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紈紈這邊剛定了婚事,薑家也傳來好消息,宋灩秋有喜了。

因是親戚,不若別家,林紈紈去一去沒什麽,馬上就同祖母等人到薑家賀喜。

林紈紈除了與宋灩秋是表親外,還有另外一種關係,故而二人說著說著就說到百繡閣。宋灩秋愁眉苦臉:“還有好些裙衫要做……可祖母盯得緊,我怕是抽不出空。”薑老夫人那是對她嚴防死控,不準她碰針線,她連一絲的縫隙都找不到。

天下老人家真就一個樣子呢,林紈紈好笑:“算了,已經預定的又非要你做的衣服,賠點銀子便是。都是回頭客,還能不理解嗎?至於好做的,便交給你徒弟們與那幾個繡娘。”

“可是……怕壞了店鋪名聲。”宋灩秋歎氣,她當了數年的掌櫃,與這店鋪感情極深,已經是分不開了。

“別想太多,你這一手刺繡功夫,誰能越過?也就耽擱一兩年的功夫,再說……”

門外響起薑修打趣的聲音:“再說,那是未來太子妃開的店鋪,誰敢不給麵子,就算灩秋要歇息,那也是大把的客人趕著來做你的生意,是不是?”

“相公。”宋灩秋皺眉,“紈紈才不會這麽想呢,她從來都不貪財的。”

“別氣別氣。”薑修忙道,“我這不是開玩笑嗎?瞧瞧你,這就當真了。”在她身側坐下,“大夫叮囑了,千萬別動氣,我不說話了行嗎?”

林紈紈看他一副小意道歉的模樣,暗暗發笑。

宋灩秋又覺得不好意思,低聲道:“我沒生氣。”

“不氣就好。”薑修拉住她的手,“其實稍微動動針線也沒事,哪裏有祖母說得這麽可怕?一天做一個時辰不要緊的,到時我替你打掩護。”

“真的?”宋灩秋眼睛一亮。

饒是嫁給他一年有餘了,可薑修還是看不膩這雙眼,含笑撫一撫她臉頰:“當然,隻要你高興就好。”

宋灩秋的臉不由一紅。

林紈紈還在呢,怎麽突然做這麽親密的動作?

她輕輕推開他。

知道妻子害羞了,薑修鬆開手與林紈紈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娶灩秋那日,殿下來賀喜……你與殿下見過麵沒有?”

林紈紈被他問得一怔。

那天陸昭是來問她為何疏遠他的,後來才有什麽朋友不朋友的話。

林紈紈否認道:“不曾。”

“不曾?”薑修挑眉,他怎麽不太信呢。

被他盯著看,林紈紈站起道:“我走了,灩秋,你好好養胎,不要擔心店鋪。”

宋灩秋還沒說什麽,薑修道:“紈紈……”

林紈紈露出疑惑神色。

薑修眨眼一笑:“再叫你一次小名,下回見到隻能喊太子妃了,不然怕太子殿下責罰我。”

林紈紈小臉發紅:“灩秋,你好好管管大表哥!”

宋灩秋笑:“嗯。”而後拍打了薑修一下。

薑修揉著她手掌:“小心疼。”

真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林紈紈想起家裏哥哥與嫂嫂在一起時的甜蜜,忽然覺得,早點嫁出去也挺好。

這樣,她與陸昭也是成雙成對了呢。

……

沒想到被母親說中,陸昭真的喜歡林紈紈,張少淮入宮時看到陸昭,就沒忍住。

“表哥怎麽會看上我徒兒的?”他十分疑惑。

一來就問這麽突兀的問題,陸昭輕咳聲:“你問了作甚?”

