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呢?第一次想要認真地做一件事證明自己不是混吃等死的寄生蟲,第一次想要和辦公室裏可敬的小姐姐前輩交上朋友。這兩份的快樂我都得到了,明明是可以交織成更明朗的快樂,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啦。蕾妮,我們最喜歡的那家店現在已經飛上天了。蔚藍宮也變成了平地。我們自己還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奇怪的暗殺者追殺!”

“啊呀嗚嗚嗚,誒,黛娜,我們會怎麽樣呢。”

“不要問我啊姐姐!”

好吧,根據以上的對話,這幾個姑娘應該是不知情的,也算是受害者。安德莉爾這麽篤定道。於是她衝著她們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低聲道:“安靜!注意警戒!”

“安德莉爾前輩壓低聲線的時候好帥!”三個小姑娘用眼神表達了上述的意思,趕忙點頭應允,然後便井然有序地忙碌了起來。她們畢竟是名門出生受過名師指導的新人魔法師,起碼的基本能力還是有的……呃,其實,大多數門閥出生的公子哥大小姐們其實都是不事生產的寄生蟲;少數獲得魔法師資格的也都是一群能變變戲法的二把刀罷了,占著法師資格是為了在政壇和軍界好升官而已。像這三個小姑娘這樣年紀輕輕,便有基本的警戒、監察、布防和戰鬥能力的,已經是門閥子弟中最優秀的那批,基本是當做家族台柱子培養的。

既然是精英台柱子,那自然人數不會太多,可這始終架不住門閥的資源多啊!被重點培養的精英子弟們不斷能得到高功勳低危險的練級機會,以一個地漸漸爬上了高位占據最要害的軍政崗位。整個國家被門閥派完全掌控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跑到重新整編的中央艦隊司令部當作戰參謀,便算是這種高功勳低危險好練級好升官的崗位吧?隻不過,她們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伊萊夏爾市區發生戰鬥。她們的確是被嚇到了,但畢竟沒有被嚇破膽,還是在努力給戰友提供綿薄之力,這大概是自安德莉爾認識她們之後,表現得最高光的一次了。

安德莉爾覺得心情有些複雜,看著姑娘們已經把隱蔽的警戒法陣勾畫得差不多,這才收回了目光,來到了賽希琉身邊。

“能確定身份嗎?”

“並不會黑暗兄弟會的成員。”賽希琉用篤定的語氣道。安德莉爾心想“你怎麽知道提到刺客大家第一個反應不就是那幫人嗎”,然而,沒等到她質疑,賽希琉卻補充道:“我和她們打過交道,知道他們的風格……”

“哇啊,多麽有說服力的說法啊!”安德莉爾有些失落。什麽時候那個柔弱卻又堅強驕傲,仿佛妹妹的小姑娘,已經成長到了這個程度了。就連見過的“世麵”都讓自己覺得微妙地難以想象。

“這些人方才使用的應該是弗爾達拉術士的黑魔法、貝瑞德祭司的邪能祭術、以及米瑞達爾隱修士們的陰影扭曲的類法術能力。”賽希琉蹙眉道:“我以為在常年和學識聯盟的鬥爭中,他們都已經滅絕了呢。”

安德莉爾剛想要說“難道這你也接觸過”,便聽得她開口道:“陸希倒是碰到過,而且七彩薔薇的先祖們也都接觸過,並且都留下了詳細的記載和對方的術式分析。我都認真拜讀過,還算熟悉吧。”

……啊哈哈哈哈,安德莉爾微妙地有了一種羨慕嫉妒恨的感覺。所以說,這才叫奧法名門的真正底蘊呢。自己雖然也是大魔導師的弟子,但一代的“暴發戶”確實適合沒啥積累呢。

“這麽一大群已經斷絕了傳承的古代魔法流派的修行者們,想不到還聚集了那麽一大堆,而且會在城市突然出現襲擊我們,這種事……”安德莉爾托著下巴喃喃自語。

“確切地說,主要還是弗爾達拉的黑魔法,十一個人中有七個。這種魔法最適合刺殺和潛行,至於另外兩種,與其說是魔法到不如說是某種類法術能力,能否修行到極致靠的不是努力而是血脈天賦呢。”賽希琉搖頭一笑,笑容中帶著五分遺憾,以及五分譏誚。

所以說,能流傳下來的魔法學派就必然是普世的,大眾的,誰都可以研習的,並且功能也一定得是普遍而多重的。吃天賦,而且還特喵是最沒生產力和進步性的血脈天賦的力量傳承,終究是會被曆史的車輪淘汰的。

然而,他們確實還存在著,苟延殘喘,仿佛被注入了999噸耗子藥的下水道。你以為你已經消滅了那種生物,但是它們卻總是會在你注意不到的角落出現,然後waaaaah地出現嚇你一大跳。

“那麽,要提著這些人的屍體去找大路上的憲兵們報案嗎?”賽希琉道:“告訴他們,伊萊夏爾進來了一大群邪教分子,他們一定是此次混亂的罪魁禍首!”

