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泛出蒙蒙亮的魚肚白,在疫病集中區門口巡邏的衙役感覺到難以抵抗的困倦。他即使努力提起精神,他也感覺到眼皮在止不住向下合。臨安府如今要把多數人力安排去守衛街口阻擋毒化人進攻,人手嚴重緊缺,他要一直看門看到早上才能有人來替換。

幸好,這裏的工作並不多,不過是看看門,盤查有沒有府尹大人的路引。集中區裏的病人個個病病歪歪的,走路都困難,也惹不出什麽大亂子。今晚運氣不錯,會首錢不二來兜一圈,讓他白得五兩銀子,換完班定要去小乙哥的賭坊耍兩把。

想到有錢去賭坊,看門的衙役頓覺精神一振,忍不住喜滋滋伸手到懷裏摸摸那剛得來的五兩銀子。

啪嗒啪嗒啪嗒

衙役忽然聽到有腳步聲朝著門口這邊走來,走路速度不快,但能感覺到來人似乎腳步很是沉重。

“什麽人啊,這大半夜的還要出門。”衙役皺皺眉頭,漫不經心地提著燈籠朝門裏照去:“我說,有沒有府尹大人路引?沒有可不能出去。”

燈籠照到的,是一張慘綠色的臉,兩隻眼睛正直勾勾看著他,嘴角還留著黃色**。

“我……我的媽呀!毒……毒化人!”

衙役嚇得頓時雙腿不聽使喚,責任心讓他想起還有吹哨報警這檔子事,趕緊掏出哨子來吹。才吹了兩聲,毒化人已將他撲倒在地,張開大嘴咬向他的脖子。

疼痛從脖子一直衝向腦仁,衙役知道自己這回是要完了。他在彌留之間看到的最後景象,是更多的毒化人越過他的身體,迎著初升的太陽,向人口稠密的市區踉踉蹌蹌走去。

※※※

嘟——嘟——嘟——

臨安城的四麵八方都響起尖利的哨聲,有遠有近,此起彼伏,仿佛是場吹哨接力賽。市民們被這哨聲從懵懵懂懂的迷夢中驚醒,許多人並不知道這哨聲意味著什麽,有些人罵罵咧咧蒙頭繼續大睡,更多人則爬起來想看個究竟。

當推開窗子,看到街巷間到處遊走的是一隊隊行屍走肉般的毒化人,人們驚愕了,他們或者立即用櫃子、桌子之類重物堵住門窗,或者隻是躲在桌子下毫無意義的“嚶嚶”哭泣,顫抖著等待命運的降臨。然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無法阻擋毒化人進屋就餐。

魯世開率領著他的鎮撫兵,在之前幾天裏成功抵擋住了來自隔離區的毒化人進攻。但是,毒化人似乎是無窮無盡的,消滅一波,很快又會出現新的一波。可以想見,隔離區正有一批批市民在經曆變成毒化人的過程。魯世開的鎮撫兵在不斷減少,臨安府卻無法派出支援部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

趴在屋頂上的觀測哨直起身子,朝著遠方看,魯世開的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他知道,觀測哨必定是看到了什麽。

果不其然,觀測哨很快“嘟——嘟——嘟——”地吹起哨子來。魯世開立即大聲對手下們喊道:“來了!小子們,都給我各就各位。”

冥頑不靈的毒化人並不懂得改變他們的作戰方式,依舊排著稀稀拉拉的隊形,迎著突火槍的鉛彈湧來。身穿黑衣的鎮撫兵和身穿雜色服裝的民兵們都打得很頑強,他們起突火槍和或長槍,幾輪齊射加上長槍戳刺,很快就將毒化人消滅了一半,眼看勝利將再次毫不意外地到來。

嘟——嘟——嘟——

尖利的哨聲再次響起,魯世開一臉懵地看著滿頭大汗吹哨子的觀測哨,喊道:“你這殺才有病是怎麽著?怎麽又吹了?這波毒化人不是快消滅了嗎?”

“不……不是……”觀測哨滿頭大汗,指著他們保護著的市區,喊道:“是安全區方向!安全區方向,正有大批毒化人過來,馬上到你們背後了!”

“你說什麽!安全區怎麽會有毒化人?你小子謊報軍情,老子一槍崩了你!”魯世開說著,用手裏的突火槍朝著屋頂比了比。

“不不!是真的!”觀測哨並沒有因為魯世開的威嚇改變口徑:“真的是有許多毒化人正從安全區過來,數量大概有一百多!魯提轄,不信你自己看,真的來了!”

“要是沒有,我真斃了你!”

