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口(《》)

這一次晃動來得格外強烈,青石堆就象一個笑岔氣的人一般“花枝『亂』顫”,轟隆聲、喀嚓聲、嗦嗦聲,聲聲入耳,讓人強烈地感覺到死神就在離頭皮不遠的地方獰笑著。

我和滿鳥鳥鑽出岩孔,恍眼間看到寄爺已經手忙腳『亂』地把他的背簍背在背上,帶頭朝前麵狂奔而去。

我和滿鳥鳥不敢停留,也不管身上的東西是不是會刮在青石上,從而造成青石堆晃動更強烈,撲爬連天地朝出口疾躥,盡管這個所謂的“出口”我們至今還沒看見在哪裏。

生死關頭,人就現出了本能,此時哪還管得了別人許多,三個人都是沒命地狂奔。盡管前幾次強烈晃動並沒有讓青石堆垮下來,此情此景,誰敢保證它一定不會垮下來呢?畢竟“石頭怕癢”這等怪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寄爺拿著手電在前麵疾奔,因為跑動導致光束四處『亂』晃。光到之處,我依稀看到一些青石如巨大的馬蜂窩懸在頭頂,隨著青石堆的晃動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搖擺,讓人看得心膽俱裂,感覺下一秒那青石就會狠狠地掉下來,把我們砸成一攤爛西紅柿。

這種逃命疾奔,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我們被犬牙光錯的石尖撞得七葷八素,眼前滿天的金星『亂』舞,此時哪管得了這裏流血了,那裏破皮了,一個勁地往前疾奔。

本以為這次最強烈的震動,一定會讓青石堆垮塌下來,哪知等我們跑了一段後,青石堆的晃動又慢慢停了下來,青石們仍然是相互『亂』七八糟地支撐著,並沒有因為劇烈晃動轟然而倒。

三條漢子稍稍放心,放緩腳步。頭頂雖然沒有青石砸下來,地上的碎石卻鋒利尖銳無比,萬一不小心劃破了腳受了傷,等到巨石真的砸下來,豈不是連一絲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我此時才有機會喘口氣,脖子伸得象長勁鹿,眼珠瞪得象牛,尋找那象征生命複活的出口。

眼光『亂』掃了好一會,終於見到寄爺說的“出口”了那僅僅是在前麵很遠處『露』出一片雞蛋般大小白光來。雖然我現在還不能判斷那白光所在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是出口,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奔波了這麽長的時間,出現這麽點自然光,還是讓我興奮莫名,催促著滿鳥鳥和寄爺快跑。

滿鳥鳥自然也看到了那點白光,不需吩咐,悶聲疾跑。

白光越來越寬,似乎是陽光斜斜地照著石壁上。我心中暗喜,終於快逃出生天了!

哪知又猝不及防發生了另一個變故前麵的寄爺就在我們的眼皮下不見了!!

因為快接近出口,所以岩隙裏能見度大大提高,剛剛還見到寄爺的手電光在前麵『亂』晃,突然之間手電光就沒了,我開始還以為寄爺見到出口,所以才把手電關了,心裏怪他也太心急了些。此時就聽見滿鳥鳥焦急地叫道:“安哥呢?”

我大吃一驚,拚命擠到滿鳥鳥身邊,朦朧中睜大眼睛找了一圈,才發現寄爺的背簍斜橫著卡在一道溝隙中,溝隙下麵黑沉沉的,不曉得有多深,寄爺卻不見了。

我差點急哭了,滿鳥鳥也開始滿嘴噴“渣渣”。我彎腰朝著溝隙下麵大聲喊道:“寄爺!”

