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揚與碧落對麵而坐，若有所思。
碧落輕輕一笑道：“你在想什麽？”
肖揚道：“我在想，你既然可以如此明目張膽地背叛天玄城，必是想好了退路。”
“如果我說沒有呢？”碧落笑道，“如果我說我隻是想冒險拚一拚，沒有設想任何後果，你信嗎？”
肖揚望著她，不語。
“你肯定會認為我是一個瘋子。”碧落道，“的確，我是一個瘋子，所有人都會這麽認為。”
她忽然神色一狠，眼眸裏閃過一抹陰冷，她緩緩、清晰地道：“我可不甘心一輩子為奴為婢，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是伺候別人的！我要得要我想要的東西，我要向你們這些男人證明，你們能做到的我碧落同樣能做到！”
肖揚輕歎一聲，道：“也許……”他側目望著外麵。
一幫衣衫破爛的乞丐聚上前來，端著破碗討要。
“走開走開！”車夫不耐煩地驅趕著，道，“被馬踢了我可不管！”
“走開，別當道，誤了我的生意！唉，你這老太婆……”
沈含煙聽著外麵車夫大聲叱責，臉上浮現出一絲幽冷的笑意：“除非使自己不斷變得更強，不然……就會像乞丐一樣，被人譏笑，被人欺負！”
肖揚淡笑道：“你也知道他們是被欺負？”
“行行好吧，給我點吃的，老太婆已經餓了整整兩天了。”
一個容顏蒼老的老嫗蹣跚地靠過來，舉著破碗高叫。已是三月天，身上還著那破絮舊襖，**的雙臂正微微顫栗。
“走開，聽到了沒有？我這裏哪有食物給你？”馬車夫威脅道，“再不走開，我就不客氣了！”
“行行好吧。”老嫗卑微地乞求著。
“真是找死！”車夫怒氣衝衝地揚起了長鞭，朝她劈頭蓋臉地揮去。就在鞭子落下的瞬間，他的手臂已被人牢牢拽住！
肖揚淡淡地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你何必動粗！”
車夫微微一怔，道：“這些乞丐最煩人了，他們都是故意的。”
肖揚放開他的手臂道：“不管怎麽，你動手打人總是不對。”他摸出一些銀兩放入老嫗的碗裏，道，“老人家，我們要趕路，請行個方便吧。”
老嫗的眼眸裏放出一絲光彩。她笑嗬嗬地望著肖揚道：“好好，你真是好心人，會有好報的。”
老嫗端著破碗轉身離開，忽然一個踉蹌幾乎摔到，肖揚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老嫗猝然地叫了一聲，反手牢牢抓緊了肖揚，她的手指在他手臂上不慎劃了一道。
肖揚扶起她，輕聲問道：“老人家，你怎麽樣？”
老嫗一臉歉意，指著他的手臂上一絲血跡，道：“真是不好意思，把你抓傷了。”
肖揚淡笑一聲道：“不礙事，老人家走好。”
老嫗連聲道謝，慢慢走開了。
碧落含著一縷莫名的笑意，望著肖揚道：“你對乞丐似乎也挺好的，怎麽，你自己也做過乞丐？”
肖揚道：“乞丐也是人，何況是那麽大年紀的老人。肯定是家裏遭了不幸，才落得如此困窘。我是沒有做過乞丐……”他頓了頓，歎息一聲，道，“也許，我的境遇還不如乞丐。”
碧落困惑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以前……是怎麽樣的？”
肖揚側目，沒有回答。他的容顏平靜如常，沒有一人能夠看到他此刻內心的波瀾起伏。他一向把自己的情感深埋著，不會輕易表露。痛苦抑或哀傷，他隻一人默默承受。
碧落見他久久不語，自覺沒趣，道：“我隻是好奇，當我沒問過。”
肖揚輕歎一聲，道：“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碧落偶爾瞥到肖揚左臂上的血跡，眼眸裏頓時閃過一絲驚愕。她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掀起衣袖，怔怔地望著上麵的傷痕，大驚失色。
肖揚困惑地望著她，問道：“怎麽了？”
碧落一臉鐵青，回首四處張望，尋覓著外麵那老嫗的身影。
“剛才那老太婆呢，走了嗎？”碧落急切地問道。
肖揚道：“她已經走了。她……有什麽不對嗎？”
碧落頹然地靠在一邊，道：“她就是我的師父千麵姥姥，沒想到這麽快，她就找來了。怎麽辦，現在怎麽辦？”
肖揚望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痕，問道：“這個……”