魯世開撚撚自己那部標誌性的大胡子,手搭涼棚朝著觀測哨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群晃悠悠行走的人影,已經出現在街道另一頭,果然是一大波的毒化人。

“他奶奶的,這是咋回事啊?”魯世開也驚愕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這幫龜孫是哪裏來的?安全區怎麽會也跑出毒化人來了。”

“我……我們被包圍了!毒化人,毒化人來了!”

首先崩潰的是本來就沒什麽組織紀律的民兵們,他們扔掉手裏的竹槍,無視眼前正在進攻的毒化人,不管不顧地往回跑。逃跑的民兵們衝動了還在堅守陣地的鎮撫兵,雜色和黑色衣服混雜在一起,有朝前走的,有朝後走的,隊形徹底亂了。

“不要亂!不要亂!”魯世開扯著大嗓門喊著,想讓混亂的人群重歸安定。但是,這已沒有作用了,一群失去戰鬥意誌的人無法再次組織起來,隨著正麵抵抗的毒化人突破防線,將一個個鎮撫兵和民兵撲倒在地,原本紀律森嚴的鎮撫兵們也變得無紀律了,他們扔下突火槍,隨著潰逃的民兵一起逃走。

“哎呀!哎呀!”

最先逃走的民兵,發現逃走的路早就被從後麵過來的毒化人給堵死了。他們再想往回跑,從後麵湧來的其他潰散士兵,又將他們推著向前,毒化人毫不憐憫地享用了這送上門的美餐,抱著離自己最近的人開始啃咬。混亂的士兵們失去了理智,所有人都希望找到條逃生的捷徑卻擁擠在一起,被兩麵夾擊的毒化人像剝大蒜皮那樣一層層的撲倒、咬死。

魯世開從未見多這樣的混亂場麵,他在意識到大勢已去後,立即想到該騎上馬趕緊突圍。

他在混亂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那匹係在屋旁柳樹下的黃驃馬,三個愣頭愣腦的民兵,正企圖解開馬韁繩騎著逃走,其中一個已經騎在馬上,另外兩人在和他爭搶。

“嗨!”魯世開大吼一聲,大步流星衝過去,從後麵抓住正企圖解開馬韁繩的民兵,揪著脖衣領子提起來,狠狠甩到一丈開外。另一個解韁繩的民兵見是魯世開,便企圖抽出腰刀拚個魚死網破,魯世開伸出簸箕大的手掌,上去一個大嘴巴就將他打暈了,接著用額頭猛撞對方的腦袋,將他撞倒在地。

“魯……魯提轄,小人上有八十兒女,下有才會說話的老母還要撫養……”

騎在馬上的民兵見魯世開睜著一雙紅彤彤布滿血絲的眼睛正瞪著他,頓時舌頭拌蒜,話也說不利落了。他的手悄悄伸向身後,企圖趁魯世開不注意,抽出樸刀來給他一家夥。

“我去你的吧。”魯世開抓住馬上民兵的左腿,將他生生從馬上拽下來,自己一翻身上了馬。

“今日不是你便是我了!”

被拽下馬的民兵,知道搶不到馬隻有死路一條,便將樸刀耍得呼呼作響,一個舉火朝天勢朝著魯世開撲過來。魯世開伸出左腳猛踹在來人手腕上,樸刀脫手而起,在空中轉幾圈落下來,被他一探身接住刀杆,然後反手一刀砍斷馬韁繩。

“喝呀!”

魯世開用力一夾馬肚子,黃驃馬如離弦弩箭般瞬間加速奔跑,將剛剛拿樸刀的小子撞出幾個跟頭。

奔跑的黃驃馬在人群裏衝出一條來,有躲閃不及的被馬蹄踢倒,頓時一片“哎呀哎呀”的慘叫。魯世開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人,騎著馬衝出人群撲向毒化人,毒化人見有人騎馬衝過來,紛紛伸出雙手來抓。

魯世開感到恐懼從體內漲到了全身所有的汗毛孔,從未有過的、似乎無窮無盡的力量跟著湧向雙臂。他瞪圓雙目,口角唾沫橫飛,將一把樸刀舞得水潑不進,將撲過來的毒化人個個砍得腦瓜崩裂。

就這樣,他居然奇跡般的突出了重圍,人和馬都被毒化人的血染成了綠色。這一人一馬朝著臨安府衙方向奔去,在他身後,毒化人的包圍圈越縮越小,人群發出絕望的哭爹叫娘聲也隨著遠去了。

安全區也出現大批毒化人的消息,隨著響徹全城的哨聲以及許多街區接連失守的警報,傳到了顧難得這邊。

顧難得帶著他的震天雷部隊配合當地守軍,剛剛打退了又一波毒化人的進攻,白素貞和小青都殺得血染征裙。作為機動部隊,顧難得需要在街區間遊走,哪裏有警情就要往哪裏去。聽到此起彼伏的哨聲一度狐疑警報的真實性,直到收到確切情報才相信,安全區真的也出現了大批毒化人,前線防禦的部隊都陷入毒化人的包圍中。

