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覃不醉()

硒都城雖然清雅美麗,但不大,我騎上摩托也就十分鍾的樣子就到了紅燈籠麻辣燙館。

我看到滿鳥鳥和覃瓶兒站在“紅燈籠”門口等我,一些糙糙娃兒眼睛裏伸出無數把鉤子盯著覃瓶兒看。

我把他倆帶進“紅燈籠”,麻臉的老板迎出來,油汗的臉上掛著特有的笑,“喲嗬,是鷹哥呐,好久沒來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當他看到隨後走進來的覃瓶兒,本來還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立馬就瞪得象牛的那玩意兒,木頭木腦呆在那裏。

我一看他的樣子,假裝生氣地對他說:“麻老板兒,啷格?被電打了?”麻老板兒醒過神來,扯回目光嘿嘿一笑,領著我們走進一間包間。

“鷹哥,你們想吃些啥子?”麻老板等我們落座後,眼睛看著覃瓶兒有口無心地對我說。

因為時間還早,客人並不多,我看麻老板也比較空閑,再說覃瓶兒一個女孩子,雖然又累又餓,但女孩子在任何時候對自己的容顏都是很在意的,就對麻老板說:“這樣吧,能不能借貴洗漱間讓這位女士先洗洗臉,順便也讓那位老兄搞下清潔衛生大掃除,你趕緊叫小妹準備一套鴛鴦火鍋,有些什麽好吃的準備好,行不?”

麻老板一連聲地答應說行,樓上就有洗漱間,還有熱水,莫說洗臉,就是洗澡都可以。隨後挺著他那碩大的肚子跑出去安排去了。

我注意到覃瓶兒感激地朝我一笑,跟著小妹上樓洗臉漱口去了。滿鳥鳥在進門時就把他那個破行禮箱和覃瓶兒的一個紅『色』的小巧精致的行禮箱寄存在櫃台,這時也跟著上樓去了。

在他們洗漱時,一個土家族妹娃兒手腳麻利地端上一個鴛鴦火鍋,伸手打著天燃氣爐子,接著又用托盤端上來些菜肴,擺放在桌子上,隻等那火鍋中的湯燒開就可以下菜了。

“鷹哥,那個妹娃兒是什麽人?啷格象個混血兒?”麻老板踅『摸』進來,遞給我一支煙,神秘兮兮地說。

“她啊?我也剛認識……估計是我嬸娘!”我瞟了麻老板一眼,見他臉上的笑容浪得快要掉下來,輕描淡寫地對他說。

“你嬸娘?有恁個年輕漂亮的嬸娘?可惜喲!恁個誘人的一朵鮮花啊!看來你是隻能聞不能摘了!”麻老板搖頭晃腦,語氣故作悲愴。

“哎!我說,你各人爬開行不?”本來心裏就有些失落,哪經得起挑拔,我向麻老板噴了一口煙,踩了他一腳,他嘿嘿笑著退出包間。這麻老板其實並不姓麻,隻是他臉上如釘鞋踏爛泥一樣長滿麻子,又加上他是開麻辣燙館的,還有他酒量奇高,是硒都酒壇“不”字輩人物,外號“麻不翻”,幾“麻”一起,所以人人都叫他“麻老板”。

我抽完幾支煙,火鍋裏的湯慢慢燒開,滿鳥鳥從樓上走了下來。這夥計經過一番打掃,看上去順眼多了。看樣子他把頭和臉都洗了,還象模象樣把頭發梳成了“中分”,茅草般的胡子也刮了,換了一身幹淨的短袖襯衣,那條紅裏透黑的領帶也不見了,腳上那雙解放鞋也換成了棕『色』的皮鞋。不過臉上的那副似笑非笑的痞相還是沒有收斂多少。

“煙呢?”鳥鳥拖了一把椅子塌下來又找我要煙抽,我遞給他一支。

“火呢?給大爺點上!”他又找我要打火機。

我趁機“日絕”他,“你這個衣錦歸來的夥計原來是四等煙民啊,既無煙又無火的!”招手叫麻老板給鳥鳥拿了一包煙和一個火機,他大大咧咧地收下了,還一臉早該如此的樣子,氣得我非常不爽。

“說說,你跟她是麽關係?”本來還有很多話想問滿鳥鳥,不知怎麽竟最先問出了這個問題,問完之後我才發覺這問題實在多餘,臉上變得訕訕的。滿鳥鳥已經公開他和覃瓶兒的關係,問這個問題豈不是多此一舉?

