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又見駿馬(2)

思想指揮行動,勝利的曙光已現,我的手腳當然變得輕快起來,連聲催促著頭頂上的三人不要拖遝,“攢勁爬!攢勁爬!我們很快就能見到覃城了……是吧?寄爺!”我心裏又喜又急,更不願說那憋腔憋調的彩『色』普通話了!(攢勁:使勁)寄爺沒說什麽,依然悶著頭向上攀爬。

當最後一塊蛋形岩氹被我踩在腳下之後,我縱身一躍,雙手一抓,向上一挺,終於蹦上穀頂,抬眼一看,發現滿鳥鳥和覃瓶兒把寄爺緊緊擠在中間,全都背對著我,一言不發,坐如鍾站如鬆似的一動不動呆看著前麵。

視線嚴重受阻!這可把我急壞了,顧不得花兒的兩條後腿像兩根鑼錘在我屁股上一敲一打,幾個箭步躥到三人身後,雙手用力一劃拉,從滿鳥鳥胳肢窩下麵鑽了過去。

我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一時間竟忘了站起來。

如果眼前是一座殘存的古墓,我不會覺得驚奇;如果眼前出現一片茂密的叢林,我認為非常正常;如果眼前出現同樣的絕壁,甚至還有更多的石蛋,我也做好心理準備……然而,這一切都不是!

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個方形的水潭,水潭中的水碧綠剔透,光可照人。而更讓我看得不願眨眼睛的是,潭上居然有石雕的九曲回廊。當然,更讓我震駭不已的是,那彎彎曲曲的回廊形成的圖案居然是土家的虎形圖騰,雙虎圖案的最中間位置,也就是那個x形的交叉之處,居然佇立著一個三層樓高的鳥頭。那鳥不知是什麽鳥,但可以清楚看見它的嘴大張著,而嘴裏居然是……居然是……兩匹提腿欲飛的駿馬!

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難道這裏就是我們的最終目的地?可,土司王覃城究竟葬在哪裏?放眼一望,視力所及範圍根本沒見任何墳堆,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同時我的心也漸漸沉入穀底。

看了半天,我才終於看明白這個地方的形狀。這是一個類似平底鍋的地方,但遠比我當初在安樂洞中遭遇“嫁血”那個地方大,直徑大約在一百米左右,“鍋”底是一個水潭,水並不深,可以清晰看見水底地毯一般的碧綠水草,以及遊弋其間的水生動物,比如透明的大約半寸長的蝦子、兩隻眼睛鼓得比肚皮還大的青蛙、飛一般從水草中躥過的斑斕水蛇……其中大多數水生動物的體形我以前從沒見過;水潭之上大約十厘米的地方就是那彎曲的回廊,回廊之上雜草叢生,使回廊本來的麵目變得斑駁陸離,幾不可尋;無名鳥頭之後,是一棵枝幹虯節的參天大樹,樹蔭濃密,冷氣森然,無巧不巧剛好把鳥頭遮得嚴嚴實實,如果從上麵看,是絕對不會看見這個隱蔽的所在;水潭的周圍,是一些擠擠挨挨的苗條的狗骨頭樹,這狗頭骨樹我並不陌生,小時候打柴經常砍他,生『性』脆弱,長得很直,一般來說長不高,但眼前這些狗骨頭樹卻偏偏高而且大,而且最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它們的樹頂無一例歪向鳥頭,無形中形成一個類似圓頂鍋蓋的把這個水潭、曲廊、鳥頭蓋在其下,疏落的陽光從枝椏間硬擠下來,投『射』到水潭上,水潭中便萬千金蛇遊,晃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看過仔細,我恍然大悟,媽那個巴子,剛剛我還在懷疑這個世外桃源怎麽沒給人發現,即使普通人根本達不到這個地方,總應該有飛機之類的東西發現它吧?現在想明白了,正是這些密密麻麻的狗骨頭樹和潭底碧綠的水草,為這個環境披上了一件隱藏真麵目的外衣。

寄爺畢竟老辣得多,見過的世麵也不少,見我們三個年輕人持續著最初的姿勢,首先醒過神來,活動活動手腳,長籲口氣,說:“這裏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了!”

