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龍,你會後悔的!”破月幽冷地一笑,拭去唇角血跡,毅然轉身離開。

肖亦龍望著她蒼涼的背影,內心充滿了淒楚。他深深歎息一聲,明知無望,兩人就是這樣相互傷害,剪不斷的愁緒卻依舊在糾纏不放,痛苦不堪。他沉默少許,忽然握劍在手,朝西走去。西麵的道通向大街,華燈初放的時分最是熱鬧,特別是一片夜裏營業的商鋪,燈火通明,人流攢動。

肖亦龍擺脫幾個搔首弄姿的青樓女子,迎麵看到一個剛剛快活夠的嫖客,醉醺醺地幾乎撲撞過來。他眉頭一蹙,閃身讓開。那個嫖客在一旁大吐特吐,令人作嘔。

肖亦龍正要離開,忽然聽到一陣**、粗野的笑聲。他仰起頭,看到樓上一個彪悍的漢子和三四個妖豔女子正在尋歡作樂,醜態盡出,毫不在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那大漢揮金如土,一把把白花花的銀子隨處亂丟,那群鶯鶯燕燕興奮不已,一個個舞動著輕紗裙袂,花姿亂顫。

肖亦龍持劍的手一緊,目光裏帶著冷刹之色。

大漢大咧咧地坐在當中,大口飲酒,大塊剁肉,粗豪而**不羈。他醉醺醺地朝身邊的姑娘們招手,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過來,大爺還有賞!”

那群女子又是一陣興奮地尖叫,忙一個個粘上他,吵著要領賞。

大漢得意地左擁右抱,喝著纖纖玉手遞過來的美酒,享受著耳際溫柔的低語。

大漢陡然望見一雙寒冷的眼眸,不禁打了個寒戰,忙將身旁的姑娘推開,一臉諂笑地道:“師弟,你也來啦?”

四周的喧嘩聲嘎然停止,那些女子知趣地讓開一條道,看著那個青衫飄逸的冷麵男子緩緩走來,沒有吱聲。

肖亦龍冷冷地道:“師兄真是好興致。”

大漢訕訕地一笑,招呼道:“來,一起喝杯酒,姑娘們……”

那些美豔的女子立即領悟,一起圍上肖亦龍,對他大獻殷情,柔聲耳語,纖纖玉指輕輕滑過他冷峻的臉龐,充滿了媚惑。

“這位爺真是好酷啊,笑一笑,輕鬆一下吧?”

“是呀,來這裏不是為了快樂嗎?何必那麽正經?”

“下去!”肖亦龍冷冷地道。

大漢神色一變,對她們作了一個回退的手勢,那些女子噘著嘴作出委屈狀,紛紛退下。四周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僵冷。

“喬振海,你還記得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嗎?”肖亦龍冷聲問道。

大漢諂笑道:“當然記得。當年如果不是師弟你替我向師父求情,今天我恐怕就不會活著站在這裏。我答應你從此後不會再幹偷雞摸狗,殺人掠貨的事。可是我沒幹啊,就是來妓院喝喝花酒,快活快活……”

“你哪來那麽多銀子?不是你偷盜所得嗎?”

喬振海忙搖頭:“沒有,我就……發了一點小財而已。”

“什麽小財?”肖亦龍在他對麵坐下,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

喬振海麵有難色,支支吾吾半餉,道:“也就趁亂順便拿了點財寶……”

肖亦龍的拳頭重重地垂在桌子上,杯碟皆被震動。

喬振海畏懼地望了他一眼,忙替自己辯解:“別人都在拿,我又不是傻瓜是不是?我拿的又不多,我不貪心,也就……”瞥見肖亦龍鐵青的臉色,慌忙閉嘴。

“誰家的?”肖亦龍問,“你跟我一起把拿來的東西送回去。”

“送不回去了。”喬振海道,“天玄城已經完了……”

“天玄城?”肖亦龍一震,忙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天玄城偷來的?”

喬振海點頭道:“當時那個亂啊,我隻是順便拿了就走,可沒耽擱。你想連上官索、龍傲、慕容世風他們這些有頭有臉的也難保不對那些財寶動心,何況是我這樣的小人物。我是偷偷跟著他們闖入城去的,那裏還真是***大,皇帝都沒這樣的排場……”

肖亦龍若有所思地道:“上官索他們攻了城,那麽天玄城主呢?”