滿鳥鳥看我尷尬的樣子,吐了個煙圈,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你說我和她是麽關係呢?”

“呃!那個,鳥鳥……”我話還沒說完,身邊突然湧來一股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香風,扭頭一看,我也像麻老板那樣被電擊一下覃瓶兒經過一番梳洗打扮,美得更上一層樓,先前那個疲憊至極的狀態一掃而空,剛下車那個溫軟可人的姑娘現在變成了充滿野『性』魅力的超級美女,看上去特別的青春亮麗、容光煥發。我努力搜腸刮肚想找些形容詞來描述她,卻發覺我十幾年學的那幾瓢東西顯得特別蒼白無力。如果說剛下車的覃瓶兒是一朵蔫啦巴嘰的牡丹花,此時的覃瓶兒卻是一朵水靈靈嫩閃閃的白荷花了。

我看得熱血噴湧,心中更加五味雜陳。

“鳥鳥?什麽鳥鳥啊?難道今天我們要吃鳥鳥嗎?我可不吃!”覃瓶兒坐下後,不看滿鳥鳥,俏目盯著我疑『惑』地問。我一愣,不解地看看滿鳥鳥,難道覃瓶兒竟然不知道“鳥鳥”是他的綽號?滿鳥鳥掩嘴偷笑一聲,眼光遊離到別處不睬我。

我見覃瓶兒還在盯著我,隻好輕描淡寫地說:“鳥鳥是滿鳴的綽號!”

“哦?鳥鳥是滿鳴的綽號嗎?我怎麽不知道?是怎麽得來的呢?”覃瓶兒眼睛『露』出探索的笑意,好奇地問我。

“這個……麻老板兒,拿酒來!”我尷尬萬分,不知如何解答,急中生智,大聲招呼麻老板,隨便偷偷抹了把頭上的虛汗。

麻老板進來,問我:“鷹哥,喝多少瓦的酒?”眼睛卻偷瞄著覃瓶兒。“多少瓦的酒?什麽意思?難道你們用瓦喝酒嗎?”覃瓶兒眼睛睜得更大了,不解地問麻老板,我趕緊跟她解釋說這是硒都特有的方言,就是多少度酒的意思,把“度”叫“瓦”,目的是體現酒的勁道。覃瓶兒釋然地點點頭,對我說:“土家族人真有意思!”

我還沒說話,滿鳥鳥已經在吩咐麻老板了,“別的酒不要,我們隻要苞穀酒,45瓦,喝著安逸!”麻老板看我點點頭,轉身就從櫃台拿來六瓶小瓶裝的苞穀酒。

“拿這麽多啊?”覃瓶兒驚奇地看著一字擺開的六瓶酒。

麻老板趕緊說:“你們是三個人,每個人兩瓶,我們這裏沒人喝單個的,取的是好事成雙的意思!”

“我也喝?這是你們這裏的習俗嗎?”覃瓶兒再一次驚奇地睜大眼睛!

我點點頭說:“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無酒不成宴,談不上是我們這裏的風俗,隻是體現土家族人的熱情好客而已!不過,你可以少喝點,這苞穀酒哦,也就是玉米酒是用本地天然綠『色』玉米釀製而成,雖然喝多了也不上頭,但是在喝的過程中卻不容易下咽,喝下去的時候就像一團火從嘴燒到胃裏!”

我向覃瓶兒介紹土家苞穀酒時,那邊滿鳥鳥已倒了一瓶到杯子裏,迫不及待地一仰脖,二兩苞穀酒已經下肚,完了一抹嘴,大歎一聲:“爽!好多年沒有喝過這玩意兒了!”

我向覃瓶兒的杯子裏倒了小半瓶酒,小心翼翼地對她說:“嬸……嬸娘,要不你試試?”

覃瓶兒的臉一下就紅了,白了我一眼,嗔怪地對我說:“怎麽叫得這麽難聽啊?誰是你嬸娘?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聽到她這樣說,我心裏竟然莫名其妙一喜,向正在狼吞虎咽的鳥鳥拋了個標準的男式媚眼,卻發覺滿鳥鳥根本不看我,自顧自地在一邊大快朵頤。

我看到他這副吃相,指著菜單對鳥鳥說:“鳥鳥,要不要來盤這個玩意兒?據說是吃什麽補什麽!”滿鳥鳥大喜,搶過菜單,順著我手指的地方一看,原來是豬腦髓!