這聲並不洪亮的話語把三個看得瞠目結舌的夥計從夢中驚醒。我抹抹嘴角的口水,咂咂嘴隨意接口道:“您家啷格曉得呢?”

“你沒看見鳥嘴裏的兩匹駿馬嗎?”寄爺指著鳥頭說,“你們看看,它們有什麽特點?”

覃瓶兒眼尖,首先驚奇地叫道:“那兩片馬與我們在罩麵亭看見的那兩匹很像呢!”

聽覃瓶兒說得肯定,我把目光從打量周圍環境轉向那兩匹駿馬。盡管我現在的視力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但與覃瓶兒的視力相比,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加上有一些蔓延的枝椏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那兩匹馬我看得並不是特別清楚。“真的?”我隻得向覃瓶兒求證。

“你不是說你的狗眼好了嗎?啷格還看不清?瓶兒說得沒錯,那兩匹馬確實和墨氏夫人雕的那兩匹馬很相似,罩馬亭那兩匹馬簡直就是它們脫的殼兒呐!隻不過,這兩匹馬看上去還非常完整,比罩馬亭那兩個夥計帥多了!”滿鳥鳥迫不及待“日絕”我兩句,然後一本正經我形容那鳥嘴裏的兩匹馬,中間用了幾個自以為俏皮的詞匯。

“鳥鳥說得對。看見這兩匹馬,我們不難想像,它們肯定與墨氏夫人相關,既然如此,那肯定也與我們要找的土司王覃城有關。”寄爺補充道。

“但是,那鳥嘴裏除了兩匹馬,並沒得墳堆、棺材之類的東西,那麽土司王覃城究竟葬在哪裏?”我雖然讚同寄爺的觀點,但心中任不免疑『惑』萬分。

“血魂碑上那八個字是啷格說的?”寄爺反問了一句。

“‘欲解血魂,宜尋覃城’啊!”我不解,不曉得寄爺為什麽明知故問。

“這八個字是你根據那首藏頭藏屋詩猜測的,原話中根本不是這幾個字……”

“您家是麽意思?”寄爺話未說完,我隱約猜到寄爺接下來會說什麽,冷汗唰地下來了,心裏想道,難道我當初的猜測根本就是錯誤的?這可比狠狠敲我一棒還要厲害萬分!

“我的意思是,這句話中的‘覃城’也許不是一個人,或許真如陳老所說的那樣,是指的‘覃姓城池’,又或者,土司王覃城根本不是采用的普通安葬方式哪個告訴你埋人一定會有墳堆或棺材?”

“那您家的意思是,覃城用的火葬?”我不太相信“覃城”這兩個字指的是“覃姓城池”這個意思,所以仍然固執地認為覃城是一個人,是土家曆史上最後一個土司王,而不是其它。

寄爺不答,向那兩匹馬瞄了好半天,說:“是與不是,我們先去那兩匹那裏看個究竟再說。”

我雖然明知寄爺這個提議是當前的唯一選擇,不知何故,我心裏總有一種極不踏實的感覺,總認為前麵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在等著我們,可心裏真正去搜尋到底是什麽讓我產生這種感覺時,卻又無跡可尋,興奮中有忐忑,像做夢一樣的感覺。

“狗日的,這裏恁個安靜,連個鳥兒都見不到,真他『奶』『奶』的古怪。”滿鳥鳥不失時機地冒出一句。我恍然大悟,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產生如此複雜的情緒了。此時看太陽,估計是早上**點鍾的樣子,天氣不熱,身上甚至產生一種涼絲絲的感覺,換在平時,換在其它地方,各種鳥兒肯定已嘰嘰喳喳鬧成一團麻了,而在這裏別說鳥叫,甚至那從樹上落下來的『露』珠都不曾發出一丁點聲響,整個環境顯得格外靜寂而詭異。

寄爺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極其異常的現象,盯著鳥頭默默靜立一會,低沉著聲音說:“豆腐多噠是水,我們現在說麽子都沒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兩匹馬的位置一定是我們的最終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