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當然不會拒絕,隻他奇怪為何林紈紈要去,前麵的太後聽見,說道:“昭兒,把紈紈帶去吧,她可是你父皇的吉星。”

帶她去,皇上醒後看見也不會怪罪。

陸昭也就沒說什麽。

淑妃此時真是心驚膽戰,這些年她疏遠皇上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她將福媛安安穩穩養大了,可最近皇上對她稍許有了一些注意,她因女兒日子過得幸福也一時疏忽,可不就遭來橫禍了嗎?

皇上沒事還好,要是有事……

總管在外麵高喝道:“太後娘娘,太子殿下駕到!”

淑妃“噗通”一聲跪下來。

“都是妾身的錯,對皇上照顧不周,請太後,太子殿下降罪!”淑妃額頭觸著青石鋪就的地麵,雙肩微縮。

太後沒有理會,徑直走去臥房。

太醫院醫術最為精湛的幾個太醫都在,剛升為院使的陶太醫上前行禮道:“微臣見過太後,殿下,微臣等已為皇上針灸,如無意外的話,半柱香後皇上應會醒來。”

太後鬆了口氣:“不嚴重吧?”

陶太醫道:“及時醫治的話是無礙的。”

陸昭詢問:“你詳說下,父皇到底因何暈倒。”

“回殿下,昨日皇上酒醉,原該靜養歇息,不該行……”陶太醫看一眼陸昭身側的林紈紈,沒有露骨的說出來,“經此一夜體虛疲累難免。”

聽著還真像是淑妃的錯,可林紈紈不信,淑妃若是肯使盡手段魅惑皇上,不一定皇貴妃能獨寵。

肯定有何處不對,她擰一擰眉去了淑妃身邊,低聲詢問她一些問題。

皇貴妃同陸璟很快也過來探望皇上了。皇貴妃一踏入殿內就擦眼淚:“喝個酒罷了,怎得就暈了呢?皇上的酒量可沒那麽差的。”瞧見猶自跪在地上的淑妃,她嘴角閃過一抹諷笑,隨即就道,“淑妃姐姐,你怎麽跪著呢?這可不是姐姐的錯。”

想在她麵前演?太後揚眉:“淑妃,你起來吧,確實跟你無關。”

淑妃不起:“是妾身的錯,沒有讓皇上歇息好,皇上未醒,妾身不起。”

太後冷笑一聲:“連我的話都不聽了?你是妃嬪,他來你這裏再正常不過,怎麽能怪你?他如果隻是來喝茶,那倒是奇怪了!”

淑妃垂著頭,一聲不吭。

皇上緩緩睜開眼睛,尚且弄不清情況:“……母後怎會在此?”

皇貴妃見狀急忙撲到床邊:“皇上剛才暈倒,現在總算醒了,妾身之前真的怕……妾身昨日就聽說皇上喝多了酒,原想給皇上送醒酒茶,結果皇上來了淑妃姐姐這裏。”

她眼睛紅紅的,臉頰卻若桃花色豔。

皇上對皇貴妃的心思也頗為複雜,徐家要什麽他清楚,可他不會無緣無故將陸昭廢了。

他也是沒想到這兒子走到這一步,竟是連什麽錯處都沒有。

天意如此,他希望皇貴妃能明白。

“朕沒什麽事,別哭了。”皇上伸手抹一抹她的眼角。

皇貴妃仰著臉,在他手心裏蹭。

太後看不下去,厲聲道:“皇上這麽虛弱,你還來打攪?退下。”

皇貴妃似乎被嚇到的樣子,抿抿唇退到一邊。

皇上道:“朕不是醒了嗎?”看看陸昭,陸璟,又把目光落在林紈紈身上,與太後道,“母後這麽大陣勢,別人還當朕得了重病。”

“都是關心皇上才來的。”太後替淑妃說好話,“阿柔還在外麵跪著呢,她說是她的錯,沒有照顧好你。”

確實是無端端就暈了。

皇上心想,他有醉意時也不是沒寵幸過徐飛燕,每每都深感別有情趣,可怎麽到淑妃這裏,身子就撐不住了?疑惑間,忽聽林紈紈問陶太醫:“淑妃娘娘說,皇上之前用了香浴,此事可與皇上暈倒有關?”

