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王推脫道:“傳言者,特意交代,讓我莫要告知道長,道長若是逼問,豈不是陷我於不義?”

這話聽著像是拒絕。

低情商:他講義氣,他不說。

高情商:他要個台階下。

“朋友之義當然不能不顧,但是救命之人的恩義,難道就能視若無睹嗎?”

“孰輕孰重,想來你也是清楚的。既是你的朋友,以後也定能明白你的難處。”曹柘很貼心的送上了台階。

八大王又遲疑了一會,這才說道:“是岐山的老狐狸告訴我的,他隻是通報各方朋友,遇到道長可多多照應,而我確實是打聽過後,對道長您知道的多了些,清楚您有能力解決我那恩人的麻煩。”

這話得深入的聽。

中間加一句‘知道您師兄有能力’,就算是完整了。

否則曹柘在這方世界,從未真正出過手,也沒宣揚過名氣,八大王如何果斷認定,他能解決問題?

“這老鱉說的是假話。”

“老狐狸老於世故,與我無冤無仇,且將孫女托付給我,不會做這等昏聵之事。這老鱉精這般遮遮掩掩,反而生疑,若不是有什麽歪鬼亂妖,在其中搗亂生事,便定與那和尚有關了!”曹柘頭腦清醒,如何能被這老王八給蒙騙了?

得一話佐證,不是要聽這話裏怎麽說,而是聽這話裏沒怎麽說。

即便是知道其中有詐,曹柘卻還是沒有完全一口拒絕,然後拂袖而去。

因為他也眼饞鱉寶。

修仙不是習武。

習武除了萃取天地元氣之外,更多的是壓榨自身,故而修武不修命,雖得一時之強橫,卻難以持久。

曹柘不會放棄武學之道,卻要先打下修仙的根基,以仙道為本,再揚武學之威。

修仙既然不是壓榨自身,那便是向外壓榨靈機,一鍋炸鬼臉,讓曹柘勉強凝聚了一粒不死炁。

但是他還要更多的話,就得尋得更多具有充沛靈機生炁的天地奇珍,采集服用。

吃妖也可以,但是還不是那麽的快捷。

有法子更快些,那當然最好。

鱉寶既然能辨別寶物,甚至尋寶光而探寶窟,曹柘既然撞見了,便沒理由錯過。

思慮之間,八大王已經拉著曹柘坐席。

紅玉和田鼠妖也跟了上來,坐在桌角,等著開席。

觥籌交錯之間,曹柘與八大王相談甚歡。

這老王八別管用心如何,見識是有的,且交遊廣闊,江河流域、五湖四海的事情,他都能提上一嘴。

雖不往深處說,卻也算是讓曹柘開了些見識。

酒足飯飽,曹柘體內的另一粒不死炁,也草草有了幾分痕跡。

老王八這頓酒菜,還是下了些本錢的。

袖子裏,曹柘已經用一手點字成靈的小術,將那本書中的內容,全都拓印在了道袍內側。

隨後掏出書冊,交還給八大王。

“實在抱歉,師兄有事囑托,貧道該速速去辦才是,不宜再行耽擱了。”

“今日感念你的招待,來日你到了嶗山,貧道定與師兄一道設宴答謝。”曹柘仿佛帶著三分酒意,拱手對八大王說道。

酒菜吃了,話也說了,曹柘這會要走,八大王哪裏能放?

正要說些脅迫之語,卻見曹柘一拍腰間的銅劍,醉醺醺的起身,隨後說道:“趁著酒興,不如貧道舞劍一曲,來助助興,也算是答謝大王今日招待我等的恩情。”

“大王可有曲樂?”

八大王眯著眼,拍拍手,立刻有蚌精、蟹妖、魚妖,紛紛踏入進來,個個變化的妖豔多姿,窈窕動人。

蚌精手持長蕭,蟹妖撫琴,魚妖抱著琵琶。

一時,廳內竟然響起錚錚管弦之音,曲樂悠揚。

曹柘提劍便揮,恣意瀟灑,雖不成體係,仿佛胡亂揮劍,卻看得觀看者直冒冷汗,時刻都感覺像是殺機四溢,下一瞬就會被刺穿胸腹。

以至於原本曲樂嫻熟的三妖精,也都屢屢破音,亂了節奏。

“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裏須長劍。”

劍氣微吐,雖不璀璨,卻刺的人頭暈目眩,不敢直視。

“人言此地,夜深長見,鬥牛光焰。我覺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劍鋒遙指八大王,雖如靈蛇般搖晃,卻寒芒輕吐,時刻準備挺劍而行。

八大王屢次扭身,反複調整坐姿,卻發現無論怎麽轉換位置,都似乎逃不掉隨時可能落下的割喉一劍。

唯一能破局的法子,或許唯有化出原身,以其龐大的鱉身,強行摧毀曹柘此刻若有若無的劍意。

隻是如此一來,便是他先撕破臉了。

八大王唯有端起酒杯,尷尬飲酒,用手擋住自己的喉嚨,不至於讓破綻暴露。

“待燃犀下看,憑欄卻怕,風雷怒,魚龍慘。峽束蒼江對起,過危樓,欲飛還斂。”

劍鋒一轉,卻分別點向了八大王在暗中布置的‘刀斧手’。

當然‘刀斧手’這個說法,實則嚴厲了些。

那些隱於暗處的妖魔,若說是隨時可以出場,以供驅使的奴仆也好,說是可能對曹柘離去,造成阻礙的家丁也罷,總歸都是有些用處的。

“元龍老矣!”曹柘沒有將辛棄疾的整首詞念完。

隻到這一句,然後收劍看向八大王。

隨後一甩長袖,朗聲長笑。

道一聲:“紅玉!咱們走!”

說罷便大跨步的出門而去。

八大王在後麵,看著曹柘瀟灑離去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齒,攥在手心裏的酒杯,都已經捏成了粉末,卻猶不自知。

他老了!沒有了仙職,也沒有了膽魄。

紅玉丟掉雞腿骨,拎著田鼠妖,快速的跟隨上來。

本要說話,卻被曹柘下了封嘴咒,嘴巴像是被縫合了一般,根本開不了口。

等一行飛出了幾十裏,曹柘停了下來,解開紅玉的封嘴咒,然後說道:“用你的真視之眼看看,有沒有誰幻化而來,緊跟在後麵。”

紅玉到了嘴邊的抱怨,被曹柘這麽一打岔,然後就忘了。

雙目亮起微微的青芒,不過一會她便衝著曹柘,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曹柘笑著接過紅玉手中的田鼠妖。

然後對它說道:“去!到那塊石頭上撒泡尿,尿完了我就不吃你了!”

田鼠妖得了這樣天大的好處,那裏還能不賣力?

撒歡的往曹柘指著的那塊石頭衝去,岔開腿就是一大泡黃尿。

尿完了還不順意,順勢將憋了大半天的‘恐懼’,化作的那股翻江倒海之威,全都傾瀉出來。

當真是有了天崩地裂的氣魄。

簡單形容就是,小小的身體,竟有大大的能量。

隨後,曹柘帶著紅玉以及竟然還跑回來的田鼠妖,一同上了雲層,繼續飛馳,做出直往京城而去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