“嗬,更有可能是憲兵們將我們認真地‘保護’起來,然後軟禁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地方,等待未來的某一天,最後以未來事態的發展來確定我們的生死。”安德莉爾冷笑了一聲。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您的話或許會平安沒事,最多被軟禁上幾個月,因為陸希現在在國外,可我的話嘛……誒嘿,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暗無天日角落的可能性,幾乎是十成十的。

“這是軍事政變,對吧?”賽希琉忽然壓低了聲音道。

“我可沒這麽說。不過,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憲兵、大家族的私兵們,似乎都行動得太有目的性了一點。僅僅不過幾個小時,那個所謂的緊急狀態委員會便成立了,實在是讓我浮想聯翩啊!賽希琉,我們的政府和議會,什麽時候那麽有效率了?我們覺得不對,剛在小巷裏藏了一下,便忽然出現了一群陰陽怪氣的刺殺者……”

“而且是衝著您的性命來的。學姐。對我,對那幾個小姑娘,都是以抓捕為主。否則以她們的實力,就算是三對一也絕對抵達不住。”

然而你剛才一對五了哦親愛的,當然我也是如此……

“所以,這就是政變!”賽希琉用斬釘截鐵的聲音道。

“喂喂喂,我這個直接被卷入事件中心的當事人都沒有那麽篤定,你怎麽反而比我還激動啊!”

“這個……”因為上個月,卡羅爾他們全家都去涅奧斯菲亞旅行去了。於是陸希對我說,我的父母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旅行過,正好現在也趕上艾茵和傑菲爾特放暑假,幹脆也乘這個機會去玩玩吧。兩家人正好也可以做個伴。反正涅奧斯菲亞已經是我的地盤了,邀請嶽父母和小姨子小舅子出國旅遊包一條龍服務,這不也是女婿的義務嗎?尤其是女婿還有這種能力的前提下。

哪門子的女婿啊!真會上杆子爬……賽希琉咬了咬銀牙,又看了看滿臉狐疑的學姐,一時間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以她對陸希的認識,要說這家夥一點預感和準備都沒有,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了。可現在的問題是,我該怎麽和學姐解釋,那家夥猜到了卻什麽都不說的舉動呢?

“嗨,不想說就算了。你都這麽有幹勁了,我要是還這麽滿腔糾結也是說不過去的。總之,那些憲兵、那些門閥派的私兵、那些傭兵,其實都可以視作是敵人了。甚至,我們也可以把緊急狀態委員會看做是此次事件的策劃者。誰受益最大誰嫌疑最大,這是最基本的邏輯推論。”安德莉爾沉聲道。

“那這樣一來……”

“意味著門閥派已經決定撕破臉了。嗬,真有決心啊!”安德莉爾感慨了一聲,語氣中竟然有了一絲莫名的敬意。

“……那麽,那幾個姑娘怎麽辦?”

“讓她們接著跟著唄。要不然這麽著,就這麽幹掉?雖然我知道她們的父兄應該都參加了此次事件,但本人卻是無辜的,而且也不知情。”安德莉爾道。

這很正常。這幾個小姑娘再優秀也畢竟是不滿二十歲的職場萌新,演技和城府再好也就是一點辦公室政治和宮鬥撕逼的水準,根本藏不了什麽秘密,是你也絕不可能把軍事政變那麽大的事情告訴她們。況且,讓一無所知的女兒們跟在旁邊,說不定還能麻痹安德莉爾的警覺性呢。

“可要我把她們當做敵人就這麽處決,我還真幹不出來呢……”安德莉爾苦笑地歎了口氣:“就留在身邊吧,反正她們的實力對我們構不成什麽威脅,而且也能打打下手之類的。”

必然的時候,這三小姑娘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畢竟這種很有潛質的嫡係,對任何門閥家族來說都是重要的成員,其安危也是能影響家族決策的呢。另外,我們真的是覺得她們很乖巧很可愛這段時間相處得也不做,所以才決定履行“姐姐大人”的義務帶著她們跑團帶著她們升級還要保護她們的安危。絕對沒有必要時候拿她們做人質的想法哦,真的!

