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希很像把手裏的東西扔出去,如果正好扔進貝爾基爾的菊花就是最好不過的了。不過,作為一個主角,麵對著手裏的東西發出了突如其來的聲音,他卻表現出了極大的忍耐力,用兩根指頭掐著這勞什子鄂倫達爾之石,盡量放得離自己遠一些。

“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呢。請問,你是貝爾基爾請來的逗比啊不,請來的救兵嗎?”

“嗬嗬,我不是來戰鬥的,當然談不上什麽救兵的問題。我僅僅隻是希望您相信,我對您其實沒有任何的敵意便是了。雖然我們以前從未見過麵,但是……”

“我們見過麵。”陸希打斷了對方。

石頭後麵的聲音沉默了將近三秒鍾,這才繼續道“嗬嗬,我並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如果要說是神交已久的話,那倒是事實。畢竟……”

“我們確實見過麵,而且不止一次。”陸希再一次打斷了對方,語氣比之前還要顯得斬釘截鐵:“否則,你為什麽要特意用魔法處理自己的聲音呢?如果我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麵,你又何必要隱藏自己的聲線?看看那邊的那幾位,雖然在我麵前已經是歪瓜裂棗醜陋不堪的形象了,但也沒有掩飾過自己的聲線嘛。是的,我們不但認識,說不定還相當熟悉,而且,您還有一個相當光明正大的身份,是這樣吧?不要否認,既然已經被拆穿了,那就正大光明地承認吧。再胡攪蠻纏就太難看了!作為一個大反派來說的話。”

是的,那個聲音是一個沉著而冷靜的中年人的聲線,乍一聽給人的感覺相當悅耳,大多數人聽到這個聲音,都是會願意安靜下來,聆聽對方的發言吧。如果有什麽聲音是適合boss的,大概也就隻會是這種類型了吧。

可即便是這樣很讓人第一次聽到就好感大生的聲音,傳到了陸希耳裏卻覺得甚是違和。他花了幾秒鍾時間才醒悟過來,這樣很boss式的充滿了沉著威嚴而又有韻律感的聲音,仔細想想竟然缺乏最起碼的辨識度,哪怕是聽過對方長篇大論的演講,以普通人的記憶力,大概一分鍾不到就會完全忘掉吧。

這是魔法操作過的聲音,而且是大師級施法者的手段。哪怕是不通過係統作弊,陸希也能確定這一點。

石頭後麵的聲音又沉默了一下,同一時刻,對麵的那三個boss也確實顯得尤為緊張了。其中最緊張的便是那個蒙麵客了,雖然他戴著麵具看不到臉,但陸希卻能看到,對方的身體在一瞬間完全緊繃了起來,就像是一隻被猛獸完全逼到了牆角,不得不抱著絕望的心情拚死一搏的野狗。

“……哎,為什麽我們會成為敵人呢?貝爾基爾,你應該是你決策失誤帶來的惡果吧?”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多了一絲無奈,但更多的卻是壓根就沒有掩飾的欣賞。

“是的,大概是我以前的惡趣味作祟,一直都很享受那種萬眾矚目的天才壯誌未酬身先死的絕望和悲戚。還記得一千多年前,在遇到初出茅廬的帕恩閣下和克諾烏斯的時候,我也是這麽做的。”貝爾基爾無奈地攤開了手:“可是,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是自己做錯了,還是做得不夠。”

“是的,所以你才被揍得很慘!一千年如此,現在也是如此。這難道就是無法避免的種族式缺陷?”

“我們從來就不是什麽完美的種族嘛。”深淵煉魔攤開手無奈地道。

“你們的關係還真的很有趣啊!”陸希托著下巴,看了看鄂倫達爾之石,又饒有興致地盯著老煉魔,笑道:“我一直以為你們那個不著調的黑暗組織,你就應該是最大牌的惡黨了。可是聽口氣,他仿佛是你的上司?”

