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奧克蘭的千年帝都賽羅克希亞,在偉大的諸神紀元結束之後,它也一直是這個世界最繁榮和最偉大的都市,也一直是在近代的百年間,由於逐漸興起的海運貿易的發展,七海之都涅奧思菲亞才在人口上漸漸超過了前者。

可就算是如此,奧克蘭的貴族們也一直堅定地相信賽羅克希亞才是真正的,典雅高貴的世界之都,而涅奧思菲亞不過隻是一個充斥著銅臭味和罪惡的暴發戶集中營罷了。

如果僅僅以城市的韻味和品質來說,這還真不能說是奧克蘭貴族的偏見。要知道,在這座已經有數千年曆史的古城中,說不定你隨便拿起一塊磚頭,都代表著一段改變世界文明進程的曆史大事件。

不過,這已經是奧克蘭人內戰爆發之前的事情了。

當來自賽瑞迪爾和北境諸個行省的數百萬難民匯集到光輝之城外的時候。無論什麽樣的曆史和文明的高雅韻味,在殘酷的生存現狀麵前,其實都不過是淺斟低唱的無病**罷了。

在任何一個時代,兵亂往往是比天災更加可怕的存在。

從戰場上逃出升天的敗兵將會失去組織和紀律的約束,而他們將很快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軍事技能,隻要憑著蠻力欺負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平民百姓,不但可以活下去,還能激起任何一個人類心中那種欺壓淩虐的充實感。另外一方麵,就算是勝利者一方,也往往會以“現實狀況”和“軍事需要”來考慮,肆無忌憚地搶奪平民的救命口糧,或者強拉壯丁勞役,強征女人進軍ji營。所過之處幾乎寸草無聲,簡直是比蝗蟲還要蝗蟲。

真正秋毫無犯的軍隊,在整個冷兵器時代都幾乎是不存在的,無論是反抗壓迫的起義之戰,還是以神之名的莊嚴聖戰。甚至是討伐侵略的複國之戰,也都是如此。就算是到了近代,在陸希的家鄉也隻有一支軍隊算是做到了這一點,於是他們就獲得了天下……

誰都可以肯定。被卡琳的“叛軍”擊潰打散了貴族聯軍,一定會成為各路山賊盜匪流寇,給奧克蘭的治安局勢帶來至少十年以上的動蕩;可誰也不能肯定,看上去勢如破竹節節勝利一副王者之師氣象的“叛軍”,會不會搖身一變就變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人身惡魔。在戰亂之時。勝利者有的時候會比失敗者還要殘酷。

於是乎,在這場奧克蘭內戰貌似就要見分曉,世界第一公主殿下的“叛軍”已經進入賽瑞迪爾的時候,聚集在光輝之都城下的難民已經有了三百多萬人。這些可憐人的想法也很清楚——曆史上奧克蘭也確實發生過複數位的戰亂,可無論是那一位賽瑞迪爾和帝都的新主人,卻都不敢破壞破壞賽羅克希亞,更不敢在光輝女神目睹下大開殺戒。老百姓們哪怕明知道離開自己的家園,逃到帝都,就會變成再沒有生活來源等待救助的難民,但至少可以保證。在光輝之都的護佑之下,他們的性命大多是可以保存下來的。

不過,當他們感到帝都的時候才發現,當自己放棄了一切的時候,僅僅隻是要活著,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光輝女神必然會指引了祝福著你的靈魂,願你能得到真正地安息。”須發皆白老人將手按在這個已經斷氣了許久,甚至都有些開始發臭的遺體前,默默地獻上了祝福,完成之後才直起了身體。沉沉歎息了一聲:“這個可憐的老婦人,他的家人還沒有找到嗎?”

穿著一身樸素的神官法袍的年輕女孩搖了搖頭:“隻是聽附近的人說,二十天之前,這老夫人得了急病。上吐下瀉的非常厲害,什麽東西都吃不進去,最後連行動都行動不了了。那個看上去像是她兒子的年輕人說是要出去買藥,便帶著女人和兩個孩子離開了,接著便一直都沒有回來。老夫人是在三天之前走的,臨走之前還在喃喃地念叨著‘尼爾’的名字。”

說到這裏。神官女孩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可是,這難民營足足有三百多萬人,隻靠一個名字,根本就無從找起啊!而且我們的人手也不足……”

老人又歎了口氣,揮了揮手,他身後的兩個大漢走上去,將屍體抬起,放進了大板車中。

一眼望過去,這板車中其實已經堆了兩位數的屍體。他們很快就會被推倒更遠的空地裏,集中火化。那裏已經挖勒許多大坑,全部都是一些無人認領,卻又得不到救治而死的人的屍骸,目前已經集中了近萬人。他們生前代表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每一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和曆史,但現在卻要如同廢棄的垃圾似的,集中銷毀,集中掩埋。聽上去這是無比殘酷的作法,但若是不做,這些無人認領的屍體就將變成最大的疾病和瘟疫之源,同樣會將整個難民營變成一片人家地獄。那時候,死者將絕不會是區區的萬人。

