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豪華的莊園赫然在目,喬雲冷眼尋找著少時的記憶。

“回家了!”蘭衣女子欣喜地跑上前去。

“小姐回來了!”門口的守衛忙打開了門,侍女小初迎了出來。

“你不能進去!”守衛語氣冷淡地攔住了喬雲。喬雲漠然地回望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蘭衣女子忙道:“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喬雲感覺遙遠的記憶又開始回來,有哀傷在心底蔓延。

守衛狐疑地收回了攔著的手。喬雲仰首瞥了一眼龍心堂三個朱漆的大字,狂妄而大氣,不由輕笑一聲。

“我帶你去見我爹!”蘭衣女子歡快地道。在蘭衣女子的指引下,進得龍心堂富麗堂皇的大廳,門口侍衛自覺地讓開身。堂上那一席人,令喬雲與蘭衣女子都不由一怔。

蘭衣女子傻傻地望著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剛要開口說話,聽堂上一神色嚴肅的中年男子道:“依羅,怎麽這麽不懂規矩,還不快下去!”

上官依羅伸了伸舌頭,正要拉著喬雲回避。忽聽上官索旁邊的一中年男子笑道:“依羅,連姨父都不認識了?”

上官依羅乖巧地叫了一聲姨父,低聲對喬雲道:“他是我姨父慕容世風。”

喬雲望了一眼那嘴角隱隱含著冷笑的中年男人,心裏有些不舒服。他向來喜怒如常,隻是淡淡地唔了一聲。慕容世風的臉色有些怪異,他不動聲色地在心裏暗忖這高傲少年的來曆。

“還有無名大師,伊老先生,秋大俠,沈大俠,既然你來了,就都過來拜見一下。”上官索吩咐道。

那笑麵和尚無名生得慈眉善目,開口含笑,手拈佛珠,道:“不必為難上官姑娘了,都是熟人。”喬雲覺得這和尚好像還不怎麽討厭。

堂上客人忙都笑道:“江湖兒女,不必這些俗套。”

另有一位仙風道骨的精臒老者,即被稱作伊老先生的,端杯飲茶,麵色祥和地道:“好些時候不見,小侄女是越發標致了。”

上官依羅赧然地含羞低頭,喬雲則傻傻地盯著她這小女兒態,覺得實在可愛,全然不顧堂上異樣的目光。

上官索仿佛此時才注意到喬雲,眼角瞥了一下,問道:“這位少俠是”

上官依羅道:“他是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就是他送我回來的。”

慕容世風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上官索清咳了一聲,神色略青,問道:“少俠如何稱呼?”

喬雲雙手背後,淡淡地道:“喬雲。”

堂上的人相視著紛紛搖頭,慕容世風更是輕蔑地瞥了喬雲一眼。喬雲漠然地與他們的目光相對。他並不適合這樣的場合,從沒有人教過他應該如何去尊敬、恭維這些江湖前輩。他一直以他自己的方式活著,因而顯得格格不入。

上官索勉強笑了笑道:‘還是年輕人在一起比較有話題,依羅,你帶喬少俠去後院找你表哥吧。“

上官依羅應了一聲,帶著喬雲去了。

喬雲的腳剛跨出門檻的一刹那,陡然感覺脊梁一冷,一股不尋常的陰風朝他暗襲而來!他心中冷笑,不動聲色地假裝一個踉蹌,身軀撲了出去,幾乎跌到在地,有些狼狽。

“怎麽了?“上官依羅驚訝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跌倒。

慕容世風在背後露出嘲弄的微笑,暗忖道:不過如此!

上官索不喜歡這個少年,因而當慕容世風暗自作弄他的時候,並沒有言語,隻一旁冷眼旁觀。其實除了上官依羅之外,其餘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但都沒有說些什麽。也許在他們看來微懲一下這個不懂禮數的少年也不為過。

喬雲的手倉促地扶在門框上,穩住身軀,也不說話。但他心裏已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好感已蕩然無存。他偏執地認為,這群人都是偽君子。

喬雲?上官索在心裏暗暗冷笑一聲。但他的笑容隻維持了一刹那,之後便陡然凝固在唇邊,臉上是一抹錯愕無比的表情。

此刻不僅僅是他一人,堂上所有人的表情都發生了明顯變化。他們怔怔地望著喬雲剛剛扶過手的門框上,留著一個森然詭譎的五指手印,入木三分!

所有人臉上的笑意都在瞬間隱匿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驚愕與震撼。這看似單薄的白衣少年,忽然間成了他們心中的一個迷,更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喬雲走在通向後院的路上,望著堂內彩綢結棚,五色迷亂,鼓樂聲間歇間起,不時有忙碌的家丁、婢女匆匆經過,不由問道:“你家有喜事?”

上官依羅道:“後天是我***七十大壽,這些人都是來為她老人家祝壽的。”

“你奶奶”

“你不知道,她老人家以前是武林盟主,統領過各門各派,可威風了。”

喬雲微微一怔,道:“是嗎?”他想起什麽,又道,“你獨自離家,你爹都不覺得奇怪?”

上官依羅笑了笑:“那都是奶奶幫我圓的慌,騙我爹說是去廟裏為奶奶和爹進香祈福。”

喬雲凝望著她,良久,道:“你奶奶同意你孤身去找肖揚?”

上官依羅隨手折了一條花枝,放在鼻前:“是呀,她說江湖新秀中肖揚是最傑出的一個。

“關於肖揚的很多事跡都是你奶奶告訴你的?“

上官依羅奇怪地望了喬雲一眼:“你怎麽知道?”