喬振海搖了搖頭,道:“這我不太清楚,可我聽說他被親信出賣,腦袋都被割下來了。”

“他死了?”肖亦龍大驚,“消息可靠嗎?”

喬振海搖頭道:“具體情況你去上官索他們吧,他們可比我清楚。”

“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

“就在附近的來福客棧下榻,還有一幫天玄城的餘孽也在那裏。”

肖亦龍沉吟片刻,忽起身拉住喬振海,道:“你跟我一起去,事情結束後,我們一起去見師父,已經好久沒有見他老人家了。”

喬振海神色陡變,慌亂地搖頭:“不,我不回去,不回去。”

“為什麽?”肖亦龍奇怪地盯著他,“你這麽害怕見到師父?”

“我,我……”喬振海麵色蒼白,“師父他……”

“師父他怎麽了?”肖亦龍見他言辭支支吾吾,一點都不痛快,立即起了疑心,“你見過他是不是?他怎麽了?”

“他,他死了……”

肖亦龍頹然地坐了回去,淒然地喃喃:“死了,死了……”他陡然一把拽住喬振海,大聲質問,“師父到底怎麽死的,怎麽死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概是病……”喬振海畏畏縮縮地道。

肖亦龍狐疑地望著他,忽然瞥到他脖子間那道細細的傷疤,心中一動。他不動聲色地將喬振海按坐在椅子上,冷冷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師父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喬振海跳了起來,“我沒有……”

“別動!”肖亦龍的長劍陡然出手,如鬼魅般纏上了對方的咽喉。

“那你回答我,為什麽你的脖子上會留有師父的劍痕?”

“這個……我……”

肖亦龍冷冷地威脅道:“如果你還敢狡辯,我就立刻殺了你!”

“我真沒有,師弟……”

肖亦龍目光一冷,持劍一揮,一旁的桌子立即被砍成兩半,摔碎的杯盅碗碟落了一地。

喬振海撲聲跪地,求饒道:“我知道我不是師弟你的對手,求你放我這一次吧。”

“說,師父到底是怎麽死的?”

“他是因為……”喬振海忽然神色一變,陡旋腿踢起地上一片碎瓷屑,迷住對方的眼睛,朦朧中,銀光一現,殺氣暗起。

肖亦龍目光一冷,倏然反手一劍,將他的暗藏的匕首打飛開去。

喬振海大驚,轉身掠上一旁的扶欄,正要飛身跳下去,冰冷的劍刃已抵在他的背心要害。

“下來!”肖亦龍冷冷地命令。

喬振海呆了呆,認命地退了回來,神色死寂。

“是……是我殺了師父……”

肖亦龍麵色慘白,持劍的手在微微發顫。

“可我不是故意的。自從我被師父逐出師門後就一直在江湖上流蕩,無所事事。我曾苦苦哀求師父給我一次機會,可是他鐵石心腸,根本無動於衷。他關心的是他的聲譽,而不是他的徒弟。有時候我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我才是他的大徒弟,他卻老嫌我資質不高,什麽絕妙的武藝隻願意傳給你,他對你就是偏心。我這個大師兄竟然在小師弟手下過不了十招,真是諷刺啊。我被趕出來,受盡了侮辱和恥笑,他還是不肯放過我。他陰魂不散,他就是想纏死我!有一次,我稍動手打了一個人,他知道後就找到我,對我劈頭大罵,根本不聽我的解釋。可笑的是,那一次我僅僅是想做一回好人,教訓一個強搶良家女子的惡霸。但是我最後得到了什麽?我在師父的眼裏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家夥,我就是比不上你!後來我實在氣不過就跟他打起來,我不知道他當時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失手殺了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恨他,可沒有想要殺了他,真的沒有。”

喬振海一臉懺悔,淚流滿麵。

肖亦龍哀傷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你騙過我太多次了。即使你現在怎麽懺悔也無法彌補這個罪孽,你殺了師父……這是事實,我無法原諒。”

“師弟,看在我們同門一場的份上,你就放過我這一次,我回去重新給師父風光安葬,給他做法事,讓他早登極樂。做什麽我都願意,你就饒了我這一次,我不會忘記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