正被“叛軍”搞得焦頭爛額的帝國政府是管不了這些的,於是牽頭來處理這些事宜的便隻有自願離開帝都,來到民間的大聖堂神職人員了。這些神術修行者們人手當然不足,便幹脆打開了聖庫,取出了所有的財產,一方麵購買糧食和藥品,一方麵則雇傭了一些身強力壯的難民,負責維持難民營中起碼的偽衛生和治安。

然而這些神職人員畢竟隻是神職人員,不是皇室貴族和豪商。無論在民間有多麽高的信譽,他們沒有行政權,也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資金,更不敢理所當然地大規模組織難民進行自救工作——否則很容易被人有政治層麵上的誤解。

還得幸好現在是2月份,氣溫還比較低,橫穿帝都的河麵上甚至還接著未化的並怪。若是發生在幾個月之後,致命的瘟疫說不定早已經發生了。

可問題是,現在冬季已經將要結束了,天氣將會越來越熱,而難民們得病的機率也將會越來越高的。

行走在難民營中,老人所接觸到的幾乎都是麻木而絕望的眼神。他們隻是憑著一點點本能,艱難地生存下去而已。

“當尊嚴從生命中離開,人難道還可以被稱為人嗎?”老人但心中如此沉痛地歎息著,但他也知道,當戰爭爆發的時候,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他已經活到了這把年紀,已經見慣了世間一切的黑暗和不公,他痛惜這樣的情景,卻也隻能以一個人的良知盡綿綿的微薄之力。

“我代表著大聖堂,對抗魔神,對抗黑暗,但最大的黑暗,其實不是魔神們帶來的,恰恰是每一個隱藏在人類身上的原罪啊!”他歎息著,行走在城外的難民營中,步履顯得有些蹣跚。

“冕下……我們的藥品已經用光了。大家每天都在城外用神術免費治療難民,一個個都累得精疲力盡。迪卡爾神官長這幾天都瘦了一大圈,還有斯蒂芬騎士長,當年可是單獨麵對過炎魔的鐵漢啊!但昨天一會帳篷就倒下睡著了,怎麽叫都叫不醒……可是,幾百萬的難民,就憑著聖堂中百十號神官和聖騎士,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老人的身後,一個年輕的女神官亦步亦趨,低聲地勸說道:“不如,由您出麵,向雲中城的總部求援吧?嗯,隻有有兩千人能使用基礎聖療術和痊愈術的兄弟們就足夠了!至少也不會眼看著這麽多人因為傷病得不到救援,隻能眼睜睜地看他們離去。”

“大聖堂之所以能夠存在至今,就是因為我們從不會幹澀世俗國家的內政。”老人回答道:“兩千多名擁有施法能力的神職人員若進入了奧克蘭帝都,你知道會引起怎樣的反彈的。”

“可是……”女神官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老人用溫和卻毋庸置疑的口吻打斷了:“我們的存糧還剩下多少?”

“存糧已經不足了,其實到了昨天,我們在城東擺的粥鋪已經不得不關了。在城北的另外兩處,也由一人一份改成了三人一份……可就算是這樣,也最多隻能支持到後天。”年輕的女神官有些心疼地道:“冕下,這可是您將賽羅克希亞教區中所有的積蓄花掉,才收集起來的糧食啊!”

“我們本來就是侍奉諸神的神職人員,財產都是百姓們的供奉和捐贈得來的,現在用到百姓身上有什麽不好?花上一大筆金幣請藝術大家雕刻一尊大理石的女神像,或者用這些錢購買糧食和藥品救下一萬名難民的性命,哪一邊才更能代表女神們的教誨呢?”

年輕的女神官當然無從反駁,隻是咬著牙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相比起來,我說不定更傾向於花這些錢武裝1000個值得信任的戰士,帶著他們幹掉一萬個壞蛋,說不定潛在救下來的百姓能夠超過一百萬呢。”一個聲音忽然突兀地在老人的身邊響起。

女神官露出了警覺的神情,手已經摸在了腰間掛著的戰錘上。她明明就是神官的打扮,卻隨身帶著這樣的殺人利器,仔細看看,法袍露出的空隙之中也反射著金屬的光芒,應當是甲胄。如此看來,她明顯就是傳說中的“帶刀祭司”了。

“除惡便是揚善嗎?這種說法我也並不反對,不過,我隻是一個文職神官,既不是帶刀祭司也不是聖堂騎士。女神並沒有賜予我濫用武力的資格。”老人回過了頭,因為疲憊而顯得很是蒼老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仿佛是恢複了不少活力:“你的立場太過於微妙,我的小朋友,這個時候來到這裏,希望能是好消息吧。”

“久疏問候了,安東尼冕下。”陸希站在難民營的陰影之處,垂下了頭,向這位可敬的老人誠心誠意地鞠躬致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