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衍的記憶中,凡是奇境凶地,必有異常氣勢,像神魔禁地這樣的地方,那股凶煞之氣,恐怕千裏外就能感應到,自己的故鄉三月山,雖然沒有什麽特殊氣息,卻也是因為這樣,才被公認為九大神魔禁地中最特別的一處,更別說最後三月山大爆發,種種異象,動輒席卷千裏,踏滅聖王,鬼哭神號,展露了其中的不凡。

然而,眼前這景況,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看著前方的土丘與荒塚,不光是景象異常寒酸、荒涼,而且還感受不到什麽特殊氣勢與能量,要不是因為相關書籍記載詳實,還有昨晚的那一道青紫毒氣衝霄,孟衍真會以為葬骨嶺隻是個大笑話。

“喂,小子,你有沒有帶錯地方?”虎擎天問著浮萍居的帶路人,對方用一種看見鄉巴佬的眼神回瞪,“就是這裏沒錯,從那塊碑旁邊的入口進去就是了,這也用問?連這都搞不清楚,那也就別進去了,去了也是個死,我建議你們,別走那塊碑,直接從後頭繞路,上到土丘頂,隨便在那邊寫生留影個幾張,就可以回去,將來也可以對人說,你們闖過神魔禁地了。”

“喔,謝謝,你真客氣……”虎擎天本來信以為真,連連點頭,可忽然察覺,對方一整個嘲諷語氣,這才明白被人當成觀光客,看不起了,“你這家夥,看不起人嗎?”

虎擎天掄起拳頭,正要打下去,卻被孟衍喝止,“停手!是我們自己沒做好功課,準備不足,難道能怪人家看不起嗎?不要再做這種丟自己麵子,讓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行為!”

“……兄弟你對,我聽你的。”

虎擎天把人放下,跟著孟衍走出去,直直走向葬骨嶺的三字碑,當一行人來到近處,連虎擎天也有點明白了。

“兄弟,這裏……是怎麽回事?好像有股特別能量……”

“不錯嘛,在這裏就感應到了,兄弟你的功沒白練阿,跟著我走吧。”

孟衍大步走出去,經過了古老的三字碑,就在跨過碑旁的一瞬間,明明那裏沒有任何的界線或牌樓,但周圍空氣莫名起了漣漪,就像石頭擲入水麵,孟衍的身影驟然從空氣中消失。

“這……這是怎麽……”

虎擎天瞠目結舌,但看到藍冰玫、烈朝霞都帶著微笑,直接走過去,也如孟衍一樣消失,這才明白過來,又看見後方地平線上有塵沙揚起,似乎是大隊人馬正朝這邊高速逼近,當下也不敢浪費時間,直直衝了過去,也跟著消失不見。

穿過空氣漣漪,孟衍等人眼中所見,是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和剛才所見到的荒涼黃土相比,這個新世界充滿著鮮豔的色彩,放眼望去,前方草木茂密,一大片的樹林,蔓延著整座山嶺,一望無際,山嶺也是一座連著一座,綿延到天的盡頭,有高有矮,但共通點就是無比茂盛的植被,樹木、藤蔓、長草,仿佛有著無盡的生機,爭著往上生長。

天上大片飛鳥盤旋,地下繁花如錦,在各種荒草中恣意生長,很多都是外界從來沒看過的品種,要說有什麽特別,就是這裏的花草,幾乎都沒有單色,五顏六色的比比皆是,而且紅的特別紅,黃的特別黃,鮮豔到斑斕的程度,無數濃豔的色彩,構築成這一片絢爛的天地。

“好……好美的世界,一眼看不到邊,這世界真有萬裏山河啊……”虎擎天沉醉於眼前美景,忍不住深吸一口空氣,“好清新,這空氣和外頭不一樣,特別幹淨,還有股淡淡甜香……唔。”

話說到一半,虎擎天的魁梧身軀忽然一下搖晃,那麽健壯的大個子,居然搖搖欲倒,要不是孟衍伸手扶住,差點就一跤跌倒在地。

“你的避毒丹呢?快點拿出來,不用吃下去,放在舌頭底下。”孟衍道:“早就叮嚀過了,葬骨嶺是劇毒之地,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整個生態係全部帶毒,連空氣裏頭也有毒,外界生物進來這裏,光是呼吸都會中毒……這邊起碼是外圍部分,毒素沒有那麽強烈,可至少也要配戴麵罩,或是使用避毒丹,否則走個幾步,你就直接中毒暈了……還有,明知道這裏有毒,你還敢大口呼吸,兄弟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孟衍說話的時候,望向四周,這裏是葬骨嶺的入口,所有進入葬骨嶺的人,都是先被傳送到這裏,然後再朝深處前進,所以在這裏附近的人還真不少,除了己方五人,還另外有幾十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望向這邊的目光,全都是那種對新手的蔑視,就差沒有笑出聲來。

虎擎天看到這些人的目光,又是氣往上衝,卻給孟衍按住,“人家的眼裏是眼神或眼屎,關你屁事?讓你看,你就不能看點有用的東西?”

