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劉夏舒展了一些筋骨。

打坐了一晚上,又練了半夜的丹,屁股有些微微發麻。

材料早就送到了,甚至是劉夏要的那些東西,也都陸續送到了。

瑞祥商會和見雲宗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畢竟,這一山的人又不是真神仙,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總是需要外麵的物資的。

所以這些東西摻雜在裏麵,又是暗中接頭,所以做的十分隱蔽,並沒有引起袁天飛的注意。

自從天元走了之後,袁天飛就把劉夏看的緊緊的。

尤其是內庫裏麵的東西,劉夏根本無法染指。

劉夏清楚,袁天飛這是欺負他沒有靠山,想把他困在這裏。

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劉夏的膽子要比他大一些。

有了錢,自然才能去做一些一直想做,但是又無法做的事情。

比如說今日,他就要拿上嶺南七子的字畫,去拜訪一個重要的人。

見雲宗的機構並不複雜。

掌握實權的長老不過八個人。

分別是掌管戒律堂的戒律長老,掌管藥房的藥房長老,掌管見雲宗功法傳功長老,掌管防務的真武堂長老。

以及掌管文獻,搜集情報的玄氣長老,負責傳授玄門知識的元神長老,以及負責內庫的內庫長老。

當然,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長老,那便是掌管藏寶閣的天元張老。

其中,這八個人有五個是袁天飛的心腹,剩下的三個,除了天元,還在打醬油。

而今日,劉夏要拜訪的不是別人,而是一向視自己為眼中釘的戒律堂長老。

戒律堂長老名為付天磊,在見雲宗已經呆了快三十年,今年四十七歲,修為武師二階。

劉夏之所以揮舞著鋤頭,第一個向他下手,那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在外人看來,這樣很傻,畢竟,付天磊和袁天飛那關係,鐵的不能在鐵。

這是見雲宗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然這戒律堂的長老,那裏能夠輪到他來做?

可是劉夏去了,因為劉夏有把握。

從後山出來,一路搖搖晃晃的劉夏,臉上帶著的依舊是如春風一般和煦的笑容。

這是他的習慣,經過兩年的沉浮,他學會了很多。

比如說隱藏自己心。

修為喪失之前,劉夏囂張跋扈,所以,一朝落難,才會被人那樣的排擠。

而今,劉夏骨子裏依舊囂張跋扈,可是,臉上卻總是溫情脈脈的笑,讓人覺得十分親近。

有些時候,經曆一些苦難並不是壞事。

劉夏心裏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就抵達了戒律堂門外。

此刻,休息的了一夜的見雲宗漸漸的喚醒了生機。

那些弟子上完早課之後,開始一天的修行。

隻是他們見到劉夏,都不會跟往常那樣愛答不理。

不管是誰,都會弓腰心裏,叫一聲師叔。

劉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變化,隻是望著戒律堂,他有些微微的發笑。

戒律堂在淩霄大殿之後,一個極為不起眼的小院落。

大門鏽跡斑駁,台階上長著青苔,看著有幾分破敗。

可是見雲宗的弟子,卻不敢小看這裏,因為,一旦進入了這裏,沒幾個有好下場,當然,劉夏除外。

劉夏是這裏的常客了,從小上山的他,調皮搗蛋那是極其出名的。

一想到上一任的那個戒律堂長老,劉老爺子,他會心的一笑。

那個老爺子嫉惡如仇,對弟子們看管的極其嚴苛。

哪怕是一點小錯誤,都會嚴懲不貸。

隻是,每當這老爺子看見劉夏,嘴角的肌肉都後**兩下。

甚至有一次,這老爺子那這一把劍要追殺他,後來被淩雲師尊給攔下,才救了他一命。

想來,那老爺子回來有幾天了,等一會從這裏出來,一定要去拜訪一下。

那是淩雲師尊留給他的心腹,也是他敢麵對袁天飛的籌碼。

剛剛進入了大門,兩名執勤的弟子就迎了上來。

“給劉師叔請安。”

劉夏擺擺手道:“免了,付師哥可在?”

那名弟子急忙笑道:“付長老在後麵,我給您通報去。”

劉夏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看著劉夏的背影,這個弟子臉色一變,悄悄都朝著掌教居住的院落裏而去。

劉夏來到了後院,站在門外輕輕的喊道:“付長老可在?”

此刻,站在一張書案之後的付天磊正在全神貫注的臨摹一副字帖。

筆下的字跡,剛勁有力,但是不失柔和,有了幾分功力。

猛然聽到劉夏求見,手中的筆略微停了一下。

心裏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小子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不過轉念又一想,這個劉夏最近鋒芒畢露,又有很多在外雲遊的長老陸續回來,自己確實不好不賣給他麵子。

當下沉聲道:“進來。”

劉夏架著幾副畫軸進入了房間內。

這個房間,劉夏不是第一次來,裏麵擺設十分的簡單。

一張大通案,上麵擺放著很多筆,大大小小,如同樹林一般,一個上好的前朝官窯筆洗,兩個玉石的鎮紙,一尊冒著嫋嫋青煙香爐。

牆角,有一張大床,一張矮塌,剩餘的牆壁上,包括廳堂中央,懸掛著無數的字畫。

這些字畫,有些是真跡,有些是仿品,有些是他自己的作品。

弄的整個屋子書券氣極強,可是跟這些有強烈反差的乃是付天磊整個人。

身為武修武師,付天磊身高八尺有餘,身材孔武有力,一張四方臉,滿是橫肉,張著濃密的絡腮胡,乍一看,如同黑鐵金剛,強盜一般。

可就是這個人,竟然愛好這樣細膩的,耗費心神的東西,實在難以想象。

尤其是看他那專注的神情,讓劉夏覺得,人果然是不可貌相滴。

此刻,付天磊頭並未抬頭,隻是專心的臨摹著手裏的字畫,淡淡的說道:“劉師弟,我這裏你可是不願意來的,今日怎麽找上門了?”