“不不不,組織的最高幹部們都是平等的。而我呢,隻是單純地尊敬這位大人而已。第一,是尊敬他的能力;第二,是尊敬他的執著;第三,則是尊敬他的人格和情操。我雖然是大壞蛋,陸希閣下,但是您要明白,願意為改變而付出一切的理想主義者,一直都是最值得尊敬的。”阿斯莫德斯嬉皮笑臉地道,然而語氣卻非常認真,一點作偽的成分都看不出來,至少陸希是完全看不出來的。

“……嗬,和惡黨共舞的,有節操和人格的理想主義者嗎?確實,某種意義上,這種類型才是最容易成為反派的。而且還是那種一不小心就能引發滅世危機的類型。”陸希冷笑道:“那麽,我這位藏頭露尾的老熟人,有什麽就快說吧。當然,我勸你還是盡量地簡短一點,小心被我再抓到一點蛛絲馬跡把你的狗皮戳穿哦。”

“那麽,便首先做一個自我介紹吧,在我們這個小小秘密結社組織中,我是最初的三位創始人之一,有些同伴稱呼我為‘導師’,有些同伴稱呼我為‘愚者’,有些人則管我叫一聲簡單的‘先生’……

“您的同伴可真多,而且想這麽占我便宜可是妄想哦。”陸希笑道。

“呃……我可沒有想要占你的便宜。”他的聲音中帶著非常明顯的笑意:“無論名字還是綽號,這就是一個讓大家稱呼起來方便的代號罷了。您當然也可以選擇任何讓您覺得方便的方式來稱呼我,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就叫神棍吧。基本上來說,因為一個所謂的理想甚至執念,而和狂人惡黨共舞,並且還建立了奇怪反派組織的人,大多也都是沉迷於這個執念而不可自拔的可憐蟲。精神狀態基本也和那些建立邪教的神棍們差不了太多。”陸希揮了揮手,就這麽輕描淡寫地給對方確定了基調。

埃爾亞斯忍不住點頭稱是:“誒,這麽一說的話還真是很貼切啊!”

“貼切個屁啊!”蒙麵人氣得渾身發抖——雖然看不到麵具後的表情,但微妙的肢體語言和忽然醞釀起來的低氣壓已經完全證明了這一點——看那樣子,簡直是恨不得當場便一拳頭砸在傳奇紅龍的腦袋上。不過,考慮他一個區區的金10和傳奇傭兵之間天與地之間的實力差距,蒙麵客最終還是決定不去和自己的“同伴”一般見識,卻忍不住大聲道:“先生,他在侮辱您,更是在侮辱您的崇高理想!”

“您看,您的腦殘粉真是沉不住氣,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把自己暴露了。”陸希笑著道。

“因為他還年輕熱血,總有一些底線不願意被人挑釁。正因如此,才是值得托付後背的同伴,難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是啊,然而到了關鍵時刻,最靠不住的也就是這種一腔熱血的憤怒青年。他們總是容易熱血沸騰,容易陷入精神的狂熱,但也總是最容易希望破滅的。到了那個時候,拿刀子在你背後插啊插的,也就是這樣的青年了。”

“……真奇怪,他的年紀明明比你大得多了。小貝倫卡斯特。可是,為什麽你這麽老氣橫秋地說話,我卻一點違和感都沒有。感覺我不像是一個剛剛不過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對話,而是在麵對一個老奸巨猾工於心計巧舌如簧的欺詐師呢。”

“您要認為我是欺詐師也沒有關係,但我覺得自己隻是以過去一切的悲劇作為依據,單純地點出一些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已。”陸希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說回正題了。”

黑石背後的“神棍”老兄大概是鬆了一口氣吧,隨後的聲音似乎就顯得有幾分輕鬆了,慢吞吞地道:“我們的目的非常簡單明了,看您的樣子,應該是已經猜到了吧?”

“嗯,這座神之監獄裏麵的犯人,是這樣吧?對於你們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惡黨恐怖分子來說,要想搞破壞,可沒什麽比這群被關押了數萬年的囚犯們更好的工具了吧?不過,照著貝爾基爾的說法,除了少數意誌力特別堅定,執念也特別深重的家夥,大多數的囚犯,起來靈魂也應該在這長達數萬年的禁錮和折磨中灰飛煙滅了……可是,這樣不是更好嗎?你們這樣可以迅速地獲得大量失去了靈魂的強大身體,不管是拿來做生體實驗還是煉化傀儡甚至隻是用來幹一些沒羞沒臊的play,也是極有用的。能夠在數萬年前就得罪了火神赫薩的主兒,身體的強度當然也可想而知,就算是要玩,耐久度當然也會很不錯。”

“……怎麽可能啊!我們就算不是什麽正派人,好歹也算體麵人嘛。”阿斯莫德斯無奈地道:“也許我的外表不太符合您的審美觀,可是在深淵我還是相當受歡迎的呢。就算是拋離了權勢和地位,也是有的是蛇魔、魅魔以及擁抱深淵的人類和精靈教徒姑娘們願意和我各種play呢!是的,各種各樣重口味的遊戲都有,而且還是活著玩!我再怎麽沒品也不能去玩弄毫無情趣的行屍走肉嘛。我的朋友,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懷疑我的格調!”

