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聯合軍艦隊……呃,好吧,現在這支集中到了伊萊夏爾天區的龐大艦隊,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稱。據說上麵人正在商量到底是叫“勤王軍”還是“忠義救國軍”什麽的。關鍵的問題是,聯邦既沒有“王”,門閥貴族也從來談不上“忠義”,所以我們還是很老套地稱呼其為貴族聯合軍吧。

總而言之,貴族們為了政變啊不,為了“撥亂反正挽大廈於將傾”,這次可真的是把棺材本都用上了。為了展示力量,他們光是在伊萊夏爾天區就集中了五艘一等戰列艦、十二艘戰列艦和四十餘艘大小各型號的巡邏和護衛艦艇,外加上三艘和奧魯賽羅號同級的新型特級導力戰艦。光是這規模,其實已經超過當年法拉哈爾斯戰役,鐵岩峽穀上空的聯邦艦隊主力了。當然了,對於貴族來說,什麽“為國而戰”,“為保護人民而戰”等等,聽起來很光偉正,那也隻是沒啥利益的義務,為政變啊不為“撥亂反正”而戰卻代表著自己和家族的榮光,乃至於未來百年的命運,當然是要重要得多的。

不過,我們都知道,所謂的艦隊,船支代表上限,但艦員卻會代表下限。那麽多的戰艦,其中有不少還是已經退出海軍現役然後被地方領主撿回去當洋落的老式船,要想完成合理而包含戰鬥力的艦隊編組自然是個噩夢難度,但要想招募數量足夠的合格水兵外加上軍官,卻完全是徹頭徹尾的地獄難度了。

更重要的是,既然是貴族聯合軍艦隊,顧名思義,其每一艘船的艦長當然得是擁有光榮而神聖血脈的貴族子弟了。譬如說,現在這艘巡洋艦“貝爾蒂女王”號的艦長,拉斯提特•貝爾蒂準將便是如此了。

這位今年40歲的高級軍官出生名門貝維爾家,一直在自己的家鄉,聯邦東北地區的艾格裏行省打轉,從郡治安長官,到郡太守,再到天區治安官。等到他當上行省治安長官的時候,便有了一個預備役上校的軍銜。雖然沒有當過一天現役,但據說在剿滅各類亞種盜匪,以及各類“泥腿子叛徒”的戰鬥中還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沒辦法,東北地區緊挨著亞特拉斯山脈,那裏的平民主要是以采礦為生,倒是比農夫要彪悍幾分。起義當然也會比農業區頻繁得多。

總而言之,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這位拉斯提特•貝維爾中將就是個雙手沾滿了人民鮮血的——不過,以貴族們紈絝子弟的標準來說,這也算是比較能打的“人才”了。

貝爾蒂準將除了擔任這艘“貝爾蒂女王”號的艦長,還擔任這三艘編組的巡邏艦隊的提督。對於一個偏遠地區的行省治安長官,常年就是帶著一群兵痞鎮壓暴民和盜匪的準將來說,這便是他統領過的最有技術含量的部隊了。

準將誌得意滿地立在船頭,俯瞰著遠處的繁華的伊萊夏爾市區,頓時便有了一種到達人生巔峰的成就感。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成了伊萊夏爾之王,不過畢竟一把年紀了,就算是還沒有場中二病畢業也實在是做不出張開雙臂在船頭大喊“我是世界之王”這種事來。當然,如此一來,將自己發過去的旗語信號置若罔聞,兀自在那裏忙忙碌碌的白船,便實在是太敗興了一點。

“那邊居然什麽反應都沒有,是看不懂旗語嗎?”他大聲道:“把擴音法陣開起來。”

他自己也是魔法師——雖然是考了三次才過的,大也不至於連擴音魔法都不會用。隻不過,打雜的事情當然不能由自己來做了,否則又怎麽能樹立起一位高級軍官的權威呢?說白了,在大多數時候,上位者的威信就是通過頻繁的發號施令來確立的呢。

準將很快便感受到了擴音法陣的魔力波動性,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鼓足了聲音大喝道:“奧魯賽羅號上的艦員!奧魯賽羅號的艦員!請立即離開船艙,在甲板上列隊接受檢查!我們是聯邦緊急狀態委員會下屬巡邏戰艦,由元老院授權,有緊急執法權!請立即接受命令,到甲板上列隊檢查!如果拒不執行,我方將視汝等為叛國。重複一次,將視汝等為叛國!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擴音魔法視各個施法者的能力,效果從萬人級演唱會音響用到家庭用音響之間波動。此時的效果就是家庭用音響開到最大的那一種,但也足夠讓其把聲音傳到這邊的白船上來了。