“嗬嗬,付師哥說的哪裏的話,想來見雲宗你我二人可是經常打交道。最近我得了一些好東西,不知道真假,送給師哥幫我評鑒一下。”

劉夏訕訕的一笑,付天磊這才抬頭,看見劉夏的腋下,夾著幾幅畫軸,不免心頭有些好奇。

劉夏見他默許了,走上前去,慢慢的展開了其中一幅,付天磊隻是看了一眼,當下虎目放光。

“嶺南七子王建安的春山圖?”

“是嗎?師叔看這可真是真跡?”

劉夏裝著不懂的故意一問。

“這我得自己研究研究。”

說著,付天磊遍自己的賞玩起來。

這個時候,劉夏將另外一副卷軸展開,付天磊隻看一眼,遍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劉夏手裏的拿著第二幅,乃是一副墨寶,上麵提名為《蘭山詞》

“劉半農的蘭山詞?”

這幅墨寶隻有不到一百字,但是字跡宛若遊龍飛鳳,說不出的脫俗瀟灑。

縱然是劉夏一看便知道,這字寫到這種水平,已經不是單單寫字這麽簡單了,每一筆,每一劃,好像都在告訴人們些什麽。

如果說春山圖乃是珍寶,但是和蘭山這樣的珍寶一比,立馬遍失去的顏色。

那一副墨寶,隱隱的藏著一個靈神級別大師的人生哲學,自然意境上更高一籌。

付天磊這樣的行家,自然能夠看出來這乃是真跡,這兩幅作品,乃是他四處托人打聽,苦苦求之不得,今日竟然就這般出現在劉夏的手裏。

付天磊心裏自然清楚,這劉夏是有備而來,所以表現的也冷淡了幾分。

“師弟,這兩幅字畫,我看都是真跡。”

“是真跡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我這人,不大喜歡這些東西。所謂寶劍贈英雄,這字畫今日其實是我特地帶來送給師哥把玩的。”

“送給我?”

付天磊果斷的聞到了一些陰謀的味道,隻是心裏暗暗的不屑,以為,你就憑這幾幅字畫就拉攏我,未免也太幼稚了,當下沉聲道:

“無功不受祿,這東西太貴重了,師弟還是拿回去的好。”

“師哥果然是兩袖清風,剛直不阿。起初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這兩幅字畫在旁人眼裏價值不菲,可是在我的眼裏,不過兩張廢紙罷了,你可知道為何?”

付天磊心裏冷著著,暗想,果然是個黃口小兒,不知道天高地厚,這樣兩位大家你也配評頭論足?

不過,心裏倒是真想聽聽這個小子能說出什麽荒唐的話來,於是不屑的道:“為何?”

“先說著冷南七子之一的王建南。遙想當年,這七位爺各個都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主,至於修為,也恐怕是出類拔萃的。可惜啊,當天慶王朝一倒,這七位爺就趕緊的對天際王朝溜須拍馬,這氣節啊,什麽貞操啊,就都沒了。明白人,都說這是良禽擇木而息,要我看,都是一些沽名釣譽,貪生怕死之人。”

付天磊倒是一愣,這嶺南七子確實如此,所以沒有反駁。

“至於這劉半農,他的字和修為,已經陰陽之道,確實獨樹一幟。江湖曾經送他劉聖之這樣的稱號。想來,這樣的,這樣的作品,自然不該有什麽問題。可是,當年這位劉大聖人,生生將強奸了自己的女兒,又強奸了自己的女弟子,最後還給他生了幾個兒子。師哥,你倒是說說,這樣虛偽無常的人,有什麽可追捧的?”

“哼,不過是江湖傳言罷了。師弟,人生在世,要用心去想,莫要人雲亦雲,市井流言,多半不可信。”

“師哥教訓的是,可惜了,這劉半農的兒子,四個有三個傻子,隻有那個女弟子生的兒子,聰明伶俐,最後還一劍把那劉半農給殺了。我看,這流言倒是有幾分意思。”

付天磊隻是一笑,隨即將手中的筆放下,背負雙手望著麵前這個消瘦的少年冷笑道:“你今日來就是為了跟我討論前人的不足?”

“當然不是,我今日特地將這兩幅字畫送給師哥。所謂物明誌,還望付師哥笑納。”

劉夏臉上笑意融融,深邃的眼眸纖塵不染,滿是親和之意。

而對麵的付天磊,猛然一驚,瞳孔驟然一縮,隨即笑道:“那這兩幅字畫,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