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孩子,都美麗,都青春,都未成名,都未得誌。

她們穿黑色的短衫,黑色的緊身裙,釘著銀色的紐扣,袖子開到腋下,直見到微賁的雪肌延向胸脯怒放。

她們都青春得足以闖禍,而且都抱著不造反、太遺憾的心誌,在黑夜裏來到這條大道上。她們都知道,碼頭上的鍾和她們腕上的表,都過了子夜十二時。

午夜黑得似凝固了的**。

她們一到,花衫飛和刀疤紀等就拍手。

“好,不愧為女中豪傑,半夜三更來這裏,不是藝高人膽大還真不敢赴約哩。”刀疤紀說。

GIGI今天在電視台為一個大牌女歌星配舞,給那女人踩了一腳,痛得她死去活來,腳趾流了不少血,那女人反過來說她有意絆交,她當然不服,幾乎立即給編導趕下台來。她當然氣極了。

SOSO今天看顧家裏的士多店,結果,她睡著了,一班左鄰右裏的頑童取走了店裏不少東西,待她後父回來看見,把她叫醒,痛罵了她一頓,後來還色迷迷的意圖非禮她,幸她很有兩下子,教訓了那老**蟲一頓,直至她媽媽喝止,她才揚長而出。其實,她心裏也是氣苦了。

CICI也不例外.在化妝公司上班,英文雞腸不多識幾個,本來就受人奚落,偏生是有個貴婦人走過,她學人兜銷,硬說對方皮膚怎麽不好、臉肌需要調理,介紹對方用藥。可是她太不會說話,惹人反感,那婦人本就皮光肉滑,給她說成好像雞皮疙瘩似的,對方氣上頭,摔破那瓶化妝品就走,連錢也不肯賠,還給經理罵了一頓:“也不知情識趣。人家明明臉嫩膚白,你卻要把人說成母夜叉似的。”CICI今天也算是一肚子委屈。

MIMI也不例外。

在這幾名女孩子當中,隻要方巧爭不在,她就是當然的領袖。

她白淨,豐潤,有一種淺薄得動人心魄的甜美──如果不是膚淺,就不會自以為是的甜得那麽徹底、美得那般無掩飾。

她在酒樓裏幫方心如做事。方姊常勸她學好奮進,可是她就是愛慕虛榮。虛榮多好──至少又高級又享受,就算是虛的,也總好過真真實實的醜陋。而這世上哪一樣不是幻想要比事實容易的呢?

MIMI以為自己看透了這一點,也認準了這一點。可是她卻不得其門而入。上流社會當然不把她們當作同類,中層階級也沒把她們放在眼裏。老富翁,大財閥眼中她們隻是“靚妹仔”,有錢少爺、二世祖隻把她們當作玩物。何況,她也心高氣傲,雖然對性看著是情的必需,但她從不自甘下流,也不易動情,不肯**。

今天,方姊不在,無人主持大局,酒樓裏有人醉酒,她過去攙扶,結果,吐了她一裙子都是。那老坑還占她便宜,毛手毛腳,還問她一晚算多少?要不是梁經理及時拉住,她差點沒一腳把那人自三十二級樓梯上踢下去!

所以,她們都有不平氣。

這股鬱氣直來到這兒還未消。

“鬥就鬥,”MIMI銳聲道:“多說什麽?!”

“你們輸了,就得陪我們──”刀疤紀眉毛一隻高一隻低的說。

“沒這回事,咱們賭錢,不賭人!”MIMI冷笑道,“要睡覺,跟你媽賭去!”

那七八名流氓全都變了臉色。

“好,我們一千塊一次。”刀疤紀狠狠地道:“你們要是交不出錢來,怎樣?”

“你們要怎樣就怎樣?”MIMI一說,那群流氓都吹起口哨,嗚嘩鬼叫,MIMI冷笑道:“但我們不會輸的。”

於是他們就“飆車”。

“西門族”的人上了三名,全敗下陣來。

在公路上電單車風馳電掣,CICI、SOSO,GIGI都化險為夷,輕易致勝。

MIMI伸手討錢,剔著一道秀眉,問:“怎麽樣?”

花衫飛很不情不願的交上一疊鈔票。

刀疤紀不服氣:“還有我跟你。”

MIMI燦亮地笑:“隨時歡迎。”

她們卻沒注意到花衫飛早已繞了過去,暗裏破壞MIMI要駕的電單車。

突然,在濃霧的子夜裏,兩道強光穿破霧網,摩托聲沉重的呼喘著,電單車卻滑而無聲的到來。

車上是一個高大而冷漠的男子。

這人冷漠得接近冷酷。

他停車,熄掉引掣。

SOSO側首問:“這人是誰?”

CICI說:“嘩,好帥哦!”

GIGI卻不以為然:“令人不寒而栗。“

MIMI卻不說話,挑釁似的觀察那人。

那人望也沒望她一眼。

刀疤紀粗聲粗氣地問:“你是誰?”

那穿黑色大褸的男子推推太陽眼鏡,令人感覺到他不是為冷漠而冷漠,而是因性情冷酷才冷漠。

那人不答話,一反手,一把揪起了花衫飛,自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冷凍過了的:“你在幹什麽?”

“我……我幹什麽……關你屁事?!”花衫飛驚栗。

MIMI等這才發覺花衫飛手上拿著士巴拿和一些電單車上的零件。

刀疤紀一揮手,低聲叱:“上!”

這七個人圍住黑風褸的男子。

男子徐徐放下花衫飛,還替他整整衣領。

然後他猛然揮拳,一拳把花衫飛打出十幾個旋。

隨即他霍然返身,在那六七名流氓向他動手之際,他已以極準、狠、快、有力的拳腳把他們擊倒,踣地不起。

這時花衫飛才打了十幾個旋身,剛要停下來,捂著臉,隻覺天旋地轉,正要倒地。

冷酷男子又一把穩住了他,再替他整整衣領,再輕輕一拈,花衫飛就摜倒了下去。

這男子出手,先揍花衫飛。再擊倒包圍他的流氓,連太陽鏡也不必除下來,已盡挫敵手。

CICI,GIGI、SOSO都拍手叫好。

刀疤紀臉上煞氣大盛。

他抽出刀子。

一步步向男子逼近。

男子仍是看也沒看他。

電單車的燈光就在男子的背後射向半空。霧夜裏,那男人就像一座冷酷的戰神。

刀疤紀的刀由左手交到右手、右手交到左手,霍霍的舞出十幾個刀花。

MIMI在為那男子緊張。

男子冷漠地站在那裏。

刀疤紀突然大叫一聲,返身就跑。

那群給那男子擊倒的人全都抱頭鼠竄。

SOSO,GIGI、CICI吹呼。

MIMI側著頭說:“你是誰?”

“女孩子不要學人家出來煉車,”那男子用一隻手指,搖了搖,“沒得煉的。”

“別以為你打跑了他們,就有資格來教訓我們!”MIMI不服氣,“你有本領,就煉贏我。”

那人似在看她,冷笑。

MIMI被看得心裏發毛。

那人示意她上電單車。

MIMI昂然上了車座,心有點虛。

那人也上他自己的車子,傲著白牙,向她輕蔑的說,“我叫MR.COOL,你要記住,”他充滿自信的說,“你是敗在這個名字的手下的。你記住。”

“你的名字是人的,”MIMI冽然道,“我不要知道你的名字。”

那男子看著她,覺得她有一種不刻意無邪的無邪。

然後他們就開始“飆車”。

兩道光龍般消失在黑色的午夜裏。

SOSO、CICIGIGI開始為MIMI擔心。

遠方的黑夜,似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