“他說他們有元老院授權咧。”瑪麗安娜•伊爾斯咋舌道。

“怎麽可能,蔚藍宮剛剛才被boom了。元老們連下一次開會的時間都沒訂,有個哪門子的授權?”安德莉爾冷哼了一聲。

“我們的引擎怎麽樣了?”賽希琉大聲道。

“還需要……最多一分鍾!”矮人工程師們回答。

“很好!那麽,奧夫雷沙上校、凱米爾中校,就按照剛才的商議,讓大家各就各位吧!”

“……明,明白了!”兩個孔武有力的肌肉大叔此時完全被一個年輕姑娘的氣場壓製了,趕忙下意識地點頭。

“操舵那邊……嗯,我去試試吧。”賽希琉的操舵水準還不錯,至少算是平均線以上。她覺得既然自己已經在戰艦上服役了,一些很關鍵的技能也是需要掌握的,便認真地去學習了一下。這姑娘就是這樣很有責任感的性格,大家也應當都習慣了吧。另外,以她的學習能力,真要認真學一件事,掌握起來其實比凡人要快得多。操舵再難,還能比得過施法。再怎麽著,你也不需要逼迫自己記住那麽多符文和術式的排列結構,那麽多元素的搭配公式吧。

更何況,在白船直接硬懟魔神神侍的時候,賽希琉也在場。說白了,她是唯一一個有駕駛白船實戰經驗的人。

“那麽,前主炮就交給你了。小迪娜。等會記得抓準機會清場!”

卓爾小女孩倒是一點都沒有猶豫,笑吟吟地衝著賽希琉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跳下了箱子,快步興衝衝地向船頭跑去。她就像是剛剛收到心儀禮物的小姑娘,喜氣洋洋的背影中青春洋溢,玲瓏可愛……然而,為啥總覺得那歡快的步子有些殺氣騰騰呢?

“清場?”安德莉爾的目光是越來越微妙了。

“總要做一點保險。如果不作那就一定不會死,希望他們能明白吧。”

賽希琉一邊和安德莉爾對著話,一邊快步上了艦橋,看了看空著的艦長座。記得,上一個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便是這艘船為之命名的奧魯賽羅本人呢。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緬懷和沉痛,微微頷首,似乎是在向並不存在那裏的艦長敬了個禮,然後大步坐到了主舵手的位置上,輕輕地把住了舵輪。

“以後要是有了合格的專職舵手,記得坐到那裏去哦。”安德莉爾拍了拍賽希琉的肩膀,指著艦長的作為道。

“學,學姐……按官階的話,理應是該您……”

“我們都快成叛軍了。官階可沒什麽說服力了。如果我們這次真的被逼成了海盜,賽希琉,你覺得大家會傾向誰來當船長啊?”安德莉爾笑道。

不等到賽希琉回答,她又補充道:“況且啊,我本來就不適合在艦橋發號施令。衝鋒、搏鬥、施法、操炮乃至於操帆,我這個人啊,其實什麽都會一點,但什麽都不算精通。所以還是當個老實識大體的磚,哪裏有需要就往哪裏搬吧。”

賽希琉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坦然地一笑“……好吧,反正從準備奪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是主謀了呢。”

她和安德莉爾既不是矯情的小女人,也不是心思陰暗的弄權小人,更不是蠢蛋,又怎麽可能因為這種事情產生芥蒂呢。

賽希琉握住了船舵,通過視野極好的艦橋,看著離自己這邊不過百米遠的巡洋艦。對方似乎終於失去了耐心,打開了船頭的魔晶炮炮門,露出了正在聚能的水晶尖頭。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若再不聽令,將視為叛國!我們將予以最沉重最無情的打擊!這時候最後一次警告!我們……”

“大小姐,引擎已經可以啟動了!”機關室中矮人大匠師的聲音已經通過傳音管道傳到了賽希琉耳畔——為了保證全船的指揮發表,白船上的傳音係統其實有兩套,魔法式的,和機關式的。

“馬上開動!”賽希琉喝令了一聲:“直接進入第二戰鬥速度!”

