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以死贖罪
遠遠展翅飛來的馬空群見手下還沒有和不落皇旗開戰，略鬆了口氣。自從龍城一戰聯軍被不落皇旗挫敗，回到萬馬堂他立刻著手布置防禦工事，心下雪亮不落皇旗一幹猛人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遲早會揮兵萬馬堂，馬空群不惜血本地購置防禦道具，吸納新血，挖掘好手，再加上即將到來的比武大賽，他忙得是焦頭爛額，恨不得自己一個人分成兩半……
早前聽聞手下匯報鉤子與別的玩家發生摩擦，馬空群並未在意，深知鉤子生『性』衝動凶狠，十分好鬥，他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個左膀右臂天天滋事的『毛』病。等手下再次回報有兩人公然在萬馬堂地盤大打出手，氣焰十分囂張，惱怒之際他好奇地詢問來人姓名，等聽到為首一人是刀鋒如浪時，他的腦袋嗡地一聲大了！赤練怎麽跑萬馬堂來扁人了？這根本和他一貫的作風不符呀……如果赤練真的想和萬馬堂開戰，絕對不會先無聊地跑來扁一堆菜鳥！其中定有蹊蹺！
想清楚其中利害，馬空群急匆匆趕赴事發現場，意圖查明其中幹係……
走進劍拔弩張的對峙陣型，站在雙方中間，馬空群看看劉浪，竟突然感覺自己原本對他的濃濃恨意經過龍城一戰消弭了好多，難道經過那場波折叢生，慘烈悲壯的大戰自己把積聚的仇恨都宣泄出來了？心中雖然不解，他也不在深究，對劉浪點點頭，用淡淡的語氣道：“赤練，你好。”
感覺馬空群語氣中沒有多少敵意，劉浪奇怪地看看他，道：“雷萬劫，你好。”
“赤練，你身為不落皇旗老大，怎麽說在網遊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為什麽跑到飛馬城扁我這些不成材的小弟來了？”
“雷萬劫，我來，當然有原因。你先和鉤子談談，確定態度我們再談。”
“哦，好，請稍等。”
馬空群把鉤子拉到一邊，兩人私聊去了。而四周萬馬堂所屬終於從兩人對話中清楚了劉浪身份，驚駭之餘不免低聲交談起來：“我靠，就說誰敢這麽牛x，原來是不落皇旗的老大！”
“兄弟，看到沒，那個人就是網遊界號稱神話人物的赤練！真他嗎是人不可貌相，你看他瘦不拉嘰的體格，普普通通的外表，居然……要不是親眼看到，別人和我說赤練就長這樣，打死我都不信！”
眾人的竊竊私語傳進劉浪耳中，他皺皺眉，並未因這些人的言辭有絲毫得『色』。目光停在馬空群和鉤子處，他在推敲馬空群會如何處理眼前的這可大可小的糾紛……
鳳凰靜靜看著低頭沉思的歲歲平安，耳聞四周私語，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打開和劉浪的私聊：“練子，都過去兩年多了，你的名聲還是這麽響，這些小弟被你的名氣嚇到了！”
“名氣？哼，我縱橫網遊不是靠名氣壓人，靠的是自身實力和……兄弟！頂著個虛名有什麽用？嗎的，煩，別說這些無聊的話題了。冰，你覺得雷萬劫會做出什麽決定？是戰是和？”
“是戰是和？如果雷萬劫腦子沒進水，絕對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和我們開戰。就他現在的實力，我們隻要出動三旗就足以擊潰！我猜他求和的可能『性』大，畢竟我們是處罰自己的兄弟，不是找他麻煩。”
“恩，但願老雷腦子沒進水……冰，不知道為什麽，從五旗兄弟重聚，我竟不喜歡打仗了。隻要維持目前大家在一起的局麵，我就滿足了。真懷疑以前那個野心勃勃，不斷開疆拓土的赤練現在會產生厭戰情緒……”
“練子……”
鳳凰當然能領會劉浪話中的含義：現在的擬真遊戲和以前的遊戲截然不同，從背後『操』作到直接麵對，切身感受虛擬空間，不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複雜了許多，各種直觀情緒也不斷衝擊著每個參與遊戲的玩家，一定意義上來說，機甲已經不是單純的遊戲了，它使五湖四海的玩家共聚一片天空下，實現了麵對麵的近距離交流，從而把虛擬空間引申為另一個真實的世界，愛恨情仇糾纏的世界！而劉浪當初愛憎分明的『性』格在不斷成長磨合中已經放棄了一味的好勇鬥狠，陰狠毒辣，偏重於享受和朋友、兄弟共同遊戲的樂趣。五旗重聚，友情再續，再加上目前歲歲平安的背叛……讓昔日狂橫妄為視殺伐占領為網遊真諦，卻猛然醒悟情誼之難能可貴的劉浪產生厭戰情緒絲毫不足為奇！
