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蓮錦此時的心情如喪考妣。

她不知如何向祖母交代,可林紈紈說會盡快上門做客,指不定後日便來了,她怎麽應付?

難道要讓陳蓮珠裝病嗎,說不便打攪,可這樣指不定林紈紈會去探望。她現在非常後悔,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該裝樣,事實上,誰家姐妹不存在競爭關係?哪怕是同胞姐妹,也有鬥得你死我活的!

她長歎口氣。

“不如還是與老夫人仔細說了吧,”翡翠出主意,“姑娘也是沒辦法,林姑娘本以為姑娘與二姑娘姐妹情深,姑娘也是為了陳家……”

陳蓮錦手指微微握緊。

她是為了林嘉言才不得不討好這個小姑娘,但這隻是暫時的,等她嫁入林家,那就是狀元夫人,林紈紈這個小姑子還能給她臉色看嗎,林嘉言才是林家的繼承人,而林紈紈是早晚要嫁出去的。

陳蓮錦起身去見老夫人。

“荒唐!”老夫人聽她說完來龍去脈,沉下臉道,“你怎麽這般愚蠢?為何要對她說我們家的事情?就算她問起,搪塞過去便罷了,怎的自己還添油加醋?”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都對付不了嗎?

額上微微出汗,陳蓮錦心想她也不知是怎麽鑽進去的,明明隻是與林紈紈閑聊。

“祖母,我錯了,”陳蓮錦跪下來抹眼睛,“是我給祖母添麻煩,請祖母責罰吧!”

哭得梨花帶雨的,老夫人又不忍心了,她還是很疼陳蓮錦的。

伸手將她扶起,老夫人道:“事已至此,這謊我得給你兜著,那林紈紈是他們林家的寶貝,萬一看到什麽回去胡言亂語,說不定會有不好的影響……”沉吟片刻,吩咐外麵的婆子,“把庫房打開來,挑一些木料上好的家具,再找兩個伶俐的小丫環。”

等到晚上,那些東西就抬入陳蓮珠房內。

陳二老爺陳樹楠見到了未免目瞪口呆。

“這,這是怎麽回事?”他拉住管事問,“誰讓抬來的?”

管事笑笑:“回二老爺,當然是老夫人。”

“為何?”陳樹楠更為震驚。

“老夫人說,這些日子委屈二老爺與二姑娘,添置些物什好讓你們住的舒服些。對了,還有兩個丫環,”管事叫她們進來,“以後好好服侍二姑娘,老夫人說不必去道謝,用著就是。”

這些家具有些甚至是要給大姑娘做嫁妝的,不知為何送到這裏,管事也不知,不過從老夫人的神情看,極為心疼。

陳樹楠熱淚盈眶,拉住女兒的手:“蓮珠,你看,你祖母還是念著我們的!”

陳蓮珠可不像父親那般對老夫人還存有幻想,她早就看透了,也明白老夫人今日的舉動。

定是那林紈紈說要做客,將她的好姐姐嚇壞了,不得已去求助祖母,這不,他們就跟著沾光了?看慣了陳蓮錦在麵前頤指氣使,如今被個小姑娘弄得團團轉,陳蓮珠也覺得頗有意思。

“爹爹,祖母是為了堂姐……”

“怎會是為你堂姐?”陳樹楠沉浸在母親難得的關懷中不肯相信,“剛才管事都說了,是為讓我們住得舒服,蓮珠,我這就去跟你祖母道謝。”

“爹爹,祖母不是說不用去嗎?”

陳樹楠道:“去外麵磕個頭都好。”

陳蓮珠一時也不知是何心情,半響一歎。

也罷,父親終其一生都在渴求這樣的親情,就算是假的又何妨呢,他這一刻是滿足的。

陳蓮珠沒再說話。

然而,林紈紈並沒有馬上去做客,陳蓮錦使人來問,她就推說無空。

她心裏知道,陳蓮珠所住的地方一定得到改善了,這就是她要達到的目的,至於何時去,還得另行打算。

這日,薑夫人將林紈紈要借用的丫環差遣了過來。

路上,灩秋心裏忐忑不安,她實在是不明白林紈紈怎麽會想到借用她,要說刺繡,林府繡娘手上的功夫肯定是不會差的。

她越想越奇怪。

等到得院門口,有個小丫環過來迎接。

“姑娘在等著你呢。”

灩秋點點頭,隨她進去。

二進的院落打掃的一塵不染,庭中開滿了花,靠牆的一叢紫竹邊擺放著一把藤椅,林紈紈就坐在藤椅上。

春風徐吹,小姑娘顯得很是享受。

灩秋上前端正的行一禮:“奴婢見過姑娘,夫人說姑娘想要奴婢繡一副牡丹圖門簾,不知姑娘想要什麽樣式?”