顧難得將這突發消息告訴了白素貞,白素貞聽罷,眼眸低垂,牙齒咬住下嘴唇並未作聲。

看出了白素貞心思的顧難得說:“素貞啊,你是擔心許仙嗎?他在檢疫站,隻怕是有些危險,我看你還是快去他那邊為好。”

“不可,”見舅舅那麽說,白素貞趕緊說:“舅舅,你這邊也要幫手啊。形勢如此嚴峻,你隻怕應付不來。再說了,要是再有巨人怎麽辦?我還是留下幫你的好……”

“哎……沒那金剛鑽我敢攬這瓷器活?”顧難得不以為然的一擺手說:“素貞,你這就小看舅舅了。你舅舅也是一身武藝,毒化人再敢來,遠了有突火槍和弓箭,近了有長槍大刀,若是巨人來了,我們不還有他嗎?”

“你來之前,我也幹掉過幾個巨人。自從你來了,我的炮兵都清閑得發慌。巨人不來便罷,如果真敢來,正好叫它吃我兩記大震天雷。”說罷,顧難得用力拍了拍已經打包裝車的霹靂炮。

“是啊,白娘子,你就放心去吧,我等也不是吃幹飯的。”正在裝車的炮兵們七嘴八舌的跟著應和,他們和白素貞並肩戰鬥了一天多,對這位隨和勇敢的女蛇妖充滿好感。

“姐姐……”小青在一邊拉白素貞的袖子,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她,示意快答應大家的好意。

白素貞輕輕一扥袖子,甩開小青拉袖子的手,繼續對顧難得說:“舅舅,現在形勢不比往常,如今安全區裏也出了毒化人,你們一線官兵腹背受敵。說不定什麽時候,背後就會有毒化人襲來,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素貞,你就放心吧。”顧難得低聲說:“舅舅的能耐你還不知道?真到萬一,一扭腰咱就上房了。許仙那傻小子手無縛雞之力,平日裏反應還比別人慢半拍,你要不去救他,我也放心不下。”

見舅舅這樣講,白素貞這才下定決心,說:“那好,舅舅,我們去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說罷,白素貞和小青騰起一陣風,朝著許仙所在的檢疫站飛去。顧難得朝著空中揮手道別,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蹤跡,他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也許這便是他與白素貞的永別了。

※※※

晨曦已然將下麵的城市完全照亮,這是個雲淡天青的好日子,對臨安府卻是最壞的日子。白素貞和小青在空中飛著,看到下麵的城市幾乎已完全被黑色惡霾籠罩,小小的街道裏,到處是奔走的人群,還有緊追不舍的毒化人。

有的人摔倒,追上來的毒化人撲上來就開始啃咬;有的人逃過一條巷子,躲過追趕的毒化人,卻在轉過街角時,被在那裏守株待兔的毒化人咬死;有許多人爬上同一棵樹頂呼救,毒化人在下麵像秋天搖柿子樹那樣搖樹,樹上的人像熟透的柿子那樣都掉了下來;還有人被毒化人圍堵在橋上,前後無路隻好跳進河裏,被湍急的河水衝走。

整個城市彌漫著愁雲慘霧的末日景象。

白素貞的心在噗噗跳,她的嘴唇顫抖,手腳冰冷冰冷的,好像血液都完全凝固了。這還是她喜愛的臨安城嗎?那些端午節來保安堂蹭冷氣的大媽大姐們的麵孔,一個個閃過她的眼前,這些熟識的人們是不是也加入了逃亡的隊伍?

她不敢再看下麵的景象,現在要優先救最親的人,實在沒有餘力幫助這些可憐人。那些人不像她會飛,可以躲過毒化人的追擊,隻能在屋頂、在樹頂、甚至在奔跑中停下來,仰著頭朝她投來豔羨絕望的目光。

他們不是鳥,沒有一雙能在此時救命的翅膀。

白素貞親眼看著一個跟著父母逃難的孩子,由於看到她飛過,居然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被後麵的毒化人撲倒。已經跑出很遠的母親“啊”的慘叫一聲,返回去想救自己的孩子,丈夫沒拉住自己妻子,看著妻子也變成毒化人口中之食。一下子失去兩個親人的丈夫,呆在那裏不再奔跑,結果也被毒化人咬死。

她的眼睛濕了,眼淚被風吹得向後方飄去,滴到小青臉上。

“姐姐,這不是你的錯,怪隻怪這些人太弱啊。我們救不了他們,還是快去救姐夫要緊。”小青知道白素貞的心軟了,怕她忍不住下去救那些人。以她們兩人的力量,並不能救他們所有人,還會耽誤救許仙的時間。

