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表情極其喜悅,這是陸昭沒有預料到的,他隻是因為那次讓小姑娘傷心而做出補償。

“以後每七日來一趟宮裏,下午申時。”剛好聽完課,他也可以放鬆一下。

“好。”林紈紈福一福身,“多謝殿下。”

旁邊的張少淮氣得不行,表哥怎麽能搶著當老師呢?他可是難得想找一個徒弟的,而且這徒弟還長得那麽可愛!

然而陸昭並沒有忽略他:“我也不是每回都有空的,如果抽不出時間,便你教她。”

張少淮這才原諒陸昭。

林紈紈也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一到家中,便與祖母說,讓府中繡娘給她做幾套騎射服,雖然宋灩秋的刺繡好,但她在做梅蘭竹菊四君子紋樣的裙子呢,而騎射服七日後就要用到。

老夫人詢問:“怎麽突然要做騎射服?”

“剛才我去過宮裏,送了一幅畫給太子殿下,殿下後來說要教我騎馬。”

老夫人大為吃驚:“他居然會見你?”隨即又道,“你這孩子竟然偷偷出門?”

“怕祖母怪責,沒有敢告訴祖母。”林紈紈馬上認錯,“殿下送了我東西,我怎麽也該回禮的,祖母若想責罰,孫女兒不會有絲毫怨言。”將小手抬起來,要給老夫人打掌心。

家裏誰舍得打她,老夫人戳戳她額頭:“你就是仗著我疼你。”

林紈紈嘻嘻笑:“祖母最好了。”

真是個小人精,老夫人歎一聲,將她攬在懷裏:“但這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這儲君不是才闖過禍嗎,聽兒子說,被多少人彈劾,“你或許不該答應的,你年紀小,不願意的話,他也不會強求要教你。”

林紈紈一臉天真:“我很願意啊,殿下可好了,送我瓷娃娃。”

也許是因為林家呢?畢竟得到兒子支持,於陸昭有益,老夫人拿不定主意,等林鏡清下衙,專門請他過來相商。

林鏡清沉吟片刻:“也教不了多久,讓她去吧。”

老夫人一時弄不懂他的心思。

重陽節,本是登高望遠的日子,若是往年,林紈紈早就去外出遊玩了,但今年哥哥與幾位朋友有約,她自己則去了雲陽伯府。

嘉善公主現有四個月身孕,還不曾顯懷,上官家仍十分緊張,她仍未能出門一步,頂多就是在院中走一走。故而這等節日,林紈紈便去陪她解悶。

“已經取了名兒,叫上官融。”嘉善公主告訴林紈紈,“是相公取的,望他和樂通達,我也很喜歡。”

“融兒。”林紈紈笑,“很好聽呢。”跟前世一樣的名字。

“就是不知生得何樣?我夢見過幾回,但沒有一次看清楚臉。”

“定是像表嫂,千萬不要像表哥,表哥黑。”

嘉善公主噗嗤一笑:“調皮。”又捏捏她的臉,“下次要懷個女兒,跟紈紈一樣可愛。”

指不定後來真的懷了,可惜她沒有看見。

瞧著嘉善公主輕撫小腹,滿臉慈愛的神態,她心想,前世她都沒能嚐過當母親的滋味,就這般死了。這世一定要活得長長久久,不止要嫁個好夫婿,還要生幾個孩子,活到八十歲才好。

這跟她中秋許的願是一樣的,林紈紈暗暗下決心。

陳家倒是去了泉山踏秋。

因泉山有靈輝寺,眾位遊客順便也都去進香一番。

看陳蓮珠求得個上上簽,陳蓮錦瞧一眼自己的中簽,十分不悅。

正好今日邵家也在,她越發不想嫁給邵世英。

陳老夫人卻頻頻讓陳蓮錦去與邵夫人說話,她隻好勉強應付,中途倒是聽到小廝說,邵世英在山腳的溪邊釣魚,馬上就心生一道計策。

去找陳蓮珠時,正好發現她也在往溪邊走。

不過並不是獨自一人,身邊居然是俞智容,二人不知在說什麽,臉上都帶著笑容。

那事明明黃了,怎麽俞智容還與她如此之好?陳蓮錦咬一咬嘴唇,她到底是不是會下迷魂藥?怎麽那些姑娘都喜歡她呢?正待要上前,卻見突然走來一人,與俞智容道:“你怎麽在這裏?母親叫你過去呢!”