“兩年的別離，練子成熟了。懂得珍惜了。”
“去，冰，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成熟？不懂得珍惜？”
“恩，是的。如果沒有兩年多的分離，你現在會從大局考慮，這麽平心靜氣等雷萬劫給你答案？沒有兩年多的別離，你會這麽寬容平安，給他機會贖罪？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平安要做什麽？！兩年後的赤練比從前有人情味多了。雖然還是嫉惡如仇『性』烈如火，但遠沒有了當初那種睚眥必報的狠毒，相對比較，我還是欣賞現在的練子。”
“呼，冰，不要把我說這麽偉大哦，我會驕傲滴……”
“去，你還不夠驕傲？一個人來踹人家堂口，我看，你都快驕傲上天了！”
“恩？一個人，那跟在我後麵的是什麽東西？鬼？”
劉浪輕笑著調侃鳳凰，見馬空群和鉤子雙雙返回，對鳳凰使個眼『色』，迎上前道：“老雷，你問清楚了吧？”
馬空群點點頭，道：“赤練，事兒我問明白了。你處罰你幫會裏背叛的手下我無權幹涉，可現在他是我萬馬堂的人，而你又打了我的小弟，你說這怎麽算？”
“怎麽算？”
劉浪突兀的笑了，冷笑！
“簡單，雖然我現在比以前心慈手軟了許多，但也不會心軟到滅個把國家都下不了手！”
紅光一閃，真紅月槍出現在劉浪手中，他用槍冷冷指住馬空群：“雷萬劫，反正我們也是仇人，幹脆就這件事把彼此的恩怨做個徹底了斷吧！”
騎虎難下！
馬空群本意是說些場麵話挽回麵子，沒想到赤練的脾氣還是那麽臭，那麽硬！他心中暗暗叫苦，臉上卻『露』出強硬的表情：“好，打就打，當我萬馬堂真的怕你們不落皇旗？”
戰意再熾，兩個人都因各自的立場把已經緩和的局勢推向一觸即發的戰爭邊緣！
“等等！總旗主，馬老大，能否聽我說幾句？”
原本一直低頭沉思的歲歲平安見雙方再次引燃戰火，猛然抬起頭，衝到兩人中間，用懇求的眼神看看劉浪，轉對馬空群道：“馬老大，我投靠你的萬馬堂其實……其實……其實是妖瞳讓我來的！”
“什麽？你給我說清楚！”
馬空群凶睛怒張，緊緊盯住歲歲平安！
“馬老大，我和妖瞳之間的事情你應該有耳聞，為什麽我不去付我酬勞的魔教效力，卻到萬馬堂入會呢？請馬老大好好想想吧。”
歲歲平安無怪有膽量背叛不落皇旗，他的智慧、口才確實不尋常，三言兩語間把雙方尖銳的矛盾輕輕轉移到別處……而被一言驚醒的馬空群心中開始研究妖瞳的用意：妖瞳為什麽不把歲歲平安收到麾下？雖然他隻是一轉玩家，可他的實力也屬於中等水平，斷無推給別人，便宜外人的道理呀？難道……妖瞳在嫁禍東江？龍城一戰後，不落皇旗的實力因皇旗、藍旗回歸完全可以媲美當初的水平，放眼機甲目前勢力，基本沒有那個國家可以與之抗衡。而不落皇旗對待叛徒的鐵腕手段是網遊界眾所皆知的，妖瞳不收留歲歲平安分明怕惹禍上身！而他讓歲歲平安投靠自己……分明是不懷好意！想讓自己做炮灰，和不落皇旗拚個魚死網破，他趁機獲得喘息休整機會，再渾水『摸』魚，從中漁利！
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惱！
陰晴不定的目光落在歲歲平安身上，馬空群沉思片刻，轉向劉浪。“赤練，歲歲平安的事情我可以當沒發生，可你打了我的小弟是不是要付點遮羞費？”
“恩，你要多少？”
劉浪見馬空群口風鬆動，也借機轉圜，他心中也是萬分不願元氣大傷的不落皇旗連續戰鬥……即使再鋒利再耐久的鋼刀劈砍時間長了也會卷口，會崩刃。需要不斷磨礪、保養才能保持鋒銳不減。現在的不落皇旗就是這樣的一把鋼刀，經過龍城大戰的激烈劈砍後，需要的是磨礪、保養，而不是再次去砍殺……
“五千金幣，相信這個數目赤練不會反對吧？”
“五千金幣？沒問題。冰，和老雷交易。”
“好。”
鳳凰走前和馬空群交易後，回到劉浪身邊，微點點頭，『露』出讚許表情……
馬空群見幹戈暫時化成了玉帛，假假寒暄幾句，帶著所屬徑直離開了。臨去，鉤子怨毒地盯著劉浪看了幾眼，才不甘不願地隨著隊伍而去……鳳凰看著鉤子背影，低聲道：“練子，鉤子現在對你是恨之入骨呀。”
“哼。”