“呃……賽希琉姐,我們前方就有三艘船……啊呀呀呀!”沒等到伊爾斯家妹妹把自己的質疑說完,白船的導力引擎已經直接在船尾噴出了無形的氣流,當場就糊了棧橋上的憲兵們一臉,吹得他們一個個連坐都坐不穩,臉上的表情也完全變形了。導力是一種幹淨的,如果不暴走就幾乎無害無毒的能量,其尾氣也隻不過是帶著一點點狂躁元素的颶風罷了,頂多也就是把人吹成個滾地葫蘆。若用的是內燃機,這些可憐人怕是已經被烤熟了吧。

白船上的士兵才剛剛扔掉了充當纜繩的鐵鏈,船便已經離開了棧橋。當然了,就算是以戰列艦用導力引擎,要想把這麽大的戰艦推到所謂的第二戰鬥速度上,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而就在這個時候,船頭的主炮也開始了今天的第一次轟鳴。

巨大的轟擊聲一瞬間便將擴音之後的警告聲完全覆蓋在了飆風之下,呼嘯的飆風甚至一瞬間破壞了擴音魔法的結構。站在貝爾蒂女王號前頭耍帥的準將閣下,大約是第一個直麵這次炮擊的人吧?隻不過,一瞬間產生的颶風和巨響已經奪去了他的聽覺和觸覺,他更是一片空白,隻能下意識地張嘴:“他們開跑了?”

隨後,貝爾蒂號就像是被一記重重的鐵錘擊中的木板似的,船頭出現了瞬間的崩塌,然而,沒等到整個船體被擊垮,光與熱的氣浪便將其完全包裹在了其中。船上所有的軍官和水兵也在完全做出任何應對之前,便直接死亡。他們甚至不是被燒死的,而是在此之前便被衝擊波撕裂成了碎片。

這爆炸的餘波甚至波及到了旁邊的兩艘巡洋艦,甚至直接將其推得偏離了軌道,半邊的船體都傾斜了起來。數名猝不及防士兵直接從船甲板上了下去,一頭栽向了下方的雲海。

“……哦,這就是清場啊。”安德莉爾歎了口氣,覺得就連激動的心情都沒有了。

“威力太大了。”賽希琉道。

“什麽?”

“我是說主炮。對這種老式的巡洋艦的破壞力太大了。”賽希琉道:“以後打這種船用副炮和火焰弩就可以了,珍貴的主炮炮彈一定要留下來,打更大的目標。”

“更大的目標?譬如說那幾個玩意?”

“如果它們要過來,那也不是不行啊!”

一邊說著,白船也已經開著護盾直接從爆炸的光熱颶風中間衝了過去。旁邊兩艘完全懵逼了的老式巡洋艦再次被擠得退開了老遠,就像是被一隻旁若無人傲然霸道的白天鵝直接擠開的鵪鶉似的。

這是兩天之內,繼蔚藍宮、商業街以及某十字路口之後,伊萊夏爾發生第四聲boom,也是今日的第一次。許多還沒有來得及起床的市民又被這巨響給震得醒了過來,不少人直接用被子捂著頭發出了慘叫和哀嚎——他們已經完全受夠了。一些膽子大一點戰戰兢兢地出了屋子,看到的卻是那三艘懸停在中央廣場蔚藍宮廢墟上空的新型浮空船,正在加速飛向爆炸的方向。

而就在這一刻,白船也已經完全脫離了伊萊夏爾的本島,正在向正東方向的天區飛去。在她的正前方,一艘比她甚至還要大上幾分的一等戰列艦,以及其屬下的各自戰艦正在進行例行巡邏,全軍組成的是正常的巡邏隊形,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戰況。

在那一刻,大家就仿佛看到了一位白盔白甲白馬的騎士,從山崗上呼嘯而下,撲向了一群正在正常行軍還處於懵逼狀態的敵人。他明明就是單槍匹馬,卻衝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他的敵人明明有很多,卻仿佛被猛虎衝鋒的羊群。

反正,隻要是白船,注定就是單槍匹馬的命運啊!

“這一次距離有點遠!但最好能做到一擊必殺!”賽希琉通過通話器對正在操作主炮的阿克迪娜道:“這是天空力量級戰列艦,二十年前的信號了。其蒂斯魯核心應該在船體的中後部第二層!”

“嗯,沒問題。不會比打獵的時候,在百米以外用弓箭射擊一隻鹿更難的。”卓爾小姑娘的聲音自然是胸有成竹的,或者說,還帶著幾分撲鼻血腥味的興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