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至於以最陰暗的角度去揣度。

但此時、此刻,毫無疑問,紅裙小女孩當初灑出的‘種子’,如今變成了束縛的韁繩。

她就像是一名獨特的‘賒刀人’。

對她而言,那些付出無足輕重,但隻要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得到回報,她便穩賺不虧。

麵對此時洶湧而來的反噬,曹柘無法避讓,更無法躲閃。

避讓這反噬,就是避讓自己的過去。

而否認過去,就是他在質疑自己。

這種否認與質疑,無法要了曹柘的性命,甚至不太可能令他境界下跌。

但他會因此讓‘自我’變得不夠完整,從而有可能向其它的文明之靈那樣靠攏。

每一次的滑落與改變,都是從背叛與遺忘最初的自己開始的。

驚濤駭浪之中,曹柘硬生生的承受著這應該來的反噬。

這樣的‘負重’,並不因為他愚蠢,而是因為他當時的‘無知’。

但一個當初不過仙神境界的曹柘,又如何能知曉那麽多的隱秘?

更何況,萬界競技場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內卷鬥獸場。

即便是讓曹柘隻是帶著記憶回到當時,他依舊會選擇接下那些特殊的道具。

若無彼時,何來此時?

一證永證的是狀態,而不是上下完全關聯的心態。

否則的話,這世間的強弱,便成為了永不變化的固態。

一切的學習、修行、領悟、進步,都成為了沒有必要的東西。

因為有一切都早已注定。

狂風驟雨一樣的反噬狂潮裏,曹柘死死的秉承著自我。

來自宇宙的一波波侵襲,將他反反複複的碾碎。

唯有一點心靈永恒不滅,穩固住了存在本真。

心靈不滅,便是肉身、境界、修為、能力不滅。

這是唯心與外界真實之間的拉鋸與對抗。

而那些所由曹柘‘創造’的文明,就成為了他固定心靈,永遠不死的坐標。

紅裙小女孩似乎也並不真的要殺死曹柘。

她隻是要磨滅掉曹柘的心靈,將他化作傀儡。

所以,她隻是暫時隔絕了曹柘與那些文明間的關聯,讓曹柘無法擺脫目前的困局,在文明的牽引下,於宇宙的彼端完整複蘇。

正因為如此,此時的她,也暴露出了一些真實的目的。

她是需要曹柘的……或者說,她對曹柘掌控下的時光塔,有著極大的期待。

若非如此,這等大好局麵之下,她不可能對曹柘留手。

但同樣,她對自己的手段,亦相當的自信。

她自信在這樣早已埋下的禍根反噬之下,曹柘的心靈遲早會崩潰。

他遲早會落得和其它文明之靈一樣的下場。

他會成為‘恐懼文明’麾下的一員,替她不斷的背書。

他會匍匐在她的腳下,聽從她的指令,遵從她的意誌。

哪怕在許多人族文明的世界裏,還留著曹柘的點點滴滴,還有著他真實的痕跡,但那些真實,卻又都在更高的層麵裏,變幻成了虛構的泡影。

心靈的光芒,在衝擊之中若隱若現。

如果再沒有改變,曹柘終將會失去自我。

忽的!

一盞燈,出現在了曹柘的心靈之中。

它劃破了恐懼,也阻隔了驚濤般的反噬,牽引著曹柘的心靈,一步踏出了迷障。

燈族之靈!

提燈之法!

這就是曹柘翻盤的契機。

一道靈光劃破虛無,曹柘的心靈先回歸物質界,隨後便是靈魂再現,肉身重組。

一切都仿佛猶如原狀一般,沒有帶來任何的改變。

曹柘手裏拎著一盞白色的燈,燈光柔和,照亮四野。

紅裙小女孩看著曹柘,原本臉上甜美的笑容,也逐漸凝固。

事態,再一次的失控。

燈族!

燈族之靈,這是她的傲慢,所忽視了的關健點。

她鎖死了曹柘與人族文明、時光塔第一層、靈能文明之間的關聯,讓曹柘無法借助那幾方文明,任何一方的牽引擺脫困境。

但曹柘還掌控著燈族之靈,而燈族的文明亦深受曹柘影響。

“看來,燈族之靈和結構之靈沒有說謊,燈……真的可以劃破恐懼,某種意義上來說,燈族確實是未來。”曹柘看著紅裙小女孩說道。

曆經劫波歸來,曹柘就像是洗掉了身上的塵埃。

他變得更加的深邃、踏實,就像那無垠無盡的虛空裏,唯一堅實、執著的土壤。

紅裙小女孩麵色忽然發生了劇烈的詭變。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慌亂。

她突然回頭,似乎看向了某個方向。

然後她第一次張揚且霸道的笑了,笑聲中帶著幾分狠毒。

“看來……你們也並不老實。”

“我小看的應該不是燈族,而是你們吧!”

“本以為你們已經臣服於恐懼,現在看來……倒也未必了。”紅裙小女孩的臉上,突然多出了幾道深刻的皺紋。

此刻的她,看起來既年幼又蒼老。

複雜至極。

深邃的虛空深處,沒有傳來任何的回應。

燈族之靈的送人頭,結構之靈的刻意引導,在此刻都成為了一個再標準不過的‘答案’。

曹柘代替那些沉默的文明之靈,回答了紅裙小女孩的質問。

“宇宙之中,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定數的,這個定數就是萬物的總量。”

“總量的具體數字會發生變化,但刹那之時的數字,卻不會突然的膨脹或者縮減。”

“你打開了恐懼之門,將一切的能量、心靈、認知,都要關入恐懼的大門裏。”

“對應的便是,在某一個瞬間,其它各種能量、認知的坍塌、消減。”

曹柘的聲音,曹柘的解釋,就像是一根根鋼針,紮入了紅裙小女孩的心裏,讓她難受、難堪。

她已經知道曹柘是什麽意思了。

她想要成為獨一無二的恐懼之靈。

她要將一切所複雜,無法歸納、統一的文明,都納入到‘恐懼’的陣營裏。

從此多變的文明,都隻剩下恐懼為最高的文明。

就如同,諸神皆亡,唯有死神永生一樣。

站在一個最無解的角度,成為最無解的文明之始。

但她失算了。

當恐懼被無限上揚的時候,其它的情緒、認知、能量,都在跌落與下滑。

這就對應出了一個結論。

恐懼並不是真正無限增長、無限膨脹的。

它就像是寄生蟲,依舊是寄生在其它各類的文明訊息裏,如同癌細胞一般,搶奪、汲取著養份。

強勢依舊在!

無解的騙局,卻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燈光照耀而來,無窮無盡蔓延的恐懼,亦開始被驅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