌,誘使我派高手赴援,被一網打盡的慘事,足足花了三十多年,才養回元氣……”

“師父你是說……”

“我沒說什麽,隻是給你提個醒,也順便讓你明白,我為何隻派你去,而不出動其他聖王戰力,因為你是一個作事不照規矩來的人,也是所有人預期外的戰力,由你去,就算有陷阱,破局保命的機會也最高……”

商秀娥道:“梅影那孩子,知道我對符令求援的慎重,如果她真碰到什麽危險,不會把希望放在這上頭的,今天如果不是還有烈長老與她同在,我連你都不會派出去。”

師父的這段說明,孟衍無可辯駁,畢竟千雪峰是女子門派,門下弟子被人設陷阱俘虜時,下場可真不是普通的慘,身為千雪峰的掌門人,若沒有這份穩重與細心,也難以穩穩支撐這門派數千年。

“對了,你這一趟去,孤身一個人,真碰到什麽事情也難以應變,不如多帶幾個年輕一輩的同去,也好曆練一下他們。”

“得了吧,我還是自己一個人去得了,懷疑有陷阱還讓我帶人去,這哪叫曆練?師父你擺明是看人不順眼,惡性裁員啊!”

“如果一點風險也沒有,那還能叫曆練嗎?郊遊算了,拿著公費,去伏流城購物兼郊遊玩爽爽,這種好事要是真有,哪還輪得到年輕弟子,師父我直接就自己去了,我身為掌門,平常最大的休閑隻是喬裝賣麵,前一次大購物兼旅遊,好像都是上個甲子的事了,我也很想去啊……”

“……真是夠了,師父你還是留點形象吧,這次的任務交給我,我會去,但其他人就不必了。”

雖然孟衍這樣說,不過下山時,他還是見到了柳浪、虎擎天、藍冰玫,在這點上他沒什麽想抱怨的,因為他也明白師父的難處,但在已入葬骨嶺,即將要去探寒儀所偵測到的位置搜索前,他還是把這個可能,和幾名隊友先說一聲。

“……總之,照師父老太婆的說法,這次求救可能有詐,覺得有危險不想去的人,現在可以自行退出,我不怪你們。”

孟衍首次帶隊,希望表現得豁達大度些,學習小說戲文中的那樣,戰前給隊友一個退出的機會,不過,這段話說出來,幾個人都麵麵相覷,一來,原本就曉得救援任務有危險性,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二來……

“你不是開玩笑吧?”柳浪回頭看了一眼,二十裏路已經翻了兩座山嶺,壓根看不見出口了,“在這裏退出,後頭是要怎樣?你要我們直接這麽回去?走回去?我怎麽覺得這比直接闖陷阱更危險?”

藍冰玫搖頭道:“整隊人拚死拚活才打到這裏,這時候脫隊,估計不用十幾分鍾,直接就會給毒獸吃了,誰會那麽傻啊?你這時才說這種話,是存心坑人嗎?”

“抱歉啦,事情有點誤算,本來葬骨嶺的毒獸沒那麽凶猛,至少從書中記載看來,入口處前五十裏,洗髓境界就可以平安通行,聖王足可征伐百裏,巨蠍、大蜈蚣之類的東西,起碼是在百裏後才會遇到,要不然……所有來葬骨嶺攻伐的英雄豪傑,早就死得幹幹淨淨了。”

孟衍皺眉道:“可能是昨夜異變,葬骨霧瘴消失,本來在霧瘴另一側的生物,往外頭走出來,才搞到外頭毒獸橫行,我們走個二十裏都疲憊不堪,本來不是這樣的……”

“既然來了,就沒有掉頭走的理由,是什麽狀況,總得看過才好拿主意。”

烈朝霞不是千雪峰門人,但連她都這麽說,自然沒有退縮的理由,於是眾人依著探寒儀的方位指示,往北方的那道高嶺前去。

雖然葬骨霧瘴是昨夜才消失,可葬骨嶺卻已存在千萬年之久,近萬年來,外頭這兩百裏山嶺,不知有多少人來探索過,把山川地貌摸索得一清二楚,這些訊息外界雖不可能知道,可孟衍透過浮萍居的藏書,對兩百裏的葬骨嶺地形深記在腦,一看探寒儀所指的方位,馬上知曉那邊有什麽。

“那是斷雲嶺,地勢很高,最高處足足有個兩千米,爬起來累死人,也是兩百裏地內的最高處,算是一處有名的地點,嶺上有一道瀑布,長約五百六十米,直流而下,沒入一座深潭,這座深潭麵積不大,大概也就二十來米的直徑,但有某種神秘力量守護,瀑布水流飛擊而下,潭水不興,平波如鏡,落下的水流也不知泄去哪裏,非常怪異。”

攀嶺上山的途中,孟衍說出自己知道的東西,讓人心裏有底,這回為了節省體力,應變突發危險,孟衍讓舞醜把偵測能力全部打開,盡可能早一步探知有什麽厲害毒獸靠近,先行避開。

這並不是容易的事,因為斷雲嶺地勢高,植被也是周遭最豐富的一處,各種生物繁多,想要避過它們耳目,著實不是容易事,即使以舞醜之能,常常也測得到卻不及避開,眾人爬了兩個多小時,又打了七八場惡仗,終於逼近山頂,盡管血晶又多拿了五塊,卻個個都累到腳軟。

“十多塊血晶,還全都是拳頭大小的,這很難得啊。”孟衍興奮道:“你們可能不清楚,普通的聖王隊伍,要足足征戰一月,才有這種收獲量,倒黴的話,大半年可能都拿不到這個數,我們回去可以小發一筆了。”

“那種事……有命回去後再說吧。”

藍冰玫有氣無力地回答,現在她也相信上頭可能是個圈套,用這一路的毒獸先消耗己方的體力,到了上麵碰到什麽圍殺,哪有抵禦之能?現在幾方所有人都累得夠嗆,尤其是烈朝霞,一再讓孟衍借助她來發射火劍,那道火劍似乎相當催迫體能,連續十多道下來,烈朝霞像是耗盡了元氣,蒼白的臉色一直沒有回複。

“行啦,別硬撐了。”孟衍看一眼不遠的山頂,又看一眼眾人,“你們把之前買的藥拿出來,在這裏吃藥調息,回複體力,我先上去探一探……別以為你們可以輕鬆,要是上頭有意外,我逃回來,你們就要當奇兵狙擊敵人,阻斷追殺了。”

匆匆扔下這句,不待有人反對,孟衍就衝了出去,這也是他一早的打算,不管什麽危險,自己一個人好進好退,沒理由明知有陷阱,還帶著一堆同伴傻傻往裏頭跳。

甩開同伴後,孟衍展開真正的速度,幾下起落,目標地已經近在眼前,嘩啦嘩啦的水聲也越來越響,一下翻過山嶺,赫然看見,在那道數百裏長的大瀑布之側,山壁之上,有一個女子的身影,雙手纏著繩索,被吊掛起來,身上多處皮開肉綻,明顯遭受折磨,**著上半身,連下裳都破破爛爛,就這麽被吊著,給風吹得直搖晃。

‘嘖,還真是毫不意外的場景啊……頭發遮住臉了,體型……有點像是梅影,舞醜你說呢?這妞是死是活?’

‘還活著,身上傷痕都是真的,心跳還相當有力,骨骼比對之後,百分百確定不是梅影,但會否是千雪峰的其他門人,資料不足,無法判定。’

‘無法判定嗎?那就靠近一點看看吧,難得人家為我們這麽費心,連上衣都脫了,我們如果看也不看就溜,不是太不客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