“我隻是想不明白,我完全沒把紈紈當姑娘看,我當她徒兒。”張少淮說著哈哈一笑,“表哥,你娶了我徒兒,那得叫我什麽才對?總不能跟著紈紈叫師父吧。”

陸昭無言。

過得片刻,他淡淡道:“以後你沒有徒兒了。”

他不服氣,可對上陸昭略有些逼迫的眼神,頓時就把話咽了回去,他知道陸昭是認真的。

早知道就不跟表哥開玩笑了,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

月餘的時間轉瞬即過。

幸好鞋子還來得及做好,林紈紈看著桌上繡著喜相逢圖樣的鞋子,十分滿意——她的女紅也算拿得出手了,陸昭肯定會很喜歡。

林紈紈嘴角翹了翹。

旁側的兩個丫環卻哭得稀裏嘩啦的。因她們不能跟著林紈紈去宮裏,宮裏自有太後準備的宮女。

昨日,太後已經派了一位女官過來專門教導林紈紈。

“別哭了,我嫁人之後,母親會替你們選一個合適的夫婿,你們有了自己的家,不比服侍我好嗎?”林紈紈安慰她們,“我回娘家時,也會再見到你們的。”

兩個丫環擦著眼睛點點頭。

稍後,賓客們陸續都來了林府。

儲君娶妻不比尋常人家,宮裏是不會置辦宴席的,陸昭也不用出來應酬敬酒。如何慶賀,自然是當日午時在女家辦酒,由鴻臚寺備百桌酒宴,並設奏樂隊一並送去。

今日滿朝文武百官都集齊於林府,其熱鬧程度是近幾十年的頭一次。

前陣子,儲君來拜見未來嶽父嶽母,並送來叫人驚歎的豐厚聘禮時,百姓們便紛紛過來相看,這回又把林府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為此禁軍們提前來整肅街道,將林府到皇宮的那條路清理的幹幹淨淨。

接近吉時,女官予林紈紈上妝打扮。

屋裏老夫人,薑玉真等都安靜坐著,薑玉真前陣子已經哭了多次,她實在是不舍得女兒這麽早就嫁出去。可今兒大喜之日,往好處想,遲早是有這一日的,所幸女兒心裏也喜歡,作為母親自然是替她高興。

小姑娘戴上九翬四鳳冠後,眉眼穠麗,竟是比往前看起來長了幾歲,已有皇家的雍容與氣派。

老夫人就與兒媳感慨道:“紈紈出生時,相師說她命貴,沒想到是富貴到這個程度。”若陸昭以後登基,這孫女兒可就是皇後了。

薑玉真擦擦眼角:“我也不要她多富貴,一生順遂比什麽都好。”

“說得是,但願這孩子入宮後能平平安安的。”

林紈紈隱約聽得一些,鼻尖不由發酸。

經曆過前世,她早前是真沒想過再入宮,結果竟不知不覺喜歡上陸昭了,又惹得長輩們擔心。但她一定會過得好好的,這樣,她所在乎的親人也才能一生順遂。

外麵響起了震天的炮竹聲。

兒女雙全的禮部尚書並欽天監領屬官二十人,禁軍統領領禁軍四十人,宮中女官領宮女八人,前來迎太子妃。

林紈紈換上宮裏準備的正紅色鳳紋喜服,由女官扶著,去堂屋向長輩們一一行禮。

林秀清哽咽道:“紈紈啊,姑姑看著你長大,這一轉眼就嫁人了……不過沒事,姑姑可以經常去宮裏看你。”她兒媳是公主,要入宮不難。

老夫人眼睛也變得濕潤了:“這些日,我同玉真與你說的話你都要記住,可不能像在家中這般任性。”那夫君到底是儲君,將來的天子,她身為妻子得做好自己的本分。

孫女兒在家裏是眾人的寶貝,哪怕一直像個孩子般也無事,現在得快快成長起來了。

都在擔心她,怕她承受不了做太子妃的壓力,林紈紈吸了吸鼻子:“孫女兒會謹記在心的。”

“好了,好了,別哭。”薑玉真寬慰道,“妝都化了……別誤了時辰。”拉住女兒的手揉了揉,“你這麽聰明,一定知道怎麽辦的,也別擔心我們,不要總想著回家……”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林紈紈差點哇一聲哭起來。

不,她心想,她就是要想法子總回家呢。

反正陸昭已經答應了,他一定不會反悔的。

陳蓮珠接著薑玉真的話道:“紈紈,我會照顧好祖母,父親母親,往後不會出遠門的。”

林紈紈的眼淚已經落下來,點一點頭:“辛苦嫂嫂。”

簡兒年紀小,話不多,也不覺傷悲,隻道:“姑姑,你嫁人了,我多了一個姑父呢,我以後經常去宮裏看你們。”

“好,姑姑等你。”林紈紈揉揉他的小腦袋。

林鏡清父子倆一直都不曾說話,臨出門時,林鏡清道:“紈紈,受了委屈不要忍著,回來告訴為父。”

這句話已是包含了一切,不知為何,林紈紈忽然想起了前世。父親這樣的人,會真的甘心被陸璟逼迫控製嗎?那日,她墜樓時,陸昭與父親都來了京都。

真是陸昭將父親救回的嗎?