“嗯。”白素貞答應一聲,沒再說話,心裏卻掀起了另一股波瀾。她忽然想到自己在遇到小青之前,在自己還是手握萬千性命的妖王的時候,似乎應該經常見到如此人間慘象,但是卻從未像現在這般動容。仔細回想,那段歲月卻像是一片空白,似乎有什麽東西,強行抹去了她該有的記憶。

白素貞如墜冰窖,蛇毒,熟悉的妖霧……如果自己真的被抹去了一段記憶,那這瘟疫的起源,很可真的和她有關。

小青忽然發現,姐姐的飛行軌跡顯然有些不穩了。

“趕緊飛到難民救助區就好,千萬別出什麽意外啊!”小青想。

七八名手拿槍棒的男子,背著兩個孩子在前麵驚慌逃竄跑,後麵十幾個膚色五彩斑斕、怪形怪狀的妖怪緊追不舍,邊追趕還邊發出“嗷嗷”的吼叫。背著孩子的男子們顯然都被這些妖怪外形嚇壞了,雖說手裏拿著兵器額,卻並無抵抗之意,隻顧逃跑。雖說是在此種危機狀況,兩個被背在背上的孩子卻並不配合,又是哭鬧,又是蹬腳,想要從兩個背他們的男人身上下來。

這一行人跑街道,穿小巷,怎麽也沒法將妖怪們甩掉。他們爬上座石橋,隻見遠處街巷裏,幾十個毒化人隱隱約約在遊走。前有毒化人,後有妖怪,男子們更加驚慌,眾人略一對視,以為前虎後狼,想逃是沒指望,不如拚死一搏。

“拚了!”

兩個自恃勇力過人的壯漢,嘴裏“啊啊”怪叫著,揮舞杆棒,朝著身後妖怪衝去。走在最前麵的紅色妖怪抓住根杆棒夾在左右腋下,用力一折,雞蛋粗的白蠟木杆子竟然“嘎巴嘎巴”兩聲折斷了。

兩個壯漢平日裏舞槍弄棒,也打熬得百十斤力氣,如今遇到妖怪,如同兩個娃娃跟大人鬥力氣。他們各自握著半截棍子,瞠目結舌正不知如何是好,紅色妖怪伸出簸箕大兩隻手左右一分,兩個人站立不住,“噗通噗通”從石橋上掉進河裏,沒撲騰幾下便被湍急的河水衝去下遊。

“爺!孩子我們不要了,饒小人們一條狗命吧!”兩個背孩子的漢子見無路可逃,想到對麵的毒化人是說不上話的,眼前的妖怪倒是能聽懂人話,趕緊扔下孩子磕頭求饒。兩個孩子腳一落地,興高采烈撒著歡跑到妖怪一邊,抱住紅色妖怪的大腿。其他漢子“聒噪”一聲加快腳力逃去,紅色妖怪招手讓幾個妖怪追下去。

紅色妖怪顯然並不想就此饒了正磕頭的兩人,他把孩子們撥開,交給其他小妖怪。隨手抓起一個漢子,伸手便要打。

“張小哥!”

紅色妖怪聽到天上有人叫他名字,順著聲音看去,之間天上停著一白一青兩位女子。這兩人他都熟得很,前者他要叫娘娘,後者要叫姐姐。

“白娘娘,小青姐!”紅色妖怪見是她們二人,頓時退去妖怪形態,化作十幾歲少年模樣,朝著兩人各施一禮。原來,他正是小青“飆飛”的妖怪小弟張小哥,上次小瀛洲之戰也有他份。

“張小哥,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小青方才在天上見張小哥帶著十幾妖怪追殺那幾個人類男子,不知是何原因。

“哼!你問這幾個貨色?”張小哥冷眼一瞥那兩個獐頭鼠目漢子,口氣甚是不屑:“自從毒化人爆發,我和街坊的十幾個妖怪夥伴組織起來,保護街坊逃離。不料,鄰居王嬸說,她家的一對小兒女丟了,我初時以為是被毒化人害了,結果見到這幾個三才會的狗殺才背著兩個孩子在狂奔。大家被毒化人害得夠慘,這些敗類居然還趁火打劫,拐帶人口,我便叫了十幾個兄弟化作妖形追他們。這不,剛剛把兩個孩子救下。”

小青聽了也不答話,飛起一腳踹在張小哥方才抓著的那漢子腮幫子上。這一腳力氣極大,那漢子下巴當即被踹脫環,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呻吟。

“倉啷”一聲,小青寶劍出鞘,朝著躺倒在地的漢子一劍刺去。

“小青!別!”

那漢子眼看性命不保,小青拿著寶劍的手卻被白素貞抓住了:“小青,你打也打了,何必取他們性命?”

