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枚陶印

“日白!”滿鳥鳥不屑地吐出一口煙,“梭欏樹都是長不高長不大的,這點常識都沒有。”

我朝他苦笑一下,暗道,馬桑樹不是也長不高嗎?我怎麽也在地下皇城看見了?同時嘴裏也沒閑著,“安樂洞那些大玩意兒難道你忘記了?”滿鳥鳥被我噎不說話了。

“這幅圖像……啷格畫的就是文書老漢擺的那個土家人起源的傳說?”寄爺打斷我和滿鳥鳥的交鋒,陡然說道。

經寄爺提醒,我也陡然想起文書老漢講的那個親兄妹成親生下血砣繁衍土家人的傳說,對照眼前這幅圖像來看,我心裏咯噔一下子,難道這傳說居然是真的,或者至少與土家人的族源有某種關聯?

這個傳說三個年輕人都聽過,寄爺這個老棒棒自然更是耳熟能詳,看見這幅圖像,四人的臉上的詫異自不消多說,用“麵麵相覷”這四個字來形容都有些蒼白無力。

那個傳說中的大樹正是梭欏樹,而且也十分高大,要不然那兩兄妹也不能順著它爬到天上遇到神仙。但這棵樹的樹頂上麵根本沒什麽仙境一類的場景,更不用說神仙了,茂密的樹葉把樹頂遮蓋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裏麵究竟有什麽;而樹下也根本沒有洪水,這一點,可以從『裸』『露』在地麵的盤根錯節的樹根清晰地看出來。要說與傳聞中的情景對比,也隻有這兩個地方有區別了。

“難道這樹上的人兒就是從那血砣砣中蹦出來的?”滿鳥鳥一臉不相信,看得神情專注,香煙上老長一截煙灰都不曾掉落。

“麽子‘蹦’?”寄爺威嚴地掃了一眼滿鳥鳥,“嘴巴又在跑火車了?對待這種神物不洗澡再看也就算了,你嘴巴上要有個把門的……這些人恐怕是我們的祖先哩!”

滿鳥鳥被搶白得麵紅耳赤,梗著脖子說道:“我老頭子當時就是恁個說的嘛……”

“你老頭子也不是麽子好東西!”寄爺飛快地打斷滿鳥鳥。

這句話說得有點大,滿鳥鳥的臉瞬間由關公變曹『操』,脖子粗了一大截,站起來就想與寄爺理論一番。打狗還看主人麵哩,何況寄爺說的還是他老子,說得還蠻重,滿鳥鳥不氣喊才怪。

我和覃瓶兒也十分詫異寄爺為什麽會突兀地說出這句話,正麵麵相覷,看見滿鳥鳥踢倒了椅子,我趕緊伸手把拉開,扶正椅子扯他坐了下來,嘴裏還溫婉地安慰他,“算噠算噠,寄爺也是在開玩笑,他嘴裏跑起火車來比你還凶……莫吵了,我們還是繼續來看這本書吧!”滿鳥鳥氣哼哼地瞟了一眼寄爺,腦袋一擺,把寄爺的腦殼擠開,低頭悶聲說道:“看後麵看後麵!”寄爺不以為忤,幹脆站起來萎縮萎縮梭走到一個旮旯呆著去了。

第二頁就是血魂碑的圖像,同樣用金絲繡成。先前已經說過了,這幅圖像上的血魂碑與實體的血魂碑除了大小以及弧頂上那兩個多出來的東西之外,完全相同,主體上繡的正是廩君巴務相“投壺擲『射』”的情景(這個“壺”應該說“孔”更為確切)。隻是圖像是平麵的,我們當然看不見圖像背麵上繡的什麽,翻到背麵一看,自然也是看不見的。

寄爺早就猜測過,血魂碑頂上那兩個凹孔肯定是用來安放某種東西的,現在我們在圖像上確實看見了這兩件東西,但是這兩件東西僅僅隻『露』出很少的一部分,而且又無任何標記,圖案也很抽像,那麽,這兩件東西到底是什麽呢?這兩件東西現在又在何處呢?既然血魂碑仍然存在,這兩件東西肯定也仍在世上,隻是我們現在還不曉得它們在哪裏罷了。

我抬頭準備問寄爺,發現這老家夥一下子的功夫不曉得去哪裏了,隻留下一屋濃重的草煙味道。

“翻!”滿鳥鳥不耐煩,伸手翻開新的一頁,等他看清書頁的東西時,氣焰一下子就不再那麽囂張了,因為從第三頁開始,就是大段大段如煙頭大小的文字,而且很多是像形字,可以說,那些文字不認識滿鳥鳥,滿鳥鳥自然更不會認識它們。

滿鳥鳥神『色』尷尬地胡『亂』翻了幾頁,丟開帛書,衝我擺擺手,說:“你娃冒皮皮的時候到了,等你看完了,再說給我們聽就行噠,老子睡磕睡去了,狗兒拜”(冒皮皮:出風頭。狗兒拜:滿鳥鳥的鳥式英語goodbye,還有罵人的意思)。

這一下,隻有我和覃瓶兒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低頭看書。我一時間哪裏完全認得這些密密麻麻的古體字?基本上看每個字都要對照現在的文字猜測半天,而且猜得是否正確根本拿不準,這看起來的速度就可想而知了。覃瓶兒看了半天,略顯疲倦,對我嫣然一笑說:“鷹鷹,您家受累,看完講給我們聽,我也去休息一下哈!”

