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如回到了樓上房間,鎖了房門,然後脫掉身上的男裝、棉襖。

她穿著這些粗陋的衣服時,她的容姿,在風塵中帶了三分豔色,在倦意裏又生了七分楚楚,這都襯出了那一縷英朗之氣和粗獷之色。

等到她**的時候,整個人都奇跡一般的柔和了起來。那種柔和,就像在漸黯的窗邊點亮一盞燈一般,不但美麗浪漫,甚至還有點傷感。

方心如似乎也有點傷感。

歲月是不饒人的。

她在化妝鏡前坐了下來,在端詳自己和容姿。

她已不算年輕,可是膚色勻美如皂,肩膊和弧度就似是鵝蛋殼,修長的玉臂就像是月夜中靜淌的長河,然而她的**仍是堅挺如處子,就像凝脂堆成的山坡,可以令人的視線來不及作一聲失足的驚呼。

她微微笑著,薄葉般的唇呈現美好的形狀。

她輕撫自己的**。

她把黑發全拔向後腦。

然後化妝。

當她塗上淡紫色的唇膏時,忽然“哎”了一聲。

她在歎息。

她是寂寞的。

然後她穿上了襯裙。

她已完全恢複了女性的嬌柔,跟剛才英氣豪風的她,判若兩人。

之後她推開盒子,旋開夾萬,把丹鳳朝陽翠玉舟放進了夾萬。

夾萬裏還有一大堆奇珍異寶。

她沒有馬上關起夾萬,而是走到那座大衣櫥去,大概是要找一件衣服穿上。

她打開衣櫥。

衣服裏有一個人。

男人。

方心如退了一步。

男人神色鎮定,微笑而有禮貌。

“你好。”

方心如甚為震動,“是你!”

那男子穿整齊西裝,蜷在衣櫃裏已許多時候了、他卻似點塵不染,連衣服也不皺。

他態度從容,神情溫和,眼裏透露著一種深情,但語音卻十分冷峻。

“你幾時進來的?!”

“你進來之前。”

“你看到了什麽?”

“我什麽都看到了──”男子的眼裏浮現了一種無限陶醉的神色,“包括該看的和不該看到的。”

方心如惱了:“你──”

“你放心,我一向都是非禮必視、而且還目必邪視的,”那男子笑著注目向方心如絲質襯衣裏的胴體,“更糟糕的是,看到這麽美好的事物,我一麵看一麵心有邪念。”

方心如豁出去了,把胸脯一挺,笑罵:“神探張誇,你想怎樣?”

張誇用槍嘴頂一頂帽角,笑道:“我什麽都想,可惜──”

他無奈地道:“我什麽也不能做。”

方心如瞪著他,眼裏卻無多大的惡意。

“對不起,我想看你夾萬裏的證據,便不能不等你把衣服換好,”張誇解釋道,“當然,那是我的眼睛有福氣。”

“你都看到了?”

“我看到一切我要看的東西了。”

“你不怕我對付你?”

“你沒看到槍在我手裏?”

“你不知道我樓下有一群手足麽?我一叫,他們就會一擁而“你不知我在外在已有二十一個兄弟在等著我麽?我一扳槍掣,他們都會衝進來。”

“你想幹什麽?”

“我?”張誇忽然大力地用雙手抓緊方心如的肩膀,很急切誠懇的道:“小方,到今天,你應該收手啦,再搞下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方心如本想掙紮,但隻掙動了一下,就黯然地道:“我現在已收不了手了。”

“你拿得起的東西沒有理由放不下的,就看你有沒有決心去放下而已。”張誇說,“我知道你們一向都是劫富濟貧,這麽多年來,慈善機關那一大堆無名氏的捐款,大概有不少是你們的傑作,但你總不能當賊當一輩子呀!”

方心如無奈地道:“一次當賊,一輩子都是賊!現當做賊的不是已給兵抓到了嗎?真憑實據,也不到我抵賴。”

“我這次可以不抓你。”張誇誠摯地道,“但你一定得要不再做這一門,早日做正行生意才行。”

方心如錯愕:“你……說什麽?”

張誇凝視地道:“我說真的,趁總探長未來之前,你早些走吧。”

方心如很有些感動:“你放了我?”

“答應我,不要再做賊。”張誇幽默的說,“卿本佳人,奈何作賊。我也不想那麽活色生香的女士‘恭喜發財’,被人關進牢裏發黴。”

方心如一雙美眸對剪著許多謝意,帶點懷疑的問:“你……什麽要放我?”

“餘地,”張誇倒有些誇誇其談地說,“做人處事,一定要留人餘地。何況……你們專門黑吃黑,隻劫不義之財,我何不留你們一線餘地,好讓你們重新做人,重返正路?”

“得了得了”,方心如覺得很有些掃興,“洗手就洗手,不幹就不幹,反正老娘幹別行也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本錢,別大條道理了。”說著撥開張誇的槍,大大方方的隨便套上件衣服,便要下樓去。

張誇急著揚槍:“你?”

方心如沒好氣的道:“解散呀,我不到樓下去,又怎樣遣散他們?”

張誇這才鬆了一口氣,見方心如忿忿的下樓,忽微微笑著喚了一聲:

“恭喜發財。”

方心如一怔,停步,回眄,眸色美極。

“你,”張誇又用槍嘴推推帽角,“真是美得令人原諒一切,遺忘一切。”

方心如哼了一聲:“也不見得能令你忘了公事。”

說著便走樓去,嘴角禁不住飄出一抹難以自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