“姐姐,三才會有好人嗎?這兩個人渣,留著性命還要害人。”小青怒衝牛鬥,還想掙脫白素貞去刺,白素貞牢牢抓住她的劍,就是不肯她刺。

兩人正在爭執不下,隻見兩個妖怪慌慌張張跑來。他們是之前張小哥派去追那幾個落跑的妖怪。他們遠遠見到張小哥就喊:“大哥大哥,半路殺出個厲害和尚救了三才會的狗賊,將弟兄們都打得半死!”

“和尚?”白素貞和小青相視一下,她們心中都浮起那個名字:法海。

救下逃跑的三才會的和尚,果然是法海。

他剛打倒一群圍攻百姓的毒化人,護送他們安全逃走,隻見河上遊漂下兩個人。這兩人被水衝得沉沉伏伏,像是兩隻葫蘆,邊喝水邊伸手喊著“救命”。

法海將兩人濕淋淋地從河裏提出來,撂在岸邊,盤腿坐下,雙手用力按兩人胸口。兩人足足吐出好幾鬥髒水才緩神過來,法海問他們為何落水,其中一人才要講,另一個伶俐的搶著說道:“高僧有所不知,昨晚毒化人大肆禍亂街坊,我等幾人結夥逃命。好不容易躲過毒化人,不料巷子裏跳出十幾個妖怪搶去我們包袱財物,竟還要殺我們滅口。我們兩個企圖反抗,妖怪仗著力大,竟然將我們扔到河裏。若非大師相救,咱兩個今遭隻怕就要做水鬼。”

另一個見前者編了瞎話,趕緊連聲附和,又添油加醋說了許多。

“如今毒化人肆意妄為已是讓人焦頭爛額,不料又有不法趁火打劫,實實可惡。”法海聽了兩人添油加醋亂說,又親眼得見兩人在水裏差點淹死,不由得他不信。

恰在此時,上遊頭幾個漢子沿著河“哇哇”亂叫著逃將下來,背後果然有十來個妖怪緊追不舍。被法海救了的兩個人指指點點說道:“大師,那邊廂不是來了?這些妖怪著實可恨,殺人不過頭點地,看來不殺我們滅口,他們不肯幹休。”

法海原本嫉惡如仇,極恨妖怪,隻是近日和白素貞、小青相處久了,對妖怪看法略有改觀。如今見這幫妖怪竟然搶劫殺人,怒火直衝腦門。他緊走幾步,放過那一眾逃跑的漢子,攔住後麵追殺的妖怪,厲聲喝問:“向天白日,朗朗乾坤,如今臨安城裏毒化人肆虐,你們如何竟然做此不法之事?”

“和尚,你給我閃開!”當先的蛤蟆精上前要推開法海。法海單手擎住他伸過來的手,輕輕一扭,用腳踩住臂彎,蛤蟆精發出殺豬似的慘叫。

“放開我兄弟!”後麵的野豬精見蛤蟆精被擒住,低頭露出兩支大牙,沒頭沒腦地衝過來。法海放開蛤蟆精,雙手抓住兩支大牙,稍稍朝右邊一瀉力,野豬精竟似被穿了鼻環的牛,聽話的向右排出幾步。法海借力一鬆手,野豬精收腳不住,摔出去老遠。

“這和尚想必與三才會的人是同黨,索性殺了他!”

眾妖怪裏有人叫了聲,其他的一起讚同,七長八短的都朝著法海衝過來。

這些妖怪都不過是些小角色,本也沒多大道行,哪裏是法海對手?多則三五招,少則一兩招,妖怪們都被打倒在地。

“南無阿彌陀佛,你們這般鼠輩既然這般不肖,待貧僧超度了你們。”

說罷,法海冷著麵孔,便要下殺手。

青光一閃,法海略微閃身躲過。那青光本來也沒朝著法海要害來,隻是要將他和倒地的妖怪們分開。青光插在地上,化作一把寶劍,左右晃動,“嗡嗡”發出破空之聲。法海認識這把劍的主人,她曾救他性命,之後他又救了他。

“不要傷害我小弟!”小青的手還保持著將劍拋出的姿勢,她旁邊站著白素貞,還有個紅色妖怪緊隨。

“妖怪就是妖怪,不管善惡總要護短對不對?”法海見小青阻止他除妖,火氣更旺。

“禿驢,你又鬧什麽。”沒等白素貞說話,小青搶先厲聲問道。

“你們走開,我不想和你們交手。這幾個為非作歹的妖怪,問我今日殺定了。”說罷,一鼓氣,渾身骨節亂響,雙手頓時罩上層金光,九環錫杖兩頭也陡然長出一尺長的光刃,又要去殺那幾個妖怪。

“哐當”