我能怎麽著?還不是隻有苦笑的份,“去吧去吧!”說完準備順手拍拍她翹挺的屁股,想想不妥,及時收手假裝去摳頭掩飾過去。覃瓶兒倒反客為主,彎腰啵地一聲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笑笑走開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滿鷹鷹不是英雄,自然更是隻有受寵若驚的份了。

我找來一枝筆和一疊白紙,一個字一個字往下對比猜測,猜完一個就寫在白紙上,暫時猜測不出的就在相應的位置打個圈圈,打算等內容稍成規模後再根據上下文來補。

這個過程是十分枯燥的,但我幹得專心致誌,什麽時候天黑的,什麽時候又是誰打開燈的我都不知道,我媽叫我吃飯時,我滿腦子還是在猜測那些文字,隻是機械地拿起筷子在一隻空碗裏刨了半天,直到咬到我媽給我夾的一塊滾燙的肥肉,把我的嘴皮燙得差點起泡才總算驚醒。

飯後繼續工作,熬燈夜戰。幸好我的古文字知識還算豐富,連蒙帶猜,工作得以順利進行,一個一個簡化字逐漸落在了白紙上。

我越翻譯越震驚。雖然白紙上還有大量的圈圈的,而且還有很多不通順的語句,但血魂碑的秘密還有一些其它聞所未聞的事件在我心中初顯端倪,惹得我更加心急如焚,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文字都翻譯完成,好痛痛快快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知不覺中,天就亮了。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窗戶的時候,我終於把所有的文字都翻譯出來了,寫了滿滿的十幾篇,好在我的文言文功底還不錯,連續把謄出來的文字看了好幾篇,血魂碑的來曆以及這段時間我們遇到的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終於在我心中變得清晰透徹了。

盡管我哈欠連天,我還是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興衝衝跑去把賴在我家的沒心沒肺的滿鳥鳥從**扯了起來,忍受著滿鳥鳥強烈不滿的嘟囔聲,說:“想聽故事不?”滿鳥鳥騰地從**彈起來,“都曉得了?”我點點頭。覃瓶兒在另一間屋聽見動靜,唏唏嗦嗦也起了床。

在堂屋會合後,我驚奇地發現寄爺兩眼布滿血絲,神情困倦,似乎也是一夜未睡,但臉上居然也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喜『色』。我短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了,寄爺肯定在通宵看那本有關覡術的書,怪不得從昨天開始就見他對我這本帛書不太感冒哩!

其實,書中文字記載的內容非常複雜,涉及到方方麵麵,我簡單梳理了下自己的思路,決定先從血魂碑上那兩個簡約的“耳朵”講起。

“你們曉得不?這圖像上兩個長方形的‘耳朵’實際上是兩枚陶印,年代非常久遠,久到可以追溯到泥陶的起源時期,比廩君時期還有久遠得多。”我又拿出血魂碑,說:“這塊血魂碑實際上隻是一個外殼,其作用就是用保護這兩枚陶印,打個比方說,如果這兩枚陶印是寶劍的話,這個血魂碑隻不過是一個劍鞘。血魂碑的兩幅圖案確實是廩君安排雕刻的,無外乎是宣揚他是怎麽當上當時的部落首領的,這兩幅圖案上的事情確實像傳聞的那樣是真實的,當年廩君造成的土船也確實如陳老所說那樣是陶船,而血魂碑本身也是泥陶做的……”

“那這兩枚陶印現在哪裏呢?”滿鳥鳥迫不及待問道。

我嘿嘿一笑,不理他的問話,把帛書翻到第一頁,說:“我們下一步要進行的工作就是要找到這兩枚陶印,再把它們與血魂碑合二為一後,安放在這棵梭欏樹的頂端!”

“下一步工作?難道這件事情還不算完?”覃瓶兒也著急地問道。

“當然!而且這棵巨大的梭欏樹也需要我們去找到!”

“你是說,陶印和梭欏樹還在人間?它們下落何處書中沒有說?”寄爺開口就問到點子上。

“是的。”

“那……為啥子要把這兩枚下落不明的陶印和這塊血魂碑安放在這棵梭欏樹頂呢?”寄爺繼續追問道。

“這事兒說起來就複雜了,等下我慢慢給你們擺,不過書中說道,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解開兩個部落千百年來的恩冤情仇,隻有這樣,才能使這棵梭欏樹起死回生!”

三人聽完我這句話一下子呆了。寄爺說道:“把裝有陶印的血魂碑放在這棵梭欏樹頂就能使它起死回生?那這棵梭欏樹到底起啥子作用呢?”

“這個書中也沒說。書中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交待了這個我們必須完成的任務!”

“必須?我們?為啥子必須?為啥子是我們?”問這話的是寄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