鳥鳥大怒,滿嘴噴著酒氣衝我來了一“梭子”,“你個龜兒子,有你恁個日弄(戲耍)老輩子的嗎?讀書讀到牛屁股裏去了?”

報了一箭之仇,陪他喝了兩杯酒,我不再理他,扭頭去看覃瓶兒。

覃瓶兒把那半杯酒端在手裏,湊到鼻子跟前嗅了一下,“哇,好香啊!”學著滿鳥鳥的樣子一口吞了,我本以為她會馬上尖叫一聲,誰知她端著空酒杯,咂巴下嘴,眨著眼睛細細品了一會兒,點點頭,“這酒雖辣,味道卻很好!”完全是一副“酒精”考驗的神態,看得我呆若木雞。

覃瓶兒看我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羞澀地一笑,舉著空酒杯送到我麵前,“怎麽?土家族待客隻有一杯酒嗎?”我醒過神,慌忙拿起瓶子向她的杯中倒酒,我邊倒邊注意她的神『色』,見她並沒有縮手的意思,隻好把瓶中的酒全部倒進她的杯子。

“鷹哥,先敬你一杯,感謝你的接待,以後還有事請你幫忙哩!”覃瓶兒端著酒杯,笑盈盈地對我說。一聲“鷹哥”叫得我半邊酥麻,頭腦發熱,想也不想,陪她喝了一杯。

“鳥鳥,謝謝你這一路的照顧,來,我敬你一杯!”覃瓶兒自己又倒了杯酒對滿鳥鳥說,滿鳥鳥連忙吞下嘴中的菜,端起杯子,“應該的應該的!莫客氣莫客氣!”,淺淺喝了一口,覃瓶兒卻一口清喝空杯中的酒,滿鳥鳥見此情形,也喝幹杯中的酒,“好!瓶兒酒量不小啊,我也喝了!來,我也敬你一杯!歡迎你來硒都!”

我在旁邊聽得滿麵狐疑,聽話音,難道他們不是情侶關係?那覃瓶兒來硒都幹什麽呢?旅遊?

正欲問個究竟,麻老板拿著幾瓶酒進來,滿麵慣有的陰笑,“鷹哥,你啷格不介紹下這兩位尊貴的客人呢?太不夠意思了!介紹我們認識,我也好盡地主之誼嘛!”

“哦!這位是我的叔叔,也是我的朋友,你叫他滿鳥鳥就行了!這位是……覃小姐!”我在介紹覃瓶兒時,沉『吟』半天,才文皺皺地說了個“覃小姐”,弄得我自己都覺得很別扭。麻老板意味深長地看了滿鳥鳥一眼,“哦!你就是鷹哥的叔叔啊!來,敬你一杯,在哪發財啊?”滿鳥鳥喝了一口,淡淡地說:“發個屁財!我在地球修補集團工作!”“啊?也好啊!現在農民工的地位越來越高了!你看,你都找了恁個漂亮的媳『婦』!”

覃瓶兒臉一紅,低頭不語。我指著麻老板對覃瓶兒說:“這位是……”話未說完,麻老板接口道:“嘿嘿,我叫麻不翻!我和鷹哥同輩,所以敬嬸娘一杯!”覃瓶兒臉更紅了,滿麵尷尬,狠狠瞪了滿鳥鳥兩眼,雙手『亂』搖,“我不是我不是!你別『亂』叫。對了,你的名字好奇怪啊?”

“他叫麻不翻,意思就是他喝酒厲害!”我看覃瓶兒可憐巴巴的樣子,急忙替她解圍。

“過獎過獎!我平常沒有別的愛好,就好這一口!來,那就敬妹娃兒一杯,祝你越長越漂亮,我先幹為敬,你隨意啊!”麻老板幹了杯中的酒,得意地亮亮杯底。覃瓶兒見他如此,端起酒杯,微微一笑,一口氣喝幹杯中的酒,驚得我們三個大男人麵麵相覷,相顧失『色』。

“哈哈,想不到妹娃兒居然是同道中人,有意思有意思!小妹,再拿幾個酒來!”麻老板兩眼放光,向包間外高喊一聲,轉眼間服務員又拿進八瓶酒來。麻老板不由分說,兩下擰開酒瓶蓋,倒了滿滿四杯,“嘿嘿!酒逢知已千杯少啊!妹娃兒,嘿氣(使勁)喝,這頓算我的!鷹哥,鳥叔,拿出土家人的樣子,陪遠來的妹娃兒喝好啊!今天我們來個一醉方休,誰都不許拉稀擺帶(耍賴)啊!”