正是俞翼。

印象裏,俞翼看到陳蓮珠,目光就直勾勾挪不開來,可此時卻一眼都沒有瞧她。

陳蓮錦暗自疑惑,到底發生何事,他態度竟如此大變?

見到哥哥,俞智容便不再與陳蓮珠交談了,隨著俞翼去山頂。

剛才陳蓮珠一身素色,全沒有上回的濃豔,俞翼忽然問俞智容:“你為何理會她?”

“哥哥還是官員呢,怎得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知?就算她不好,也犯不著為此得罪陳家吧?”

俞翼被她說得一噎,沒有再提。

見兄妹倆離開後,陳蓮錦走上前去。

“下麵的溪流很漂亮,還能看見瀑布,妹妹是不是要去那裏?”她朝陳蓮珠一笑。

相處久了,已經知道她的脾性,越是對她和善,越是包藏禍心,陳蓮珠淡淡道:“是。”

“那我們一起去吧。”

“嗯。”陳蓮珠沒有拒絕,她倒是想看看這堂姐還想做什麽。

二人慢慢往山下走去。

遠處,可見許多遊客在溪邊觀賞,陳蓮珠發現陳蓮錦目光遊移不定,像在找什麽人。

先一步,她竟看到了邵世英。

自從祖母想把陳蓮錦嫁去邵家之後,陳蓮錦的眼睛裏再沒有當初那種要嫁給林嘉言的神采。

想必是很不情願的,可不該把主意打到她頭上,她不也不願嫁給俞翼嗎,但隻會自己想辦法。陳蓮珠注意到,陳蓮錦慢慢將她引向了邵世英。

耳邊聽到陳蓮錦說:“我是見過無數次了,不像你第一次來,你在此地多看看。你瞧這溪水多清澈,等會我讓小廝釣些魚上來,我們烤了吃。”

等陳蓮珠沉浸在美景之時,她就去告訴祖母,陳蓮珠與邵世英私下見麵。而後憑這借口,回絕邵家,就說邵世英其實是看上了陳蓮珠,想勾引她,倘若她嫁過去,定會家宅不寧。

她想得好好的,誰料到陳蓮珠並沒有往前走動。

“妹妹,你還不去嗎?”

“不,我不想順你的意。”陳蓮珠直視著她,“那位是邵公子吧?”

陳蓮錦麵色發紅:“你,你說誰?”

“我記性不差,我認識他。”陳蓮珠也是跟著陳蓮錦去過邵家的,低聲道,“你不願意,可以去求祖母,何必把我當擋箭牌?陳蓮錦,往後我們不用再稱姐妹了,在你心裏,反正我這堂妹從來就不是一家人。”

陳蓮錦的臉又轉白,手指微顫的指著她:“你,誰跟你……你我本就不是姐妹!”

陳蓮珠笑笑:“這樣最好。”

她轉身而去。

留下陳蓮錦猶如被扇了一記耳光,她沒想到陳蓮珠那麽聰明,往後更不容易對付她了吧?

可她的事該怎麽辦呢?她實在不想嫁給邵世英啊!

但她又不敢違抗祖母,父親在定西,母親去世後,都是祖母在撫養她,她心裏是懼怕的。

心神恍惚之間,陳蓮錦踩在溪邊濕漉漉的鵝卵石上,腳一滑,徑直往前撲了去。

身後丫環傳來“姑娘”的驚呼聲。

她沒有摔在地上,抬起頭,竟發現她撞到了剛剛釣完魚,往回走的邵世英懷裏。

男人的目光有幾分厭惡,馬上就推開了她。

陳蓮錦從沒有受過此種待遇,又在氣頭上,一時惱極了,暗道好啊,邵世英這麽不想娶她,她偏不如他的願!