“我在這裏哩!莫慌!”寄爺在背簍下麵答腔了。我急忙從背包裏掏出另一隻手電,往溝隙一照,發現寄爺兩條腿呈八字斜蹬在岩壁上,上身卻被背簍擋住了,看不清是個什麽狀況。

“我暫時沒事,我還背著背簍哩,但是現在動不了,你們想辦法把我拉上去!”寄爺的聲音從背簍下麵傳上來。

悶頭悶腦一番,心中有了主意。我叫滿鳥鳥小心蹬在岩壁上,從背簍上跨過去,然後轉身兩腳牢牢蹬著岩壁,等我吩咐再采取下一步行動,滿鳥鳥依言做了。

我從身上解下棕繩,打了個活套子,勾著腰,讓寄爺試著抬起一隻腳,以便我能把他的腳套牢,不至於繼續向下滑。寄爺看不見我的繩子,按照我的口令抬起一隻腳。好在寄爺並向下滑多遠,我滿頭大汗,努力了幾次,終於穩穩套住寄爺的左腳。

我稍稍鬆了口氣,不敢怠慢,抬頭叫滿鳥鳥試著抓住背簍邊緣慢慢往上提。

那背簍的背係是竹蔑織的,平時承受個百來斤沒問題,但寄爺這個背簍比較破舊,誰也不敢保證背係會不會突然折斷,如果真出現這種狀況,非但救寄爺難度大大增加,說不定我也會跟著像下串串香一樣落入深不見底的溝隙中。

滿鳥鳥雙手抓住背簍邊緣,緩緩用力,終於將寄爺提了起來,『露』出一張嚇得煞白的臉。寄爺雙手順勢在岩壁上一撐,“鷹鷹,你把我的腳放了嘛!”我一驚,發現我還緊緊拉著繩子,寄爺的左腿象一截幹柴懸在空中。於是我趕緊鬆了繩子,寄爺四肢用力,象一個“大”字站立在岩壁上。

“格老子的,”寄爺大口喘著氣,“老子隻顧盯著前麵了,哪曉得腳下還有這麽大一條深溝,幸虧我背著背簍,不然也會像當年那頭牛一樣被肢解了才能拉出來。”

寄爺說的那頭牛我和滿鳥鳥都曉得。我早說過,俠馬口村天坑、岩隙密布,當年一頭水牛不知怎的就掉進了一條很深的岩隙,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牢牢卡在岩隙中,一大堆人用了很多辦法都沒把水牛弄上來,那水牛也許意識到命不長了,兩眼流了會兒淚,腦袋在岩壁上猛力一撞,就暈死過去。眾人見它如此,狠狠心喊來殺牛匠,讓他順著岩壁小心下到牛頭那裏。殺牛匠兩眼一閉,鋒利的殺牛刀捅向水牛的脖子,臉皮被噴濺出來的牛血糊得看不見本『色』了。那殺牛匠很有幾把刷子,就在岩壁上砍下了牛頭牛腳,開膛破肚,將那遭孽的水牛肢解後,掛在事先垂下來的繩子拉上去埋了。

此時聽寄說起那頭牛,一看腳下那條深溝,果然和水牛掉下去的那條深溝有九分相似,隻不過比當年那條溝窄多了,但掉下去一個中等身材的人還是綽綽有餘,幸好寄爺的背簍比較寬大,寄爺掉下去時被背係掛住了才沒有落入深不可測的溝隙中。

此時,三個人的姿勢相當酷,象三個“大”字懸在岩壁間。借著微弱的天光回頭一看,發現我們已奔出了“怕癢”的青石堆。岩壁是兩塊上不見頂,下不見底的整塊石頭。我試著用手指撓撓岩壁,發現岩壁似乎不怕癢,沒有晃動。

我暗自慶幸,假如這岩壁也像那些青石一樣晃那麽一下子,我們不是被夾死,就是象下餃子一樣墜入深溝中。

滿鳥鳥似乎心懷怨恨,見我摳岩壁並未引起晃動,走到青石堆邊緣,伸出食指摳向一塊青石,“你不是怕癢嗎?老子讓你癢個夠!”指甲在青石上刮得咯吱有聲,引得那堆青石地動山搖,嚇得我們緊跨幾步,遠離那青石堆才停下來喘口氣……歇氣莫等汗水幹。我們粗略整理一下行裝,小心蹬著岩壁,手腳並用像踩高蹺一樣朝出口『摸』去。此時變成滿鳥鳥在前,寄爺在中間,我仍然殿後。滿鳥鳥看見出口就在前麵,已經不怕“半傀”了,仗著自己力大,在前麵走得嘿然有聲。

“等等!”我忽然大聲叫道,“聽!是不是花兒在叫?”