會不會是她想錯了。

思忖時,耳邊聽到林嘉言的聲音:“紈紈,我背你去花轎。”

哥哥在門口蹲了下來,林紈紈趴在他背上,輕聲道:“謝謝哥哥。”

“客氣什麽,哥哥背你一輩子都可以。”

林紈紈又忍不住要哭,嘟囔道:“我的腿又沒斷,怎麽要哥哥背一輩子呢。”

林嘉言無奈:“我豈是此意,你這丫頭是往何處想呢?我是說……”

“我知道。”林紈紈靠在他後脖頸,“我知道哥哥疼我,就跟我待哥哥一樣。隻要哥哥過得開心,做什麽都值得。”

林嘉言腳步頓了頓,一時竟是濕了眼眶,過得半響道:“來世,我們還當兄妹。”

“嗯!”林紈紈十分讚同,“可說好了哦。”

林嘉言笑:“一言為定。”

八抬彩轎就在院門口,林紈紈被兄長背著行到轎前,由宮女扶著坐了進去。

欽天監官員此時大聲報時,彩轎應聲抬起,往宮中而去。

天漸漸暗了,但街道兩邊皆有禁軍舉火把照明,林紈紈坐在轎中,隱隱可見紅光熊熊。

前世也是一般,不過心境大不相同,那時候父親也不在京都,她是恨透了陸璟,哪裏有一絲成親的歡喜?但這回,除了舍不得家人外,她有歡喜,也有期待,還有害羞。

想起陸昭,她緊張的把手握在了一起。

昨日,陸昭已拜祭過祖先,今日早上又著冕服到太後,皇帝跟前行三跪九叩禮,此時正等在文德殿門口。

十一月的夜晚十分寒冷,林紈紈走出轎子後,女官急忙忙請陸昭拉著引繩,將林紈紈引入殿內。

殿內熱烘烘的,許是用了十幾盆炭,林紈紈頓時就覺得身上穿多了。

耳邊聽得太後催促禮官:“快些引禮吧,早些入洞房。”

林紈紈的耳朵不由發燙。

在旁側坐著的陸璟看向林紈紈,心頭如被針刺,她原是自己的妻子,可惜偏偏竟是一段孽緣。到現在他都不知自己為何與林紈紈有那樣的衝突,林紈紈又為何不願意原諒他?他都如此保證了!

萬般不解中,眼前突然一陣發黑,無數的畫麵湧入腦海,他險些暈厥。

待到回過神,陸昭與林紈紈已行過對拜禮被送去了東宮的洞房,皇上一臉笑意的與太後道:“這下母後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全是你的功勞。”太後笑眯眯道,“我就等著抱孫子了!”

母子倆看起來如此的和睦。

這樣的事情原是不該出現的,陸璟回想起剛才湧入腦海的記憶,清清楚楚明白發生了什麽,不由用力握住椅柄。

林紈紈被女官扶著坐到了東宮的**。殿內靜悄悄的,她仿佛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直到有腳步聲傳來,陸昭拿著銀秤走近,輕輕挑開紅蓋頭。

林紈紈羞答答抬起頭。

眼前的男子也穿著喜服,正紅底的錦緞上繡著龍紋,臉頰仿佛被這顏色暈染,有一層薄紅。他的眼眸異常的亮,含笑看著她,十分喜悅。

林紈紈嘴角也忍不住彎了彎,但又害羞的低下頭。

女官叫宮女送上蓮子羹,合巹酒。

二人對著吃了,女官收拾好,帶著宮女離去。

林紈紈熱得實在不行了,輕聲道:“殿下,我能不能先把嫁衣脫了,還有鳳冠……”她不想頭上都出汗,晚上洗了頭發可幹不了。

第一句竟是說這個,陸昭忍不住笑:“我幫你。”他走上前,將她鳳冠取下,而後手指碰上腰帶。

林紈紈忙道:“我自己來。”

