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早就休息了？”喬雲進入房間，便看見垂下的輕紗幔子在獨自飄飛，上官依羅的身影若影若現。
他撩起幔子，看到上官依羅呆呆地坐在床前，沒有說話。
他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拉起她的手，道：“這些日子你衣不解帶地在照顧我，我都知道。能娶你為妻，是我的福氣。”
“你為什麽什麽事都瞞著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在幹什麽。”上官依羅憂鬱地望著他，“我像一個傻瓜一樣，一直都沒法了解你。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麽？你為什麽要抓那麽多的人……”
“依羅，”他打斷她的話，“你隻要乖乖呆在我身邊，其他的事你都別管。”
上官依羅望著他深沉的眼眸，期待地道：“你不會傷害我爹，不會傷害其他人的是不是？”
喬雲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城主……”白虎遲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喬雲聞之，回首淡笑道：“你乖乖地休息，我出去一下。”
“你有那麽多事要做嗎？”上官依羅黯然地說道。
喬雲捧起她的臉，深情地吻了她一下：“我馬上回來。”他匆匆出門。
白虎低聲稟報道：“肖揚來了！”
喬雲微微一愣，臉上不禁浮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沒想到這麽快他就來了，他現在在哪裏？”
翠竹紅英，滿園芬芳。大青石桌子上，已擺上了滿滿一席酒菜。四周結著燈籠，高懸樹上。
喬雲對肖揚作了一個手勢：“請坐吧。”
肖揚冷眼瞥了一下身後押著他的兩名黑衣人。喬雲揮了揮手，二人悄然退去。
喬雲與肖揚坐定後，琴樂聲響起，數名美豔女子姍姍而來，蓮足輕移，長袖曼舞。
喬雲端起酒杯，含笑道：“肖大俠，我敬你一杯。”見肖揚未動，不禁笑道，“別是怕酒中有毒吧？”他將酒一飲而盡，忽神色一變，低頭咳嗽，噴出一口血水。
肖揚靜靜地盯著自己酒杯上濺染的幾滴血珠，沒有做聲。
“不好意思。”喬雲偏過臉繼續咳著。
“不要緊。”肖揚淡淡地將酒吞入肚子。
妖豔的舞女上前，美目流波，含情脈脈，飄逸的水袖輕柔地搭在肖揚肩上，玲瓏纖腰搖曳生姿，令人魂消骨蝕。又紛紛退去，在四周繞圈舞動。
“你到底想幹什麽？”肖揚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直視著他，仿佛想在他的眼眸裏找到答案。
我到底想幹什麽？喬雲在心裏默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內心竟是如此蒼白和陌生。他一直都像一個任性而衝動的孩子，做著一些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舉動，逆反著這世道一切所謂的真理。最後卻可悲地發現，僅僅是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證明自己的存在，僅是如此。
他忽而輕笑一聲，站起身，揮手讓所有的舞女退去，他回頭對著肖揚道：“我要天下！”
“這不該是你所求的。”肖揚平靜地道，“你不該有這樣的念頭，它會害了你。”
“肖揚……”喬雲若有所思地道，“你忘了嗎？你忘了肖亦龍是怎麽死的？”
——是你，是你害死我爹的！
你害死了我爹，卻還可以裝得這麽無辜！我恨你，恨你！
肖揚的神色在瞬間變得慘白，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喬雲緩緩端起酒杯，望著酒杯裏清澈的美酒，目光迷離：“你是恨我，一直都是，是不是？”他用低沉的聲音訴著無盡的淒然，眼眸裏寂寞依舊。
“為人子，不該為父報仇嗎？為俠者，不該為天下蒼生著想？那麽，說定了，我們之間的這場遊戲現在正式開始！”
“放棄吧，就算我求你。”肖揚懷著最後一絲希冀，“你已經和依羅在一起了，難道你沒有想過未來嗎？”
喬雲輕笑一聲，酒杯失神地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破碎聲。
“已經回不去了，我不能回頭了。”他喃喃自語，“經過了那麽多的事，我怎麽可能還像以前一樣天真？”
“喬雲……”
“肖揚！”銀光一閃，喬雲忽然將手中之劍指向他，口中冷冷地道，“如果你是個男人，就接受我的挑戰！”
“天玄城的地牢裏那數十條性命隻在你一念之間，你考慮清楚！”
“你在逼我恨你，喬雲！”肖揚盯著他，低沉地道，“你將那些人的性命當作了兒戲，作為你遊戲的籌碼！當中也包括上官堂主？那麽，你又怎麽麵對依羅？你在報複嗎？你在報複誰？你，我，還是在這個世界？我本以為總有一天，你會長大、懂事，可是你還是如此的任性妄為，甚至變本加厲！好，如你所願，我接受你的挑戰！”
喬雲輕笑一聲，眼眸裏閃現一絲詭譎和冷意：“既然你答應接受我的挑戰，那麽從現在開始，你必須遵守這個遊戲的規則。地牢裏共有十七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我給你十七次機會，每一次，如果你過了關，就可以救走一人。同樣，如果你輸一次，我就殺一人。怎麽樣？”
肖揚神色嚴肅地道：“那些江湖前輩的性命豈是我肖揚一人能夠做主？事關重大，我需和他們商量。”
“不用商量，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是生是死，都在於你！”
肖揚凝視著他漠然的眼眸，緩緩道：“自始至終，你隻和我在鬥。”
喬雲輕笑道：“今生，我隻把你作為我的對手，唯一的對手！”
“如果你執意如此，那麽，我奉陪倒底！”肖揚轉身，“不過天下任何東西都成不了不朽的神話，天玄劍自然也如此。沒有天玄劍，你便什麽都不是！”
喬雲緩緩將目光移向手中的劍，劍眉一蹙。陡然間，紅色長劍破鞘而出，攜帶著猛烈的熱浪，卷席而去！
肖揚收住腳步，冷眼瞥向肩頭的劍。
“就算你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一個事實，你終究抵不過命運。”
“命運？”喬雲一陣狂笑，“我會讓你知道，我將成為主宰命運的神！你說對了，我恨這個世界！本來就不該有我的存在，我是為複仇而生！”
“我覺得你很可憐。”肖揚盯著天玄劍暗藏的殺氣，淡淡地道。
喬雲的神情變得越來越沉鬱，持劍的手顫抖得厲害。
“肖揚，你別逼我！”他艱難地道。赤紅的劍氣暴漲，蠢蠢欲動！
“不要！”一條嬌小的身影突然飛奔而來，攔在前麵。上官依羅用充滿哀傷的眸子盯著喬雲：“你騙我，你答應過的，不會傷害牢裏的人。”
長劍如飛龍疾舞，從肖揚肩頭擦飛而過。石桌在瞬間被擊得粉碎！
喬雲失神地半跪於地，右手緊握著天玄劍，神色淒然。他輕笑一聲：“肖揚，你以為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肖揚呆呆地保持著原姿，木然不動。
“我還能放棄嗎？”喬雲神色淒惻，夢囈般地喃喃，眼眸裏充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