一柄白色寶劍擋住法海的錫杖。

“事情緊急,小青,你去救姐夫。張小哥,帶你的人走。這裏交給我應付,慢慢和他理論。”白素貞和小青、張小哥吩咐完,將氣運到劍上,一道長長的白氣頓時將劍包裹住。

張小哥趁空將夥伴們都扶起來,眾人一瘸一拐離開這是非之地,三才會的幾個人也早都沒了蹤影。小青腳踩青光騰空而起,隻聽背後發出“啪啪”的爆裂聲,她知道,這是法海和白素貞的氣息相撞擊的聲音,如今兩個人勝負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

檢疫站一帶聚集了數以萬計的難民,原本就混亂異常。安全區也出現毒化人的消息,在難民中炸了鍋,人們開始哭喊奔跑。可哪裏才是安全的?誰也不知道,人們隻是在跟著最大那股人流在跑。

許仙開始和幾個醫士還在檢疫站的棚子裏大聲喊叫,想讓難民安靜下來,很快就被逼他們幾個大上千百倍的混亂嘈雜的噪音淹沒。

就在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毒化人來了!”局勢頓時更加難以控製。許仙一回頭,發現幾個和他們一起的醫士也都跟著人流跑了。檢疫站不過是幾根木柱支撐著的席棚,被人流一衝,席棚頂都被扯沒了,四根柱子也倒了三根。許仙怕被人流衝走,死死抱著僅存的一根木柱不肯撒手。

他閉著眼抱緊柱子,任憑身邊多少人擠來擠去,就是不肯鬆手。折騰半個時辰,他的衣服被人撕壞,袖子丟了一半,有隻鞋子也不知被誰踢丟了。好在,人流總算變得稀疏了,許仙剛鬆口氣,隻聽見“哞哞”的聲音真的在四周響起。他睜眼一看,隻見身邊的人不多了,遠遠幾條毒化人的影子已然出現。

許仙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還是緊緊抱著木柱,等他明白過來,已經爬到木柱頂上。

爬到高處,許仙仔細觀察周圍狀況,隻見滿地都是包袱和鞋子,以及被踩倒奄奄一息的人,被推倒的席棚裏全是腳印,桌椅板凳都被人流踩得粉碎。難民口中的毒化人出現了,似乎隻有五六個,幾個被踩傷無法動彈的人被毒化人撲倒,正在啃食。許仙嚇得敢出聲,他心裏暗自念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希望這毒化人吃飽了趕緊走,生怕發出聲引起他們注意。

不久前還熙熙攘攘的廣場,頓時變得空****,唯一的聲音是那幾個毒化人趴在地上啃屍體發出的響亮的吧嗒嘴聲。

許仙突然覺得鼻子癢癢,他心中一驚,想:“莫不是昨晚用井裏冷水一激,有些感冒了。怎麽不早不晚,偏偏此時要打噴嚏?”

想到這裏,他單手抱柱,騰出右手死死捂住口鼻,想把噴嚏摁回去。誰知適得其反,打噴嚏的勁頭反而更足了,他隻覺得鼻子裏酸酸的,有股熱流從裏麵往外噴。

“啊嚏——”

正在啃食屍體的幾個毒化人,都仰起頭抽鼻子,尋找生人的味道。他們終於看到爬在木柱子上瑟瑟發抖的許仙,於是都站起來,朝這邊走過來。

許仙被嚇傻了,沒想到這個倒黴噴嚏會要了自己性命。現在在木柱上爬著顯然不是良策,但下去顯然也是自尋死路。正不知如何是好,毒化人們已走到木柱下,有個毒化人伸出手,開始晃木柱。別的毒化人也都伸出手一起晃,眼看著木柱就要被他們從土地裏拔出來。

“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許仙自覺難逃一死,隻好把他想得起來的菩薩名號都念一遍,隻等柱子倒下,坐以待斃。“伏虎羅漢,降龍尊者……”

不經意念出“降龍尊者”的名號,許仙頭腦子裏電光火石一念閃過,想起懷裏還有濟顛和尚給他的根救命頭發。在南極仙翁的艾草倉庫裏,他用掉一根滅了大火,看來這頭發果然能臨時救命。

於是,他趕緊掏出一根救命頭發,高高舉過頭頂大喊:“降龍尊者,受命於天,降龍尊者,受命於天……”

第三遍念完,頭發在空中化成一股飛灰,隨風飄走。

咯噠咯噠咯噠咯噠

隻見遠處一團綠色東西,朝著這邊奔來。走近些才看出,原來是一人一馬。來人“嗷嗷嗷!”大喊著,手裏樸刀舞成一團銀光,真是當著死靠著亡。許仙仔細辨認,看出來人竟是魯世開,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拚了命大叫:“魯提轄快來搭救!小侄是許仙!”