不過話又誰回來了,她們的家族把其派到我們身邊,其意圖似乎有點讓人浮想聯翩啊!

賽希琉微微頷首表示認同。她看著學姐似乎沒什麽悲傷和動搖的做派,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道:“拉瑟爾大師那邊……”

“別為我擔心。”學姐笑著打斷了對方:“他可是大魔導師啊,我才不相信那麽簡單就會遇害呢。何況,就算是遇害了又怎麽樣呢?你知道他是怎麽教育我的嗎?安德莉爾,身為一個責任感的魔法師和聯邦軍官,哪怕是有人把我的首級擺在你麵前,你也不必理會,去做正確的事情!”

“正確的事情嗎……”

安德莉爾點頭笑道:“我既然沒被第一時間殺死,那就得好好地和那幫人算算帳了,這才是正確的事!”

她雖然是在笑,笑得很燦爛,但就是因為太燦爛了,才讓人覺得悲哀呢。賽希琉歎了口氣:“那麽,學姐,您有什麽計劃呢?”

“伊萊夏爾已經可以算作淪陷了。”安德莉爾看了賽希琉一眼。如果門閥派足夠聰明,後勤廳和駐紮首都的大部分暗行禦史應該也都被清洗了。嗨,隻能向女神祈禱馬卡洛夫老兄和大家,能盡量多逃出來幾個吧。我現在自身難保啊!

賽希琉道:“我方才聽到路人對話,軍務總部和艦隊司令部也已經被憲兵們封鎖了,聽說之前還有過小規模的戰鬥,但現在也停戰了。阿格羅爾上將的第一和第二軍團,可能也幫不上什麽忙了。”

“這時候我倒是寧肯他們放下武器。沒有帶領,他們群龍無首無所適從,而且補給完全在對方手裏。要是太激動,反而會被對方找到下手的機會。阿格羅爾上將好不容易才整訓出來的精銳部隊,是國家寶貴的財產。要是這麽糊裏糊塗地死在自己人手裏,就實在是太可惜了。”安德莉爾歎了口氣。

“獨孤堡那邊倒是可以堅持多一段時間,有城堡有壁壘也有存糧和武器,敵人最多把學院包圍,卻應該不太可能進行強攻的。陸希不在,但卡羅爾那家夥卻到了,而且學生會的成員們我都見過,是一群頭腦很清晰的年輕人呢。”

“那就足夠了。那幫自稱緊急狀態委員會的家夥,忽然這麽跳到前台來,已經讓很多人疑慮了,隻要是還有點腦子就不會節外生枝。……我們不能指望學生和區區的五百人能進入市區平叛,但隻要能保護好自己,便是我們最大的安慰了。”安德莉爾笑道。

“但至少可以成為埋在伊萊夏爾的一個釘子,幫我們冷樣旁觀伊萊夏爾未來的局勢發展。在將來的某一天,或許還可以起到橋頭堡的作用呢。”

橋,橋頭堡什麽的聽起來實在是有點不妙。安德莉爾看著滿臉理所當然的賽希琉,對方似乎依然還是當年那個溫和、謙遜卻又堅強而驕傲的女孩子,但又總覺得微妙的有了一些違和感。忽然之間,在她的視線中,這個學生階段就保持著閨蜜級關係,哪怕是有幾年時間僅能靠書信聯係也沒有讓雙方感情變淡的女孩,原本應該熟悉到毫無秘密的形象,似乎是變得有些模糊了。

“學姐,如果說,那個緊急狀態委員會是政變者搭起來的偽政權,我們想要平亂,有什麽可以信任的力量和方麵大員嗎?”

……對方似乎比自己還要激進,激進到一點都不諱言“內戰”這種最極端選項呢。說白了,拉瑟爾代表的清流平民派,和貴族門閥派,其矛盾本來就幾乎是無法調和的,但前麵那麽多年都艱難地維持著鬥而不破的局麵,不就是為了避免這個選項嗎?

賽希琉按了按額頭,覺得有些頭疼:“時間真是可怕啊!另外,環境的影響也正是可怕啊!”

“學姐?”

“不,我隻是感慨,成長可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啊!呃,總之,說回正題吧……外麵當然有能夠平亂的可靠力量,但怎麽聯係是一個問題,聯係以後如果給他們行動的口實也是個問題。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你是想要做什麽呢?”

“……嗚。”賽希琉沉吟了兩秒鍾,隨即忽然道:“我尋思著啊,那艘白色的戰艦其實和我很有緣!我們把她搶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