碧落道：“她已趁你扶她的時候，暗算了你。千麵姥姥，不但易容術厲害，還是下毒的高手。她的每個手指上都是暗藏了劇毒的。你已經中了她攝魂針上的毒。”
“攝魂針？”肖揚聽著有些耳熟，便問道，“她還收過其他弟子嗎？”
碧落道：“她收過很多女弟子，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跟她學了幾年的時間，後來就在天玄城了。”
肖揚捂著傷口，若有所思。
碧落望著他道：“你這人真是奇怪，一點都不著急自己中了毒嗎？”
肖揚笑道：“有你在，我怕什麽？”
碧落輕笑一聲，道：“你就這麽肯定我會替你解毒？”
肖揚道：“我對你而言至少還有些用處，你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碧落苦笑一聲道：“我倒是想幫你，可惜，我沒有解藥。”
肖揚淡笑道：“那就隻能看天由命了。”
碧落古怪地望著他，忽而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真是不懂你。”
肖揚淡淡地道：“要想真正懂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馬車行駛了大約兩個時辰，肖揚瞥見外麵茫茫一片沙石，忽警覺地道：“不對，不是這條路！”
碧落神色一變，一掀車簾，對這車夫怒叱道：“你怎麽搞的？你把我們帶到哪去？”
“不，不是……”車夫想要解釋，卻被人一箭射中，從車上栽了下去。
碧落放眼望去，見四麵八方湧上來數十人，團團圍住了馬車。
碧落冷眼瞥著這些衣著古怪，神色凶狠的人，一時難以猜透他們的來曆。回首低聲對肖揚道：“我們被包圍了！”
肖揚點頭道：“我知道。”
“人數很多，來路不明，看他們衣著倒像是些土匪。”
“我知道……”
碧落奇怪地回首望著肖揚，道：“你怎麽了？”
肖揚捂著手臂，臉色有些異常。他苦笑一聲道：“看來攝魂針的毒已經發作了，千麵姥姥果然厲害。”
碧落略一思索，道：“放心，這些小毛賊我一個人能搞定。”
她翻身跳下馬車，冷視著一張張怪異的麵孔，問道：“各位擋著去路，到底想幹什麽？”
一為首的大漢冷笑一聲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碧落瞥著漫無邊際的沙石，冷聲道：“就算是閻王殿，姑奶奶也不放在眼裏！”
一瘦個兒扯著尖嗓子叫道：“這是我們的地盤！”
碧落譏笑道：“我到是什麽厲害的角色，原來就是一夥強盜！”
瘦個兒湊上前對為首的漢子道：“大哥，這小妞好像不怕我們，是不是該給她一點顏色？”
為首的嘿嘿一笑：“也好，不過可得手下留情，不然人家會笑話我們欺負一個弱女子。”
眾人一陣哄笑。
“大哥，等我抓了她，給大哥做壓寨夫人！”一勁裝漢子跳了起來，走到碧落麵前，嘻嘻一笑道，“姑娘，對不住了！”說罷掄起拳頭，猛地砸了過去。
碧落反身一轉，長劍出鞘。
“溫柔一點，老弟！”為首的漢子大笑著叫道。
勁裝漢子微微一愣，駢指如戟，欺身上前。
“找死！”碧落長劍一挑，直刺對方雙膝，又快又狠。
勁裝漢子神色一變，感到腿上一麻，猝然間已踉蹌地撲到在地。他捂著自己鮮血淋淋的雙膝，痛叫道：“我的腿，我的腿給廢了！”
眾人這才驚慌，為首的大漢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大叫道：“臭婆娘，你夠狠！”
碧落冷聲道：“擋我道者，殺無赦！”
“大哥！”眾人蠢蠢欲動，為首的伸臂一攔道，“都退下，讓我來！”掄起一把鋼刀，攏目一掃，倏然間，刀光如影閃爍，瞬間飛沙走石，白茫茫一片。
碧落冷目一瞥，靜立不動。
“當心了！”為首大漢冷笑一聲，鋼刀亂舞，刀勢如迅雷，無比淩厲。
碧落目光稍移，劍光劃出一線銀光，若閃電般飛馳而過。
為首大漢忙回身，撲地滾轉。
碧落長劍一頓，倏然飛身而起，劍削對方上身。
為首大漢一怔，已不容躲閃。
碧落長劍向上微提，嗖聲過，一片帶血的東西飛濺而出。
為首大漢捂著麵頰處，痛聲道：“我的耳朵，耳朵！”
碧落用纖纖玉指輕拭去劍刃上的血跡，冷冷地道：“下次，可沒這般好運了！”
“臭婆娘！”為首大漢發怒地大吼一聲，一聲令下，眾人狂撲上前。
碧落稍稍退後，掃視一周，長袖飛揚，數十枚飛鏢飄擊而去，頓時倒下一片，卻又有更多的蜂擁而上。
為首大漢冷笑道：“看你的暗器夠不夠用！”
碧落警惕地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