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船棺(2)

乾龜在我和滿鳥鳥上船後,早旋轉了半圈,腦袋沉入水下,似乎在為同伴打氣加油,直到我們把坤龜的後部拉起來,它才重新抬起頭,回頭殷切地望著我們。見到同伴再次落入水裏,急了,撲通撲通幾聲水響,乾龜掉過頭來猛地朝船一拱,竟把采蓮船拱得倒退一截,仍握在手裏的藤蔓差點把我們拖進水中。

我腦子靈光一閃,大聲吩咐覃瓶兒和滿鳥鳥趕緊抓牢藤蔓。看樣子,乾龜是想助我們一臂之力,此時不加把勁,更待何時。覃瓶兒和滿鳥鳥意會過來,牢牢抓住藤蔓,身子後傾,像拔河一樣使出吃『奶』的力氣,連花兒都跑上來幫忙,咬著藤蔓往後拉。乾龜的靈『性』確實不可小覦,腦袋縮進殼裏,四腿劃水,猛力拱船……漸漸的,坤龜的身體『露』出水麵的部分越來越多,三人一狗見狀,咬緊牙關,拚命用力,在坤龜的大力協助下,轟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坤龜的身體終於被我們翻過來了,而那原本繃得筆直的幾根藤蔓哢嚓哢嚓幾聲斷成幾截,三人一狗一個坐兒齊齊跌倒在船頭。

我們趕緊爬起來去看那兩隻不離不棄相依為命的巨龜,驚喜地發現它們已歡騰地鬧成一團,在狹小的水潭中折騰起丈把高的水浪,澆得三人一狗成了十足的落湯雞。覃瓶兒雙手合什嘀嘀咕咕一陣,撲到我身邊在我臉上使勁啵了一口,其欣喜之情不言而喻。滿鳥鳥把臉湊過去,“哎,哎,十五的月亮有他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瓶兒,你應該一視同仁吧?”

覃瓶兒心情大爽,張嘴就來了句,“送你五個字!”

滿鳥鳥呆了,嘴巴張得老大,而他的兩隻眼睛睜得比嘴巴還大,完全沒想到覃瓶兒會把他劃拉來的“日常用語”現學現用這不起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

滿鳥鳥討了一鼻子灰,訕訕一笑,轉移話題,“我們現在光榮完成了任務,基本上可以說是功成名就,接下來我們怎麽辦呢?我們雖然上了這船,但是根本就沒有船槳,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死不成……”

話未說完,采蓮船猛烈地搖晃起來。我抬頭一看,發現乾龜頂住坤龜的屁股,而坤龜的腦袋頂著船頭,那船正在緩緩向後移動。

滿鳥鳥歎道:“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想不到這兩隻大烏龜居然如此靈『性』,曉得感恩圖報,可歎啊可歎啊!”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一副儒雅文靜的神情。我背地好笑,剛才在覃瓶兒丟了麵子,說幾句比較書麵的話就能掙回來麽?

“是啊!”覃瓶兒附和道,“它們不僅知道感恩,而且那隻乾龜還懂得照顧同伴,知道同伴的腿退化了,把它推在前麵……我好感動喲!”說完幽幽地看我一眼,目光如水。

“好了,大功告成,現在也有幫手為我們劃船了,我們進船艙看看吧!”我深深回看覃瓶兒一眼,說。

滿鳥鳥從手裏接過所謂的玄衣都郵珠,小心翼翼的神情如接過一個剛出生發嬰兒,看得我心裏極度鄙夷這夥計愛財愛到家了。不知何故,我心裏老是有一種感覺,覺得這東西最終肯定不屬於我們,而後來的事實上確實證明了這一點。

滿鳥鳥捧著玄衣都郵珠踅到船艙門前,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居然沒看見艙門的把手在哪裏,伸手一推,艙門紋絲不動,滿鳥鳥的牛脾氣上來了,抬腿狠狠踹了艙門一腳。憑滿鳥鳥的牛力,漆黑的木質艙門應該不能與之抗衡,誰知艙門咚地一聲鈍響,不但未粉身碎骨,反倒是滿鳥鳥唉喲一聲,噔噔倒退幾步,捂著小腿來了幾個單腳跳,險些摔進水裏,幸得有我及時扶住,滿鳥鳥才勉強站穩,手裏仍牢牢抓著玄衣都郵珠。