前麵兩個人聽見,停下腳步,側耳細聽。“真的像是花兒在叫哩!”寄爺聽了一會說。

滿鳥鳥已經離我和寄爺差不多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了。他扭過頭來,疑『惑』地說:“我沒聽見花兒叫啊?”

“你的耳朵是不是出故障了?”我疑『惑』地問滿鳥鳥。按道理說,滿鳥鳥已經快接近出口了,如果花兒在出口外麵叫,滿鳥鳥應該聽得更清楚,怎麽會聽不見花兒的叫聲呢?

“你的耳朵才需要大修哩,老子都聽見你在吠叫,耳朵啷格會出問題?”滿鳥鳥不樂意了。這就奇怪了,滿鳥鳥這樣說,花兒自然不在出口那裏,那它是哪裏叫呢?怎麽聽聲音這麽弱?

“汪”又一聲虛弱的狗叫聲傳來,這下我捕捉到了,聲音來自我的**,也就是那黑沉沉地岩隙中。

我急忙拿著手電一照,心一下子就懸起來了,竟有隱隱作痛的感覺。

光照之處,我依稀看見花兒的屁股和它微微擺動的短戳戳的尾巴,身子和腦袋完全看不見,看樣子它是倒栽蔥卡在岩隙間了。稍稍移動手電光,我又看見花兒屈著雙腿貼在岩壁間,支撐著身體不繼續向下滑,盡管如此,花兒已經滑到離我們站的位置大約十來米的距離了,其情形比當年那頭水牛慘上百倍也危險上百倍。

我急忙喊滿鳥鳥回來幫忙,想法把花兒救出來。滿鳥鳥聽見,轉過身子,罵罵咧咧回到我們的身邊。

我把手電遞給寄爺,急慌慌地準備打算學當年那殺牛匠下去救花兒出來,寄爺及時阻止了我,指著下麵的岩溝對我說:“你看,那下麵恁個窄,你啷格下得去,莫搞得你也卡在裏麵出來就搞拐噠!”

原來,那岩溝上寬下窄,呈漏鬥形向下延伸,花兒所在的位置估計隻有三十公分寬,別說踩著岩壁下去了,就是側著身子下去都難如登天。“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頭腦如麻,心急如焚,期待地看著寄爺。

滿鳥鳥接過手電照了照花兒,連連搖頭,歎著氣說:“難!難!難!”寄爺也低著頭不吭聲。

“鷹鷹,花兒已經這樣了,我看還是算了吧,它畢竟是一個不會說話的畜生!”滿鳥鳥準備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忽然意識到不能鬆手而且夠不著我,遂縮回了手。

我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一下子就冒火了,“畜生怎麽了,它不是一條生命嗎?”

滿鳥鳥也火了,“是人要緊還是畜生要緊?覃瓶兒現在生死不明,你還有工夫救一隻狗?覃瓶兒隻有一個,狗死了哪裏找不到一條?你腦子也需要大修了吧?”

我嘴巴張了張,無言以對。滿鳥鳥的話讓我猶豫了,他說得有道理,一路奔命,目的也是為了找到覃瓶兒,盡管現在還沒她的蹤跡,但前麵就是出口,有了自然光的幫助,搜救工作難度要小許多,成功的機會也大了許多,現在卻被花兒的生死難住了。

花兒似乎聽見了滿鳥鳥的話,在下麵哀怨地叫了一聲。這叫聲刺透了我的心底,灼痛了我的神經,我想起它在地牯牛洞奮不顧身救我,在藿麻林中緊緊跟隨我,始終對我不離不棄,眼淚就出來了。我腦子一熱,大聲朝下麵喊道:“花兒!你等著,我一定把你救上來!”

花兒在下麵又叫了一下,聲音中竟然透著欣喜,這更加堅定了我要把它救上來的決心。不是我認為花兒比覃瓶兒重要,而是心中那個古怪的感覺始終讓我認為覃瓶兒一定沒有危險,這種感覺在我出了水竹林後就莫名地出現了。而且,按搜救的原則,先救近的,先救看得見的是一種科學的合理的做法,再者,我不認為花兒僅僅是一隻不會說話的畜生,它是我的朋友!是我患難與共的朋友!!