“我很想見見你奶奶。”

“那有什麽難呢?我這就帶你”

正說間,小初一臉欣喜地跑過來道:“小姐,表少爺聽說你回來了,叫人去雇了一艘船,我們可以去玉人湖遊玩。”

上官依羅不屑地道:“又是這些玩意,沒新意,才不去!”

“可是人家還等著回話呢。”

“就回他,我剛回來,累了,隻想休息!”

小初撇了撇嘴,不情願地走了。

喬雲怔怔地望著她,忽開口道:“你和在外麵的你有些不一樣。”

“我很任性嗎?肖揚不喜歡任性的女孩子?”上官依羅天真地問。

喬雲楞了半天,方開口道:“也許,我也不知道。”

或許,我該走了。喬雲在心裏默默地道,她已經一點也記不得了,剩下的回憶也許隻屬我一個人。喬雲空茫地望著身邊的一叢翠竹。

“走,我帶你去見奶奶,***脾氣有些怪,不過她人很好的,等會見到她的時候你千萬別怕。”

喬雲輕笑一聲,心想隻不過是位老太太,有什麽怕不怕的道理?

上官依羅指著前麵一個竹樓道:“奶奶就住在這裏。”

喬雲凝視著那個精致,典雅的小竹樓,有些困惑。住在這裏的會是怎樣的一位老太太?

忽見一身著翠綠衣裙的婢女走過來道:“老夫人知道小姐和這位少俠要來,所以叫追兒出來迎接。”

喬雲輕笑一聲:“你這位奶奶真是料事如神啊。”

隨追兒上了竹樓,門半掩著,追兒在外麵稟告道:“老夫人,來了。”

少時,聽裏麵有個蒼老的聲音道:“請少俠進來,依羅,你不用進來了。”

上官依羅一楞:“為什麽啊?”

“剛才你表哥過來向我請示,說要帶你去玉人湖,我就答應了,你快去吧。”

上官依羅恨恨地一跺腳道:“這個壞家夥,還有這一手啊。”

“快去吧,怎麽說人家也是客人,你小時候在他家打擾了那麽多日子,再失禮就說不過去了。”

“我欠的是愫姨的人情,又不關他慕容家什麽事!”

“好了,別磨蹭了,去吧。”裏麵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上官依羅望著喬雲道:“你進去吧,我先走了。”說罷,不情願地下了竹樓。

喬雲呆呆地望著上官依羅離去的身影,神情飄忽。

“還需要老身親自出來迎接嗎,天玄少主?”冷冷的聲音。

喬雲一怔,狐疑地推門進去,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淡雅的房間,清爽脫俗。一旁矮案上焚著龍涎香,滿室飄香,珠簾垂落,臥榻羅帳輕舞,帳內側臥一人,朦朧不清。

喬雲暗忖,這應該是個年輕女子的閨房才是啊,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也有這些雅趣?

喬雲佯作清咳了一聲。

羅帳被輕輕撩起,塌上的女子披衣而起,卻見她一身寬鬆的金絲睡裳,輕如蟬翼,直披到地上。胭脂未施,睡態朦朧,含笑生媚,風情萬種。

喬雲微怔,問道:“老夫人呢?”

女子含笑道:“不就在這裏?”她聲音忽一轉,變成了老嫗的蒼老嗓音,“少俠請坐吧。”

喬雲神色一變:“你”

“怎麽?”女子輕瞥了他一眼,“覺得很奇怪?”

“你不可能是七十歲的老夫人,就算你怎麽駐顏有術,也不可能。”

“那你認為該怎麽解釋?”

“你用易容術假裝成上官老夫人,你有目的潛入龍心堂。”

女子輕笑一聲:“那麽,我為什麽要讓你知道這個真相呢?”

喬雲道:“因為你覺得沒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如果我告訴別人七十歲的慕容老夫人竟是一位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他們會認為我是瘋子。”

“說下去。”

“你知道我的全部,看來你的目的不是龍心堂,而是我和肖揚。”

“你很聰明。”

喬雲輕笑一聲,走上前盯著她道:“誰會這麽清楚我的一切,嗯?”他淒然地轉身,良久道,“別故弄玄虛了,尊者讓你來幹什麽?”

女子笑了笑,屈膝行禮道:“碧落見過少主。”

喬雲輕笑一聲:“尊者這一次的目的又是什麽?”

“尊者隻是叫我接近上官索,注意武林的動態。”

“所以你就殺了上官老夫人?”

碧落笑道:“少主不會在意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的生死吧?因為是上官姑娘的奶奶,怕她日後知道不會再原諒你?”

喬雲恨恨地道:“我怎麽也擺脫不了天玄城的噩夢!”

碧落含笑道:“為什麽要去逃避呢?少主你日後是天玄城主,將會是整個武林的主宰,這不好嗎?”

“對於你們熱衷的這一切我都沒有興趣!你們都是瘋子,瘋子!”

碧落從茶幾上端來一杯青茶,雙手奉上,笑道:“喝杯茶,或許可以消消火?”

喬雲冷眼凝視著她:“為什麽是你?”

“不是我又是誰?”碧落輕笑,“念奴?她到是千依百順,不過你沒讓她跟著你來。妖妖太冷了,不懂伺候人。所以我是最適合的,你說呢?”碧落嫣然一笑,朱唇微翹,勾起一抹狐媚。

喬雲冷笑一聲,轉身走出房間。

碧落臉上的千嬌百媚漸漸化入了陰沉的笑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