皇貴妃聞言,眉梢一挑。

陶太醫道:“要看是什麽香浴。”

“淑妃說平日她隻用蘭花,但好似昨夜的味道夾雜了一些別的香……”

陸昭沒料到林紈紈會這麽快去問淑妃此種細節,不由投去一瞥。

陶太醫神色凝重,不敢貿然開口:“這,還得看昨夜的香浴水可曾留下,不然也難以驗證。”

皇貴妃此時插嘴道:“這也不難吧,把昨日伺候洗浴的宮女叫來便是。不過淑妃姐姐怎麽可能會這般疏忽,把別的香混在其間呢,誰都知有些香氣是會對身子不好的。”

林紈紈心頭一凜。

她突然意識到,就算她不提,皇貴妃就會安排別人來提,到時便嫁禍給淑妃,說她故意用香氣引起皇上興致,才導致皇上暈倒。

她手指微微捏緊。

皇上麵色微變,暗道淑妃竟是這種人嗎?

太後也聽出端倪了:“後宮妃嬪哪個不用香?沒什麽了不得,既然皇上已醒,便散了吧。”

倘若這般含糊的解決,皇上必會對淑妃起疑,林紈紈心想此事一定不能馬虎過去,正待說話,陸昭搶在之前道:“父皇不如將那宮女召來,問問清楚。”又看向太後,“妃嬪都用香浴,倘若真有什麽香對身子有害,也好以此警醒她們,將來不會重蹈覆轍。”

太後與陸昭堅定的目光對上,選擇相信這孫兒,便道:“去把那宮女叫來。”

皇貴妃沒想到太後居然不替淑妃遮掩了,這超乎她意料,心裏有些忐忑。

宮女被帶上來後,撲倒在地上:“回皇上,是淑妃娘娘吩咐奴婢用這些香的。”

“都有什麽香?”皇上叫淑妃也過來,“你們主仆該對個說辭。”

淑妃臉色微白,她真沒有吩咐過,可這宮女確實是負責這一塊的,她是何時背叛自己的?

宮女道:“有蘭花,有茉莉,還有,還有百合,蘿藦……”

聽到百合蘿藦,幾位太醫都了然了,陶太醫道:“這兩味香混一起會引致興奮。”

難怪他昨晚一直都很亢奮,皇上大怒:“淑妃,你好大的膽子!”

“父皇莫急。”陸昭道,“請讓兒臣再問幾句話,倘若淑妃真有錯,父皇再罰不遲。”

皇上冷聲道:“還有什麽好問的?”他這把年紀,淑妃竟是不顧他身體,難怪會暈。

太後道:“怎麽能不問清楚?淑妃是什麽人,你不了解?”她想到這兒子寵愛皇貴妃的這些年,氣不打一處來,“她要真會不擇手段,會從來都不去文德殿?她如今人老珠黃了,犯得著如此?”

皇上被母親說得一噎。

陸昭便問那宮女:“淑妃是何時要你準備的?”

宮女道:“昨日。”

“昨日幾時?”

麵前的太子目光淩厲,仿佛是要看穿她一般,宮女忽地有點慌亂:“昨日,昨日戌時。”

看著她的臉色,林紈紈驟然間明白了陸昭的想法。

皇上是昨日醉酒突然興起才去昭純宮的,那麽幕後的人一定也是得知此事才派人聯係宮女,中間有些倉促,不過目的很明確,隻要讓皇上對淑妃生出厭惡就行。

所以這時辰上的拿捏與說辭,未必計劃精確。

林紈紈心生一計,瞧了一眼皇貴妃道:“淑妃平日裏應該都會吩咐你備香,那平日與昨日的時辰可是一樣?”