反正林嘉言她嫁不了,祖母那邊也無力說服,陳蓮錦爬起來後直奔老夫人那裏,紅著臉道:“剛才孫女兒踩著滑石,不小心摔了……幸好邵公子擋在前麵才沒有撞到臉。”

看起來羞答答的,老夫人極其欣慰:“我就說邵公子不錯,如今覺出他的好了吧?邵夫人那邊,我使人去道謝一聲。”

見丫環領命走了,陳蓮錦怔怔看了半天,忽然又猶豫起來。

真就這麽嫁了嗎?

她又有點後悔。

邵夫人聽說此事,笑著與邵世英道:“原來你也有憐香惜玉的時候,我還當你一直都這麽冷心冷肺。”

“母親何出此言?”

“不是你扶了陳大姑娘嗎?陳老夫人使人來道謝。”

他扶過她?邵世英眉心擰了擰,當時他以為陳蓮錦是要勾引他,下意識伸手推開。

但仔細回想,那姑娘好似是心事重重,失足摔倒的,是他誤會了,邵世英沒有解釋這件事。長輩們都很看好這樁婚事,唯獨他沒有感覺,隻男人到這年紀總要成家立業,既沒有中意的姑娘,娶誰不一樣?

何況這陳蓮錦似乎很喜歡他,不僅沒有為剛才的事生氣,還替他說話……

她若願意在邵家好好當賢妻良母,他也不會負她。

正思忖著,聽邵夫人問:“要不過幾日就去提親吧?你祖父也一直在惦記你的終身大事。”

祖父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邵世英同意。

卻說林嘉言此時正與翰林院的同袍還有幾位舊時同窗在四季樓喝茶閑談,因知道他是京都眾位姑娘眼中的乘龍快婿,庶吉士仇奉珪與他頗為親近,追問其可有中意的姑娘。

“被知遠看上的,定是絕色。”

有人不讚同仇奉珪:“林修撰豈會如此膚淺?”笑著看林嘉言,“若論容色,衛國公府的俞姑娘算是數一數二,可我聽說俞家有意與滕家結親了,那滕家嫡長孫剛回京都,在廟中偶遇俞姑娘……”

“你怎知?”翰林院侍讀趙烈元打趣,“在俞家安插了細作,這都清楚?”

“此話差矣,在下其實是說書人。”那人插科打諢。

眾人哈哈大笑。

仇奉珪喝下一盅茶道:“知遠,如實交代了吧,若沒有心儀之人,我們也好給你張羅張羅。”在座之人都已娶妻,唯獨林嘉言一人獨身。

林嘉言不願理會:“早知你們這等聒噪,我出來作甚?還不如陪舍妹去看表嫂。”

“嘖嘖嘖,生氣了。”趙烈元知道他不想談,轉兒說起自家弟弟的事,“與舍弟一個模樣,不過最近相中位姑娘,興許好事近了。”

“哪家姑娘?”仇奉珪湊上來,“到時一定要來討杯喜酒喝!”

“不說備份厚禮?”趙烈元斜睨他一眼,“哪家的姑娘不便告知。”

可他起了頭,如何耐得住一幹子人的好奇,後來就透露說姓陳,至於是哪個陳家,因不一定百分百成事,便怎麽也不肯說了。

鬧鬧哄哄中,林嘉言不知為何,忽然想到陳蓮珠。

該不會是她……

陳二老爺雖然隻是主事,可大老爺卻是封疆大吏,憑這家世,陳蓮珠怎麽也不會嫁得差,說起來,趙家還真是合適的。

他心頭無端一沉。

一直到眾人說起朝堂大事,才慢慢調整好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