劉浪用鼻子哼了一聲，淡然道：“對我恨之入骨的人多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網遊是什麽？就是玩家和玩家碰撞交流構架起來的，有網遊自然有喜怒哀樂，恩怨情仇。如果玩網遊你即不能讓人愛也不能讓人恨，朋友、敵人什麽都沒有，那才是失敗！”
“嗬嗬，別人我不知道，練子是絕對不失敗了。最起碼還有妖瞳等一大堆人恨著你呢！”
“冰……”
假作氣惱地澄眼鳳凰，劉浪看向垂頭不語的歲歲平安。“歲歲平安，你為什麽要做和事佬？出賣你現在的主子……這麽做對你好像沒什麽好處吧？”
被劉浪言語中尖銳的諷刺紮痛，歲歲平安神情一黯，慘笑道：“我這麽做，就當是為了求份心安吧……不落兄弟經過龍城一戰，實在不適合短時間內再進行一場激烈的搏殺。而妖瞳……他在龍城一戰後，已經絕情寡義地和我劃清界限了！他怕收留我招致不落兄弟的報複……”
長歎口氣，歲歲平安眼中滿是悔恨神『色』。“從魔教出來，我找過幾個和不落敵對的勢力，他們……都把我拒之門外了。馬空群好意收留我，我不想他卷入無妄之災……”
連番飽嚐人情冷暖，歲歲平安終於從自私自利的泥潭中走出，懂得為別人考慮了……
“總旗主，冰哥，請隨我來。”
黯然招呼兩人後，歲歲平安向外走去，劉浪和鳳凰對視一眼，隨之而行，搜風組成員一直默默地伴在兩人身後——要親眼目睹一個曾經的兄弟接受不落鐵律，他們的心情很是沉重……
把眾人領到飛馬城高高的城門口，歲歲平安停住身子，看眼不斷走過的玩家，平靜地對劉浪道：“總旗主，請你一直站在這裏。”
話落，他裝備上武器，狠狠劈向站在城門一邊的大刀兵！
“啊！”
搜風組成員吃驚地呼出聲來，他們終於明白歲歲平安所謂的交代到底是什麽內容了——以死贖罪！
受到攻擊的大刀兵毫不猶豫地揮動大刀把敢於冒犯自己威嚴的玩家送回了複活點後，再次站回原位，持刀而立。它隻是係統數據下的產物，當然沒有思維去思考為什麽有玩家向它攻擊，做等同『自殺』的行為……
劉浪、鳳凰保持沉默。兩人從歲歲平安把自己帶到這裏，就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麽了……
時間，在歲歲平安不斷從複活點跑來攻擊大刀兵，掛掉回到複活點，再次前來的循環行為中慢慢消逝……在他第十次掛掉時，聞訊而來的馬空群、路過看熱鬧的玩家，被劉浪m來的楓竹等人環伺在城門前，看著飛蛾一樣的歲歲平安屢次撲向火苗！不落眾人麵『色』沉重，馬空群神情驚詫，後麵看熱鬧的玩家不明所以，低聲議論，各種情緒交織會聚，直到歲歲平安掛了幾十次後，重返城門沒有攻擊大刀兵，才再起波動……
現在的歲歲平安外表顯得非常狼狽，身上的戰甲，武器早已被大刀兵爆掉，他僅著係統設定的無敵三角褲，光著手站在眾人麵前……與他狼狽外表不相稱的是他的表情——原本的灰暗被光彩取代，陰沉被開朗衝散，如浴火重生的涅磐之鳳，歲歲平安整張臉顯得神采奕奕。
“總旗主，給不落兄弟們的交代已經完成了，馬上我就會離開機甲，永不再來。你……保重！”
轉向鳳凰處，他吸口氣，道：“冰哥，希望我的贖罪可以讓你忘記曾經的背叛。記得還有一個叫歲歲平安的兄弟。如果……再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背叛不落，背叛兄弟！！”
勉強壓抑將欲翻湧而出的熱淚，他『潮』濕的雙眼依次從不落眾人臉上滑過，“別了，各位兄弟……”
白光一閃，一個重拾尊嚴，卻無顏再麵對兄弟的人帶著無限感傷永遠離開了機甲……
靜默片刻，劉浪仰頭向天，用苦澀的語氣大聲道：“不落的兄弟，我們走。”
不落眾人心情沉重地捏碎了卷軸，變成一叢叢騰起的煙霧……在縹緲煙霧間，城門四周站立的玩家都出神地注視大刀兵周圍地麵還未被係統回收的裝備——這些時而閃動一絲光芒的裝備仿佛在向他們傾訴，傾訴一個關於友情的故事……
人群在懷著複雜心情下慢慢散開了，隻有馬空群依舊望著地麵出神——歲歲平安的『自殺』贖罪行為深深震撼了他！一個組合的叛徒都能有如許傲骨，把虛擬世界的情感演繹出感傷味道——『迷』途知返，這需要怎樣的情意才能做到？一個組合要經過怎樣的錘煉、培養，才能把人『性』中這光輝的一麵深深植入人心？
“赤練……不落皇旗……一群情深義重的人……”
馬空群喃喃自語，向往、羨慕、失落，幾種情緒攙雜交替，在他臉上一一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