來人果然是魯世開,他正瘋了一樣揮舞樸刀劈砍,聽到許仙聲音才將他從瘋癲狀態喚醒。抬眼一看,魯世開果然見到許仙在木柱頂上朝他招手,幾個毒化人正抱著木柱在晃,眼看就要從地裏拔出來了。

魯世開拍馬揮刀,朝著許仙奔來。隻見他手起刀落,幾個毒化人人頭落地。木柱帶著許仙一起倒下,重重摔在地上,摔得許仙眼冒金星。沒等他緩過神來,一隻大手抓住他衣襟,將他從地上拎起來,他身不由己的順著那股力量躥上馬背。

“抱緊了。”

許仙聽到魯世開說話,迷迷糊糊抱緊魯世開的腰,魯世開用力夾馬腹,黃驃馬一步不停的奔跑著。許仙閉著眼死死抱著魯世開的腰,聽到兩邊毒化人“哞哞”的吼叫聲,看來周圍已被毒化人包圍了。

“嗷!嗷!殺呀!”魯世開的吼叫有些沙啞了,但他還在像隻野獸拚命吼叫著,樸刀上下翻飛,時不時有粘稠**噴到許仙臉上。他不敢整眼看,耳邊風聲呼呼直響,隻希望早點離開這危險地帶。

※※※

白素貞和法海打了一百多個回合尚未分出勝負,白素貞劍上的白氣短了兩三寸,法海雙臂和禪杖上的金光也黯淡了許多。

“還要再打嗎?你應該明白,這樣打下去你我都不會有好結果,兩敗俱傷就隨你心意了?”白素貞問法海。

“孽畜,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法海用力一蹬地麵,將地麵踩出一寸多深的淺坑。然後用力運氣,他身上的金光顏色又變得深了一層,一柄九環錫杖舞得金色風車也似,錫杖上的九個金環隨著“嘩啷嘩啷”響個不停。

法海一躬腰,整個人如同突火槍的鉛彈般朝著白素貞直直射過來。白素貞見法海不肯停手,默歎一聲,也隻好一提氣,劍上白氣又長出四五寸。

兩人來來回回打了二十個回合,法海的錫杖飛快旋轉著“乒乒乓乓”打在白素貞的劍上,白素貞來回抵擋攻擊,隻聽劍上發出了輕微的“啪”聲,心知不好,知道是劍氣被法海不要命的罡氣攻擊砸出了崩口。

白素貞本不想和法海以死相拚,一直不肯痛下殺手。現在見法海和她同歸於盡,覺得再這樣打下去是不行,何況她心裏還掛念了許仙,想要早些結束戰鬥。趁法海全力進攻防禦薄弱的工夫,她張嘴吐出一股白氣,醉心攻擊的法海沒想到白素貞會反擊,暗叫聲不好,想抽身躲避卻已經晚了,左手被白氣凝結成的冰塊牢牢凍住。緊跟著,白素貞一劍刺來,將法海左臂刺了個對穿,鮮血順著劍傷噴射出來,將法海半個身子都染紅了。

白素“嗖”地跳到一邊,收了劍氣對法海說:“你現在受傷了,快去治傷吧。你我本無仇隙,何必苦苦相逼?我還要救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畢,白娘子騰起一道白光向著天上飛去。

負傷的法海大口喘著粗氣,他和妖怪打鬥還從未輸過,現在又要被這蛇妖放他一馬,他不甘心讓白娘子就這樣走掉。

看白娘子飛到了空中,他一咬牙,從懷裏掏出個紫金缽盂,用力朝著天上扔去。缽盂離手後飛速旋轉著向天上疾飛,片刻便超越白娘子,飛到她頭頂。紫金缽盂在空中旋轉、不斷變大,從中間射出道金光,將白娘子罩在裏麵。白娘子覺得全身都變得無力了,身體不由自主地縮小、下落,一直摔到地上。

“轟”的一聲悶響,紫金缽盂跟著落下來,將白娘子死死扣在下麵,揚起的漫天塵土好半天才止息。

如釋重負的法海“咚”的一下坐在地上,他緊閉雙目,雙手掐出法印給自己療傷。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法海感覺左邊手臂不那麽疼了。他睜開眼,伸了伸左手,隻見血確實止住,活動也沒有什麽問題。他這才站起來,走近扣在地上的紫金缽盂彎腰準備去拿。

恰在此時,附近河麵上有人唱《蓮花落》:

一生好放官例債,不消半年連本三。巢窩裏放債現過手,他管接客俺使錢。線上放債沒賒帳,他管殺人俺管擔。積的黃金拄北鬥,臨了沒個大黃邊。

法海聽了唱一怔,現在城裏到處是毒化人,一般百姓逃命都來不及,哪裏還有心情唱歌?