宮女道:“一樣……不,不一樣,平日淑妃睡得早,酉時末便洗浴了,但昨日因皇上突然到來……”

“既是突然到來,那淑妃當時應是睡下了,是嗎?”

“是。”

“那淑妃是在皇上來之前還是來之後吩咐你用百合蘿藦香?她總不會未卜先知,早早就讓你準備了吧?”這裏就下了套,宮女隻能選擇後一種說話。

宮女果然道:“是在迎接皇上之後。”

“在何處,總不會是當著皇上的麵吧?”

其實淑妃根本沒有吩咐,皇上平日洗浴哪裏要香,宮女亂了方寸:“在,在殿外。”

林紈紈就問皇上:“臣女請問皇上,淑妃娘娘在皇上到來之後可離開過皇上去殿外?”

宮女一驚,忙道:“不不不,不是在殿外。”磕磕巴巴的道,“奴婢,請讓奴婢想一想。”

林紈紈冷笑一聲:“倘若淑妃真是這麽吩咐的,你隻要把實情告知便可,除非你撒謊了,才需要時間去整理。不是嗎?”

那宮女的臉色瞬間白得跟雪似的。

林紈紈問完,下意識朝陸昭看。

陸昭真想去揉揉她的發髻,小姑娘很聰明,他隻示範了下,她就知道怎麽問了。

他嘴角微微翹了翹。

林紈紈明白是在誇她,心裏十分高興。

憑著這些話,父皇一定明白是怎麽回事,陸璟瞥一眼皇貴妃,對母親的衝動有些頭疼。他早說稍安勿躁,時間還長,可母親非是不聽,許是想把這些日的氣出在淑妃身上好打擊太後。陸璟道:“父皇,看來這宮女必定隱瞞了實情,淑妃娘娘平白無故遭此冤枉,實在令人同情,還請父皇將這宮女拿下,好好審問,務必找出謀後之人!”

皇貴妃觸到兒子的目光,便知已被他看透,他這是要她犧牲掉這顆棋子。

皇貴妃暗地咬一咬牙,跟著道:“是啊,這宮女全無規矩,竟然敢蒙騙主子了!皇上一定要嚴懲,替淑妃姐姐出口氣。”

這對母子真正是狼狽為奸,太後意有所指:“是該好好審,審到她老實交代出是哪個賤人指使才行!”

你一言我一句的,皇上頭疼,實在不想說話,吩咐總管太監:“將她壓下去,嚴刑拷打。”

“是。”總管太監應諾。

那宮女渾身發抖,哭喊著被押了下去。

皇上也累了,他想靜一靜,擺擺手道:“都退下吧。”

眾人魚貫而出。

林紈紈自然是跟陸昭走一起。

她此時心情大好,唇角高高翹著,陸昭看在眼裏,問:“莫非你之前就猜到什麽,才想來昭純宮?”

“臣女哪裏有這等聰慧,隻是擔心淑妃。”

也是,淑妃是林紈紈表嫂嘉善公主的母妃,陸昭會意:“多虧你跟來。”

“不,沒有殿下,臣女也沒有辦法說清楚。”林紈紈真心實意的佩服,“殿下才是英明神武呢!”

陸昭笑起來,伸手去揉她發髻。

林紈紈一僵,暗道她都十三歲了,他還揉啊?

可陸昭動作很自然,輕輕揉了揉就放下了,似乎一點都沒覺得何處不對。

林紈紈抬頭瞅他一眼,忽地心想,自己對他已經動心,可陸昭並沒有。

印象裏,對她獻殷勤的男子除了陸璟也是有過的,他們的眼神都很熱切,有些看到她甚至會臉紅,話也講不連貫,而陸昭呢?他對她的態度毫無變化。

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大?不夠好看,要是再長兩歲就好了。

林紈紈一陣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