麻老板興高采烈,我卻很猶豫,我本來已經喝得有些頭暈了,看這架勢,兩杯三杯還不能解決戰鬥。滿鳥鳥也脹紅著臉,微『露』苦相,覃瓶兒卻顯得泰然自若,大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大將風範,看得我心驚不已,這美女,怎麽這麽能喝酒呢?

“你讓人家先吃點菜嘛!人家餓了很久了!”我連忙找了個借口,“對對對!妹娃兒,你先吃點菜,我們慢慢喝!”覃瓶兒拿起筷子,姿態優雅地吃起來。吃了幾口,她紅潤的小嘴就更加鮮豔欲滴,“噓兒噓兒”吹著氣,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看樣子這麻辣燙很適合她的胃口,看得我們三個土家漢子乍舌不已,沒想到,這個美女不僅能喝酒,還能吃辣的!

覃瓶兒看我們瞠目結舌的樣子,臉上一紅,端起酒杯,“來,我敬三個土家哥哥一杯,感謝你們盛情款待!我也先幹為敬吧?”說完,她一仰脖喝幹杯中的酒,喝完也像麻老板那樣一亮杯底,那意思是,你們看著辦吧!

麻老板哈哈一笑,“爽快!我也喝了!”我和滿鳥鳥滿臉無奈,又不想丟了麵子掉底子,故作豪爽地喝幹滿杯酒。這杯酒一下肚,我就感覺胃裏像被火點燃了,燒得全身的血『液』發燙,腦袋裏吱吱『亂』響,眼睛也變得癡『迷』了,看覃瓶兒的臉變得模模糊糊,飄飄渺渺,剛見到她時那種古怪感覺又從心底升騰起來,當我試圖去找尋來源時,卻又無跡可尋。

滿鳥鳥也好不到哪去,臉龐烏紫,癱倒在椅子上,粗壯的手掌抹著滿臉的油汗,嘴裏呼呼吹氣,裝出一副很輕鬆的神態;麻老板喝出了酒興,紅光滿麵,哈哈大笑,聲震屋背,滿臉的麻子隨著肌肉的抖動變得格外生動活潑;覃瓶兒仍然神情輕鬆,臉上既不通紅也不青白,閃耀著神采奕奕的柔光,一雙晶亮的眸子顧盼生姿,迸『射』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絕美。

“麻大俠,我不行了,你陪覃小姐喝吧!”我強忍著頭暈眼花以及胸中快要噴湧而出的髒物,有氣無力地對麻老板說。再看滿鳥鳥,已經象一袋麵粉壓在椅子上,半眯著眼,似睡非睡,口水橫流。

“行!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我了!”麻老板拍拍我的臉頰,滿嘴的酒氣撲麵而來,熏得我的胃一陣抽搐,差點現了原形。還好,覃瓶兒剛好把臉湊過來看我的情況,一陣異香及時挽救了處於崩潰邊緣的我。

“妹娃兒,他們兩個投降了,我陪你幹到底!”聽到這句有歧義的話,我心裏陡地升起一股惱怒,準備狠狠踢麻老板一腳,哪曉得渾身發軟,腿腳無力,隻好像滿鳥鳥那樣,半躺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腦袋,強裝鎮定,惺忪著眼,看麻老板和覃瓶兒拚酒。

很短的時間,麻老板和覃瓶兒又各自喝了兩瓶酒,都是一口清,號稱“麻不翻”的麻老板舌頭已經在打裹了,說的話模糊不清,笑聲也弱了許多,臉上的麻子也安分了。覃瓶兒卻一如既往淡定自若,聲音仍然如空穀鳥鳴一樣清脆,“麻老板,我再敬你一杯吧?祝你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

“妹娃兒,你的心意我心領了,酒就不喝了吧?啊?不然我就要下豬兒了!”

“下豬兒?”

“嗯!哇嗚就是這樣啊!姐……我叫你姐了,歡迎……加入硒都酒壇‘不’字輩,呃……姐姓覃吧?那就叫……叫‘覃不醉’……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