他沒有聽,低頭解開她腰帶,將一身厚重的喜服脫下。

小姑娘裏麵隻著了牡丹紋的中衣,緋紅的顏色將她的脖頸襯得更白了,如凝脂一般。

他喉結微動,看得片刻問:“是不是要清洗?”剛才碰觸到她脖頸,微濕。

林紈紈連忙點頭。

陸昭吩咐木樨備水。

木樨原是在太後身邊伺候的,因經驗豐富,被派來東宮當林紈紈身邊的大宮女。

廚房那裏一直沒斷過火,很快就有熱水送來,木樨領著林紈紈去清洗。

陸昭也出了些汗,在側間清理。

小姑娘很費時,他等了好一陣,林紈紈才出來。

她臉上的妝容都卸掉了,但容色並不比剛才差,甚至是更為的漂亮。

因林紈紈的五官都是偏清麗的,看著單純甜美,可一雙眼睛卻偏偏嫵媚的很,故而化得濃了,反倒奪去了這一點,隻顯得雍容華貴。

陸昭已坐在**,笑著道:“你在家中也是這麽慢?”

其實她是緊張呢,便有些磨磨蹭蹭,在浴桶裏泡了好久。林紈紈慢慢走到床邊:“也不是……”

那是故意的了,陸昭手一伸,將她抱在腿上:“可是害怕了?”

他身上有洗浴過後的清香,林紈紈的心慢慢定下來:“有一些,但現在好了。”她相信陸昭會體貼對她的,既然喜歡他,為什麽要怕呢?

好了是何意思?任由他采擷不成?陸昭想著之前被教導的洞**宜,身上溫度驟升。可她實在是有些小,他的手指摩挲著林紈紈的腰,細細的不堪一折。

原先他也覺得林紈紈個子挺高,但此時穿著中衣,便顯出身子的單薄來。而他卻是二十一歲了,又時常習武,比尋常男子都要精壯的多。

他道:“今日不用圓房。”

林紈紈一怔。

“等你長大些。”陸昭捧起她的臉,低頭親親紅唇,“孤怕你承不住。”

林紈紈小臉倏地染了一層紅暈,不知說什麽好。

“都是母後著急,不然孤以為至少要等到明年三月。”他打量著她,“不過三月,孤現在看著也是有點……”有點懸,她衣服穿少了之後,真的是小小一個。

聽著是為她著想,不過林紈紈卻突然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她低頭瞧一眼自己的胸,其實比起前世,她豐滿不少了,前世才叫瘦呢。

要前世嫁給陸昭,是不是得等到十七歲才圓房?

不過他總是好意,林紈紈道:“多謝殿下體恤,但是太後會不會……”

“不會,祖母她隻是希望你早點嫁給孤,別的不會插手。”陸昭將她抱到**,“早些歇息吧,明日還得去拜見祖母,父皇。”

林紈紈嗯一聲,躺在他身側。

燭光高燃,屋內一片明亮。

林紈紈心想,雖然心情不同,可沒料到今世與前世一樣,都沒有圓房呢。

不過就這麽睡了嗎?她側過頭悄悄看了一眼陸昭,見他閉著眼睛,似乎是已經睡著了。她偷偷挪過去,湊近他看,暗道好歹是洞房,怎麽他連親都不多親她一下?

明明在靈輝寺的廂房,都舍不得走。

小姑娘身上的甜香味如風一般吹來,漸漸將他包圍。

陸昭喉結滾動了下,忽然道:“快些睡吧,看孤做什麽?”

林紈紈驚訝:“你沒睡著?”

“嗯。”

那他為何裝睡?都不與她多說幾句話,林紈紈委屈道:“我睡不著,你都不理我。”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的,滿是撒嬌味,陸昭的呼吸重了些:“你要孤怎麽理你……”他不想多說話,剛才抱著林紈紈時他就心猿意馬了,隻是看她小,忍住了欲望,但滋味並不好受。

“隨便說什麽都行。”林紈紈半仰起身子,托著腮,“說說你最近做了什麽。”

成親前嗎?

除了必須要做的事外,都在想她。

陸昭看著上方小姑娘帶笑的臉,實在是忍不住了,伸手將她腦袋往下一壓,覆在他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