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依羅傻傻地、安靜地呆在肖揚身邊,心在慌亂,也在雀躍。她漸漸感覺有些疲乏,靠在一邊沉沉地睡著,臉上帶少許快樂,黛眉卻微鎖著。

空氣開始渾濁,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肖揚忙熄滅了手中的火摺子,側目擔憂地望了一眼沉睡中的上官依羅。

時間在不停地流逝,肖揚心中暗道:還是得想辦法出去!

他不是沒有辦法。但這個辦法對毫不懂武功的上官依羅來說,卻是太危險了,這是他遲遲不肯試的原因。

他想,天玄城隻派五個人去龍心堂鬧事,本來就是一招險棋。如果不是預料不到上官老夫人竟是妖女假裝,以上官依羅作要挾,憑著他們六人根本無法在高手如雲的那一刻全身而退。他們的目的真的僅僅是為了他們的少主提親嗎?現在囚禁自己和上官依羅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又將意欲何為?

他的腦海裏忽浮現出十年前那個小男孩的身影,和在龍心堂交手的少年,他們的眼神是如此相似。想到此,肖揚不由渾身一寒。

真的是他嗎?肖揚喃喃自語,內心的隱痛在慢慢擴散。那個小男孩是他一生的痛。現在他們又將麵對了,正邪的對立和交鋒!

肖揚苦笑一聲,太多太多的無奈與悲傷在心底交纏,沒有人能與他分擔,惟有身邊的這個小女孩對他不離不棄,是他唯一的安慰。

身處黑暗,完全與外界隔離的日子,忘了晝夜的更替。肖揚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驚愕地想到,天玄城的人似乎已忘記了他們的存在,是想把他們困死在這裏。

上官依羅在半昏迷中,含糊而虛弱地叫著:“水,水”

肖揚一怔,決定不再耗下去。他抱上官依羅輕輕放在角落,起身反手拔劍,回望了一眼昏睡的上官依羅,暗想隻能試一試了,但願小丫頭能挺住。

銀光疾閃,長劍如龍嘯,刹那間,石室內亮如白晝。

少時,劍氣暴漲,三尺青鋒伸縮不定,肖揚隻覺周身被一陣熱浪緊裹,幾乎窒息。他用盡全力,劍如狂龍,迅如驚雷,劍氣撞擊在石壁間,發出嗤嗤聲。

狂舞的劍芒,瞬間已閃出八劍!

石壁在頃間炸塌,碎石滾飛!

一襲白影出現在野藤蔓繞的石室前,英姿颯爽的黑衣女子妖妖持劍守侯,屈膝行禮。

喬雲淡漠地掃視著石室,緩緩道:“三天了,裏麵的人有什麽動靜?”

妖妖道:“不曾發現動靜。沒有水和吃的,他們堅持不了多久,現在可能”

喬雲冷笑:“如果肖揚出不來,那他就是徒有虛名!”

妖妖道:“囚室由異常堅實的頑石砌成,四壁光滑無依靠,可以說連蒼蠅都飛不出來,人困在裏麵隻能等死。”

喬雲的目光慢慢暗淡下來,右手緩緩攤在麵前,青色小火在掌心雀躍。

妖妖一驚,道:“少主,你要幹什麽?你不能違背尊者的意思!”

喬雲冷笑:“為什麽我一定要遵循他的命令?我不想再做傀儡了!讓開!”

妖妖長劍一指,冷冷地道:“如果少主一定要一意孤行的話,妖妖隻好冒犯了!”

喬雲冷眼一瞥,青色火焰如鬼魅般猛然逼去,擦過妖妖的肩頭,重重地撞擊在石門上。

轟然巨響聲中,喬雲與妖妖皆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甩出很遠。

石室四壁速然爆炸,從中飛出兩個身影。

喬雲看到肖揚抱著上官依羅站在一堆廢墟裏,嘴角浮現出一個莫名的笑容。暗道,肖揚,你終於還是沒讓我失望!

妖妖則驚愕地喃喃:“這不可能,不可能”

妖妖的劍冷冷地指向了肖揚。

肖揚臉上帶著倦色,用略顯嘶啞的聲音對喬雲道:“依羅被劍氣所傷,需要及時醫治,現在快救她”

喬雲冷冷地道:“我為什麽要救她?”

“你!”肖揚不理解地望著他,手不由地抱緊了懷中的女孩。

“肖揚,天玄城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妖妖揮劍刺向肖揚,忽聽喬雲喝道,“讓我來!”

白影一閃,攔下了妖妖,轉身拍掌而去。

肖揚急一閃身,身形飄開數丈,喬雲緊跟而上。

“喬雲,你”

喬雲低聲道:“快走!”右手一展,發出一股淩力,肖揚借力,已飛身離去數十丈。

喬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淒然的微笑,微風吹拂起他飄逸的白衫,他孤獨地立在原地,心底有無盡的淒楚。

“站住!”妖妖飛身追去,半路卻被一老者攔了下來。

“尊者,肖揚跑了!”