打定主意,腦子清醒了許多,現在關鍵是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去救花兒,沒有時間去考慮其它的了。

我仔細查看了一下形勢,眼睛轉向寄爺的背簍,心中有了主意。

“這樣,寄爺,您家把背簍裏的金鋼雜貨倒了,平放在這裏,請您家蹲在裏麵拉著我,看能不能用繩子套住花兒的腳把它提上來。”我故意不看滿鳥鳥,吩咐寄爺說。

“不行!”沒想到寄爺斷然拒絕。

“嗯?”我以為寄爺沒明白我救花兒的方法,再次解釋說:“如果離得近,我可以試著去套一下花兒的腳,可是,您看,花兒離得那麽遠,用棕繩打個活套子垂下去肯定不行,而且也沒有時間了。我的意思是您家蹲在背簍裏,再用棕繩捆住我的腳,把我倒吊下去,盡量接近花兒,再想法套住花兒的腳拖它上來!”

“我不是說你的方法不行,而是說不能倒掉我背簍裏的東西!”寄爺斬釘截鐵地說。

我愣了,不解地看著寄爺,他背簍裏到底是什麽東西比花兒的生命更重要?難道他的意思也和滿鳥鳥一樣,打算放棄花兒?

滿鳥鳥歎了口氣,一言不發,往上蹬爬了一小段距離,從寄爺的頭上走到我麵前,拿起我解下的棕繩子在腰上纏了幾轉,使勁勒了勒,盯著我,“來吧!難道還要我幫你捆腳嗎?”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將棕繩另一頭留出十米左右後,像蹦極的捆法綁住腳踝。寄爺把背簍卡在岩壁間,也過來幫滿鳥鳥拉著繩子。

我小心彎下腰,以手當腳,頭朝下準備接近花兒。當我身子快完全倒立時,我感覺雙手顫抖得厲害,又怕猝不及防卡進窄小的岩隙裏,所以不敢貿然鬆開雙腳,直到我感覺雙肩也卡在岩壁上的時候,才放下心來,鬆開雙腳,我聽見棕繩因崩直而發出令人心驚膽寒的喀喇聲。

雙肩被岩壁卡得作痛,可離花兒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我吸了口氣,將留出來的棕繩打了個活套子垂下去。

這時,我忽然意識到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繩子往哪裏套呢?

我所能看見花兒的部位,僅僅是它的短尾巴和屁股,再就是卡得鐵緊的後腿。尾巴肯定套不住,雙腿肯定也不套不進去。

滿鳥鳥借著寄爺手電光也看見了下麵的情形,衝我喊道:“鷹鷹,你看到了花兒的蛋蛋或雀雀了嗎?看看套在那上麵行不?”

我一呆,沒想到滿鳥鳥居然想到花兒那個部位,套是能套住,但是,套在那**上往上拉,拉上去花兒還有命在嗎?即使萬幸留得命在,它會不會成為變『性』狗,從而喪失了一輩子的樂趣?

我心裏大罵滿鳥鳥,找點時間,找點空閑,讓你來作個實驗試試先!

不過,滿鳥鳥的話倒提醒了我,花兒腿上不是有個大皰嗎?可以套在那上麵啊,那東西本來就是多餘的,即使拉掉了對花兒沒有任何影響,還免去給它動手術的麻煩。屙『尿』洗蘿卜一舉兩得啊!

我叫寄爺把手電光對準花兒的屁股,發現那個大皰果然懸在花兒的腿間。我心中大喜,深吸一口氣,將繩套對準大皰,緩緩垂了下去。

此時我全身血都往頭上湧,憋得我滿臉火燙,眼冒金星,岩隙下麵又湧上來一股股腥氣,使得我的眼神模糊起來,套了好幾次,每次都是繩套貼在那個大皰上了,就是套不進去,弄得我大汗淋漓,汗水倒灌進眼睛,火辣辣地疼,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不行,還得更接近花兒才行。打定主意,我艱難地側過身子,叫上麵鬆繩子,又往下爬了幾米,離花兒隻有兩米左右的距離了。岩壁夾得我骨頭咯咯作響,胸腔憋得喘不過氣來,流進眼中的汗水更猛烈了,辣得我幾乎眼不開眼睛,我用袖子抹了一把,待視線稍稍恢複,示意上麵鬆繩子,然後像潛水一樣,雙腿虛空一蹬,又向下擠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