隻見河上一葉扁舟,順著流水緩緩從上遊飄下來。船裏靠著個穿著邋裏邋遢的瘋僧,腰插破蒲扇,肩膀上扛著杆大掃把,手裏還把著條蒸狗腿在啃。法海一皺眉,不想理他,又要伸手去拿紫金缽盂。

“小和尚。”

法海聽到那唱《蓮花落》的瘋僧朝著他這邊叫,忍不住又停下,朝著他那邊看去。

隻見瘋僧手拿狗腿朝著他招手,喊道:“叫的就是你,小和尚。”

見瘋僧不過四十歲上下,不比自己大幾歲,竟然叫自己“小和尚”,法海心中很是不快。但想著他是個瘋僧,沒必要和他一般見識,就想不搭理他。

誰知瘋僧非要招惹他:“小和尚,那缽盂下是什麽啊?可是偷偷化來肉包子吃?見我來了,怕我告訴你師父,趕緊扣在下麵對吧?”

法海忍無可忍,大聲說:“你這瘋和尚亂說什麽?我這是剛降完妖怪,紫金缽盂下麵扣著的是妖怪。”

“哎?妖怪?有趣有趣!”瘋僧突然站起來,從船上一躍三四丈跳到岸邊,舉著狗腿說:“和尚我活那麽大還沒見過活妖怪,要不我拿這條狗腿和你換怎麽樣?”

“不換!”法海有些不耐煩了,懶得搭理他。

“你這小和尚,真是貪心。狗腿不比妖怪好?沒聽說過天上龍肉,地上狗肉嗎?你偷偷吃了,我也不找你師父告密……”

“貧僧胎裏素。”法海頭也不回地說。

“胎裏素?別瞎說了,你們金山寺除了當年的唐玄奘,大大小小幾百個賊禿,有哪個沒偷過嘴?”

法海聽瘋僧這樣說,心中大驚。他並未自露身份,也不認識這瘋僧,他怎麽知道自己是金山寺的和尚?想到這裏,他跳出幾丈遠,緊緊握住九環錫杖,問:“瘋僧,你是什麽人?”

“我?我就是個一般和尚,想拿狗腿換你的妖怪。”瘋僧嬉皮笑臉地把狗腿貼到懷裏,在髒兮兮、油汪汪的胸口蹭了蹭。

法海看著感到一陣惡心,說:“我不換,你走吧。”

瘋僧好像受到很大打擊的樣子,表情看起來非常失望。他想了想,舉起手裏的掃把說:“那我加上這把玉皇大帝掃地的掃把,連你那個唐僧要飯的紫金缽盂一起換了如何?”

法海更加吃驚,心中暗想:“這紫金缽盂是當年玄奘法師西天取經化緣用的,乃是當初大唐天子所贈,後來法師得證金身後,將這缽盂送給我金山寺做鎮山之寶。我師父將缽盂賜給我,讓我下山降妖除怪用,瘋僧來曆不明,卻能一語點破紫金缽盂的出處,究竟是何方神聖?”

隻見瘋僧搖頭晃腦嘴裏念叨說:“這小和尚,好好一個要飯的缽盂,卻拿來捉什麽妖怪,真是大材小用。”邊說著,邊彎腰去掀那紫金缽盂。

“瘋和尚,不要碰我寶物,這缽盂法力無邊,若是大德高僧去拿輕如鴻毛,如果是邪魅之徒想拿起,便如重於泰山……咦!”

法海話音未落,隻見瘋僧呲著黃牙朝他一笑,彎腰輕輕一掀,那紫金缽盂已如一片樹葉般被輕輕翻開。隻見被扣在缽盂下的白素貞縮小得如同蟲子大小,似睡非睡地趴在地上。缽盂一掀開,白素貞身體就跟著逐漸變大,轉眼就變回原先大小,人也變得精神起來。

嗔目結舌的法海說不出話來了,他過了半晌才問出句話:“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隻見瘋僧嘻嘻一笑,將狗腿插進懷裏,左手把頭頂破僧帽一摘。隻見他頭上頭發足有半寸長,腦後卻是金光璀璨,刹那間形成一圈佛光,隱隱現出一個三道橫標的卦象。

法海出身金山寺降妖僧團,知道這是天選尊者、真身羅漢的“天印”標記。

“師父!”法海立即跪下,納頭便拜,說:“小和尚肉眼凡胎,這雙瞎眼真該挖出來!”

“無妨無妨,”濟顛戴上僧帽,伸手攙扶法海說:“你以後要好好做和尚,不要再和有婦之夫糾纏了。”

法海雖說知道濟顛愛開玩笑,臉上還是一紅。

“走了走了,你們這對冤家和我同去,找人家丈夫認個錯,事情便過去啦。”濟顛說著又用熱忱的眼神看了眼白素貞,白素貞的臉瞬時也變得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