說話倒是挺直接的,林紈紈道:“隻要漂亮就行,別的你自己看著辦。”

灩秋從小就會刺繡,繡過許多圖樣,自己決定的話最好不過,她很快就有了主意:“那奴婢現在就給姑娘繡吧。”

林紈紈讓她坐下:“不著急,你坐下來喝杯茶。”

灩秋微愣。

“你是我借來的,也算是客,坐下罷。”

灩秋這才坐下。

綠芳上前給她倒了一盞茶。

從林紈紈這個角度看灩秋是十分動人的,盡管她略有些拘謹,可額頭飽滿,瓊鼻秀挺,側麵有著很完美的曲線,委實是個美人。她忽地問:“你姓什麽?”

賣身為奴,同時也就拋棄了姓氏,灩秋怔了怔,一時竟沒有說話。

林紈紈在藤椅上微微傾身:“我聽說舅母是在涼縣買下你的是嗎?”

灩秋原是富商之女,要不是雙親在行商的路上遭遇劫匪,她也不會小小年紀落入賊人之手,被轉賣了換銀子。灩秋的手指微微捏緊茶盅:“是,夫人好心買下奴婢,救了奴婢。奴婢姓宋。”

林紈紈前世隻知道她的小名,輕聲念了下:“宋灩秋,好名字。”許是秋天生的吧,原先也是有家人疼愛的姑娘。

林紈紈沒再說話。

宋灩秋把茶喝完了,低聲道:“奴婢給姑娘繡門簾吧。”

“不著急。”林紈紈吩咐綠芳,“叫廚房再端些點心來。”

綠芳應聲,同時又很疑惑,姑娘之前問薑夫人借用這灩秋,說得十分急切,好像多想要牡丹門簾似的,怎麽現在一點不急了?對一個丫環又上茶又上點心的,到底想做什麽?

她一連奇怪了幾日。

因為三日過後,宋灩秋繡得牡丹門簾都不到四分之一。

這天休沐日,薑玉真挑好了地方,林鏡清就準備帶著一家老老小小去源縣踏春。

林紈紈十分高興,眼見宋灩秋又在刺繡,就道:“先放一放吧,你跟我們一起去。”

宋灩秋並沒有停手:“姑娘說是借五日的,隻剩下一日了,奴婢怕做不完。”這本是薑夫人派她來的初衷,她要完成不了了!

“到時我使人去跟舅母說一聲就行。”她揚眉,“起來吧,跟綠芳她們一起幫我準備下。”

林紈紈年紀雖小,下令時卻毫不含糊,宋灩秋在這裏住得幾日就看明白了,她知道多說無益,就去幫林紈紈拿茶具。

生怕路上摔碎,她每一個茶盅都用布包了起來,而且帶得茶葉也不一樣,有林鏡清喜歡喝的,有薑玉真喜歡的,也有那兄妹倆喜歡喝的,林紈紈看在眼裏,心想宋灩秋的記性真好,不過在這幾日裏隨便提了下,她刺繡的時候居然都記住了。

外麵,林嘉言過來找她:“我帶了棋具,等會玩幾局。”

林紈紈歎氣:“每次哥哥都要讓我,我才能贏。”

林嘉言就笑了:“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過幾年,你自然能與我打個平手的。”

二人說著去正房雙親那裏,林紈紈道:“爹爹還真的抽出空來了呢,我就怕爹爹反悔。”

“馬上是太後娘娘生辰,皇上前日回宮了,父親稍許能偷個懶。”林嘉言解釋。

林紈紈腳步一頓。

算算時日,隻有六日了。

六日後是太後娘娘的六十大壽,前世哥哥就是在那一日中毒的,她的手忍不住緊緊握了起來,她這次一定要讓哥哥躲過這一劫!

就在林家一家在源縣的桃花林中品茶,釣魚,下棋的休閑時光中,薑修去給母親請安。

薑夫人瞧見兒子,少不了嘮叨兩句:“有這請安的功夫,怎麽就不肯去相看幾位姑娘?你祖母已經替你選好了……”

薑修打斷她:“母親,林表哥都還沒有定親呢,我著急什麽?他們林家可就一個獨子,我們家至少還是兄弟倆。”

薑夫人噎住,半響反駁:“你,你怎麽不往好處比,比這個幹什麽?”

“往好處比?”薑修挑眉一笑,“那得讓他習武才成,不然一文一武如何比之?”

薑夫人差點被這兒子氣死,要說伶牙俐齒,林嘉言雖是狀元,恐怕也及不上他!

“出去吧。”薑夫人懶得說之,她可能把心思花在小兒子身上,讓他至少比大兒子聽話乖巧更來得劃算。

薑修告辭。

走到屋簷下時,探頭往耳房看一眼,發現宋灩秋不在裏麵,他眉頭微擰,好似這幾日都沒有見到她。

薑修招招手,叫一個丫環過來。

“見過公子。”丫環低頭垂眉,戰戰兢兢。

“你去找灩秋,”他吩咐,“與她說,我要幾件繡品,讓她馬上來見我。”

丫環道:“回公子,灩秋不在府裏。”

“去街上購置絲線了嗎?”她喜歡親自去采辦,買得顏色更精確些。

“不是,是去林府了,林姑娘向夫人借用灩秋幾日。”

薑修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這小表妹的手可真長,居然把他們家的丫環給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