誰都沒注意到,花兒在滿鳥鳥腳踹艙門那一刻,居然一個虎躍跳上了坤龜龜背。

我見滿鳥鳥吃了虧,陰陰笑了下,走到艙門前蹲身仔細打量一番,發現那所謂的艙門居然是個假門,門板上的黑炭被滿鳥鳥踹下一塊,『露』出裏麵雪白的木板和一些斑駁陸離的紋路,我仔細一看,駭然發現那些紋路並不是花鳥蟲魚之類的東西,而是幾列豎排的符號。這些符號異常古怪,有點像人手板心的紋路,有相當多的符號更像馬蹄形……如果不是那排列整齊的符號我一個都沒見過,我差點把這扇假門誤認成一塊墓碑。

我雖然不懂這此彎彎曲曲的符號代表什麽含義,不過我竟覺得似曾相識,仔細一回想,我駭然叫道:“格老子的,這不是傳說中的‘手心文’嗎?”

“手心文?什麽是手心文?”覃瓶兒和滿鳥鳥異口同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手心文是什麽東西,有次我在網上看新聞,無意中看見一篇重慶的報道,說在某個土家同寨發現一本奇書,書上就是這種奇形怪狀的符號。因為這些符號太像手板心的紋路,所以專家就叫把它們命名為‘手心文’,據有專家考證,說這些符號是土家人最古老的文字,但這也隻是一個猜測,它的真實來曆和具體含義恐怕是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了。”

“你們不是說,土家人不是沒有自己的文字嗎?”覃瓶兒疑『惑』地問。

“這個……有文字和無文字都隻是傳說,誰都無法考證清楚。假設它們真是土家人的文字,恐怕也是秦始皇統一文字之後廢棄不用了。”

“這倒是有可能。”覃瓶兒點頭同意。

這僅是猜測,而我心中還有另一個疑問:在地上皇城石牌坊的匾上,有幾個用漢字偏旁部首組成的不是漢字的文字,在這裏又發現了更神秘的符號,結合它們出現的環境,這些文字或符號或許真是早期土家人使用文字,至少,我們遠古的先祖對它們並不陌生。聯想到土家人代代口耳相傳,用歌唱的形式來傳承土家曆史,我心中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從有文字到使用漢字偏旁部首組合成文字,再到無文字,難道我的先祖們受到了什麽外界壓力或阻撓,才使他們自己的智慧結晶最終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

當然,這也是猜測,其破解難度不亞於著名的歌德巴赫猜想。

說到文化的東西,滿鳥鳥就一個頭變兩個大,滿臉不耐煩,“格老子的,你老盯著這些‘土蛇兒’樣的東西搞‘呢烏安’呐,趕緊想辦法打開船艙看看,這船艙做得恁個‘紮實’,說不定裏麵有值錢的東西哩!”(土蛇兒:蚯蚓;紮實:結實)我本來對能不能打開艙門並不是十分在意,打開又怎麽著,不打開又怎麽著,現在能有一個相對安全的棲身之地,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這船最終飄向何處,是不以我的意誌為轉移的。

采蓮船被兩隻巨龜推著,在絕壁緊『逼』的潭水走得很平穩,玄衣都郵珠投『射』產生的各種影子迎麵而來,又很快甩在腦後。

我推了推假艙門,起身對滿鳥鳥癟了下嘴,“這門根本打不開,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滿鳥鳥走到船艙兩側,見船艙與船舷平齊,根本不可能去到船尾,心中鬼火直躥,口中罵罵咧,撲嗒撲嗒退回船頭,紮好姿勢,朝船艙猛跑幾步,然後飛身踹向亭子狀的船艙,咣當一聲巨響,嚇得四人渾身一激靈。半響抬頭一瞧,見四角亭的上部居然向後與船艙錯開兩尺,離底部一米五左右的地方『露』出一個長方形的豁口,一股陰森的冷風撲麵而來。

噫?這船艙的樣式怎麽象一副棺材?當陰風漸漸減弱,膽量重新回到身上的時候,我心裏就立馬湧起了這個感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船棺?”我喃喃自語。

不等覃瓶兒和滿鳥鳥發問,我回頭說道:“我爺爺在世時跟我說過,早期土家人的喪葬形式有很多種,其中就有船棺葬,從這采蓮船的顏『色』和這個『露』出的豁口來看,這艘船並不是真正的船,而是一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