老者目光冷冷地注視著遠方,道:“一個肖揚不足為患,讓他去吧。”

“可是”妖妖道,“日後若要殺他更不容易了。”

老者望著不遠處的喬雲,冷笑一聲:“隻要少主知道欠了天玄城,這就夠了!我看他日後怎麽還!”

天色昏暗,刹時狂風起,暴雨驟然而至。

肖揚抱著上官依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避雨的破茅舍。茅舍內雜亂無比,雨水從屋頂縫隙裏滲漏下來,地上積起了一個個小水坑。

肖揚找了個較幹的地方,放下上官依羅,看她處在半昏半醒狀態,臉色慘白,似正受著劇痛的折磨。

肖揚望著外麵的傾盆大雨,一籌莫展。

上官依羅的表情很痛苦,額頭有汗珠凝結。

肖揚不由地抱住她,低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麽照顧一個女孩子,但現在我寧願……我為你承擔這些痛苦。”

上官依羅迷迷糊糊地把自己蜷縮在肖揚的懷中,眼角有淚水淌下。

忽然,茅舍外閃過一個身影,將一包東西拋了進來。肖揚一驚,追出門去,茫茫大雨中沒了人影。他回身打開包裹,裏麵竟是一些治療內傷的珍貴草藥,一個小紙包裏是三朵稀罕的天山雪蓮花,還有一些充饑的食物,真是雪中送炭!

肖揚若有所思地盯著這一堆東西,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

雨已停,肖揚在四周找了些柴火回來,費力地點燃一堆濕漉漉的木柴,濃煙在茅屋裏彌漫,肖揚被煙嗆得咳了幾聲。

肖揚回過頭,見上官依羅在火堆邊,臉頰被映襯地緋紅。她在含糊地夢囈著:“小混蛋,小混蛋”

肖揚愕然地喃喃:“小混蛋?”

“你會來找我的,你說過變成大俠,會嗎”上官依羅沉睡中的容顏蕩起一縷天真、溫宛的笑意。

肖揚怔怔地望著她,心底忽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哀傷。他伸手觸摸到她滾燙的額頭,一驚,忙脫下自己的外衣,替她蓋上,幫她擦去額頭的汗水。

肖揚一刻不停照顧著上官依羅,輸真氣暫時替她減緩痛楚,又熬了湯藥喂她喝下,折騰了半天,才見她有了起色,蒼白的麵頰上慢慢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肖揚暗暗對那包藥的功效稱奇,同時考慮另一個困繞著他的問題。

此刻,上官依羅已安穩地沉睡。

肖揚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忽然發現,這個女孩的安危已牢牢地牽動著自己的心。

包裹裏有些醬肉,饅頭,燒餅之類的食物,皆已又冷又硬,肖揚隨便吃了些,以充饑,恢複體力。他靠著牆,閉目養神,劍緊緊握在他的手上。

稍有些動靜,肖揚睜開眼,朝上官依羅望去。上官依羅還是安靜地睡著,似乎外界一切都與她無擾。

當上官依羅醒來時,天色已亮。陽光射入屋子,一片明媚。她坐起身,靜靜地望著肖揚靠在一旁睡著的樣子,無聲地笑。

肖揚驚醒,望著上官依羅,臉上含著淡淡的笑意:“丫頭,你醒了?”

上官依羅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忙又捂住心口,皺眉叫痛,虛弱的模樣令人憐惜。

“你在笑什麽?”肖揚奇怪地問。

上官依羅一手指著他的臉,咯咯地笑:“哈,黑碳大俠,世上最傻的大俠!”

肖揚想起昨夜為了點燃火堆,可能是被煙熏黑了臉,也不由輕笑一聲,出去洗了臉。上官依羅把蓋在身上的衣服還給肖揚,忽鼻子一酸,道:“肖大哥昨天一直都在照顧我嗎?”

“怎麽,你想報答我?”肖揚玩笑著道。

上官依羅低下頭,默默地道:“我是想啊,可是世上的東西肖大哥都看不上眼的,我送什麽給你也是枉然。”

“傻丫頭,”肖揚笑著輕撫著她的腦袋,若有所思,“我什麽都不需要,我已經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

“最珍貴的東西?”上官依羅朝他望了望,“是什麽,能讓我看嗎?”

“是——“肖揚故意拖長了聲音,惹得上官依羅跟他叫急。

“是關於上官大小姐的一個秘密。”

上官依羅怔了怔:“我的一個秘密?”

“昨夜有人發高燒,說了一氣胡話。”

“我說了什麽?”上官依羅忽臉上一紅,“我不會很失態吧?”

肖揚道:“你一直在喊什麽小混蛋。”

“小混蛋?”上官依羅驚叫,“喬雲?我為什麽會喊他呢?”

是他!肖揚在心中一怔,思緒開始飄浮開去。

上官依羅愣了愣,沒去細想,隨手捧起一個饅頭就要咬。

肖揚一手奪了過去,道:“冷了,我帶你出去吃些熱的食物。”

上官依羅咽了口口水,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