這麽一點醒,虎擎天看見了,在這裏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是裝備齊全,不但都戴著麵罩,還有些像養蜂人一樣,衣服從頭包到腳,嚴絲合縫,一點肌膚都不外露,詭異的模樣,看來無比慎重,這可真把虎擎天嚇了一跳,也開始感覺到自己確實太過輕忽大意,難怪招惹別人的白眼。

“我立刻把東西穿上,兄弟,你的份呢?”

“當然一早就準備好了,我超怕中毒的。”孟衍戴起防毒麵罩,含了避毒丹,催著眾人一起往前走,“走快一點,我們耍的障眼法時間有限,很快就會有聰明人識破,到時候就會想到我們是來了葬骨嶺,然後很多人就會追過來,但隻要我們在那之前,先進入比較裏麵的地方,想找出我們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這些都是表麵上的說話,真實的心聲,是說在少年心裏的。

‘這世界的人真變態,別人花錢花痛快一點,關他們屁事?就算我花錢花得爽快一點,也是花我賺的辛苦錢,犯得著這麽惦記嗎?惦記也就算了,還非得要追上來,現在這是怎樣?不洗劫我就不過癮?真那麽仇富,怎麽不拿把刀去打劫浮萍居、霽月齋算了?’

‘伏流城龍蛇混雜,治安本來就差勁,攔路打劫的事情,那邊的人從來就沒少幹,主人您這次還隻是購物,沒去那邊的賭場,要是在賭場大贏了想走人,來堵您的人比這還多十倍,您大可不必為了這種小狀況而憤怒。’

‘憤怒?沒啊,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我一直在研究,做事的底線在哪裏,哪些能做?哪些又不能做?最後的結論是,書裏寫的不可靠,要參照現實狀況,而所謂的現實狀況……就是人家怎麽做我怎麽做!那些家夥想打劫我是嗎?好啊,放馬過來啊,他們搶我,我也搶他們,且看看最後是誰的東西進了誰肚裏!’

‘哦,主人您往深處走,是想把追蹤者誘入深處,好個個擊破吧?不錯的戰術構思,月黑風高,林深夜密,想殺人奪物也方便很多,但如果有這打算……主人您的準備似乎少了點,那些追在您後頭的人,來自各家各派,不是尋常毛賊可比,您孤家寡人一個,身旁隻有累贅,想要反過來吞掉他們,隻怕不容易吧?’

‘所以當然不會隻有這樣,書中記載,葬骨嶺是萬毒之地,我估計打這主意的人不在少數,從現在起,我會把避毒丹弄裂,防毒口罩和防毒衣都弄出縫來……這麽說,你知道該怎麽辦吧?’

所有防毒的設備,都是務必求嚴密,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空隙,這才有效果,孟衍把自己身上的防毒設備弄出縫隙,哪怕是看不太到的小裂縫,也會令整套設備形同虛設,走在葬骨嶺的毒林之中,更是非常危險的事,不過,舞醜卻能夠理解主人的用意。

‘理解,人類有句俗諺,老壽星吃砒霜,意思是活膩了,主人您年紀輕輕,居然也有這心境,做為您忠心的嘍囉、手下,舞醜無比敬佩,您得到了我滿滿的尊敬與崇拜,等您毒發身亡後,我會協助您引火自焚,絕不讓您的毒屍有機會危害旁人,您就放心去吧。’

‘等等!這個答案不對吧?你是我的守護精靈,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要協助我抗毒,分化毒力,提高抵抗力嗎?誰讓你協助焚屍的?我就算真的毒發身亡,也隻會要你幫我把屍體上的毒力加倍強化,多拉一群墊背的上路吧?’

‘唉呀,是這樣的嗎?您決定幹這種危險舉動之前,都不先問一聲,也沒問我做不做得到,就直接撕衣扯縫了,這麽勇猛的表現,我還以為您是一心尋死去的,要是您不點出,我真沒想到您是想要借此修練呢。’

被舞醜這樣頂撞,孟衍嚇了一大跳,這還真是與舞醜合作以來的首次經驗,照理說,自己應該要生氣,可不知為什麽,雖然知道舞醜這個機械是沒有心的,不過在他這次的頂撞背後,自己好像感覺得到一股……憤怒,因為自己不打招呼,直接把自身處於危險而怒……像是一個親人、摯友那樣……

因為這個感覺,盡管遭到了舞醜的頂撞,孟衍仍放低姿態道歉。

‘對不起啦,但這是有必要進行的,我會把裂縫弄小一點,減少毒素輸入量,那你也就加班一下,多擔待些,幫我化毒,如果不進快把這點克服,把肉體的抗毒力提升上去,我沒把握能擺平後頭的麻煩。’

‘……如您所願,舞醜將為您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