“所以生體實驗和人肉傀儡就沒什麽問題了是吧?另外你知不知道剛才的炫耀讓我對你的仇恨又上升了九個百分點,而且絕對不是因為羨慕嫉妒。絕對不是!”

黑石後麵的人大概是覺得這種對話再繼續下去實在是沒有營養價值吧,便略顯得生硬地將話插了一句話進來:“我們的確是有過解放牢獄之中囚犯們的打算。不管怎麽說,在一個自成天地的小世界中,被禁錮了數萬年,聽起來就是一場讓人動容的悲劇,什麽時候結束也都不算晚。”

“然而一個破壞世界結界的黑暗大反派組織,想要客串解放者也實在是太違和了。囚犯們的個人心情肯定不會在你們的考慮範圍內的吧?”陸希忍不住插了一句話。

“那是自然的,如果我說我非要說是為了他們的自由而戰,即便是您,都一定會鄙視我們的吧?”貝爾基爾笑道。

陸希不冷不熱地瞥了對方一眼,點了點頭,笑容卻有些玩味。

黑石背後的人繼續道:“可是,確實有一些存在,即便是受到了幾萬年的禁錮,也絕不放棄自己的驕傲。而我們,也的確是為了他們所來的。”

陸希沉吟了半秒鍾,視線又一次在岩壁上那巨大的,露出了狂暴而殘念表情的比蒙巨獸身上掃過,甚至在對方的眼睛上多停留了半秒鍾。

“他們?就算是再堅毅的存在,被關了兩三萬年,這時候的精神狀態也相當存疑了吧?你就不怕他們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把附近所有的活物都拿來當食物?哦,你不說我都忘了,他們被關了幾萬年,似乎也餓了好幾萬年呢。”

“是的,這才是我們必須要在這裏建立了大規模縛靈陣的原因。我們需要這個有火神血脈的軀殼,同樣也需要那個模擬的靈魂。它是火神赫薩在身前用自己的血肉,讓洛菲幫忙打造的分身,也可以算得上是這座神獄的獄卒。隻要控製了它,我們就控製了整座神獄的最高指令中樞,同樣的,我們也就能通過一個合適的方法和內部的囚犯們進行對話了。隻要他們願意安靜下來一分鍾,我這個信心說服對方冷靜下來,和我們合作。”

“那麽,你們一直躲在這裏,等待所謂的祭品又是什麽意思呢?”陸希隨口一問,但是在對方回答之前,便已經恍然大悟:“要將新的祭品送入監牢,勢必要啟動監獄的魔力機關,也必須和那個勞什子的思念體達成精神共振。在某種意義上,他也會將一定的精神領域放空開啟。這便有了你們啟動縛靈法陣的機會,是這樣吧?”

“您依然是哪樣的冰雪聰明!”貝爾基爾滿臉誠懇地誇獎道。

“您的誇獎也依然那樣的毛骨悚然!你們惡魔以前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情,有什麽難猜的……”陸希不冷不熱地接受了對方的誇獎:“可是,現在這位獄卒已經被我燒成灰了,形神俱滅連一百克的粉末都沒有剩下,你們又改怎麽辦呢?”

“這也正是我希望雙方能停止敵對的原因。”黑石後麵大boss這樣地道:“這個獄卒已經死亡,神殿和這個亞位麵存在的理由都已經沒有了。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便是整個位麵都隨機崩塌都是有可能的。當然,更有可能的是,這座監獄在失去了其管理者和維持者之後,會慢慢失去禁錮那些囚犯的力量!我覺得,我們應該攜起手來,進入神殿,尋找下一步行動的線索!”

“我還以為您會勸我們並肩逃走呢。”

“那您一定不信。同樣的,我們也不會相信您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呢。雖然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您的目的何在。可是,既然來了這裏,目的地應該也是那座大地與火焰神殿吧?”貝爾基爾笑得極為懇切:“好吧,談判可以成立了吧?您老是要把大炮對著我的臉,咱家壓力很大的。就不能對著埃爾亞斯嗎?他臉大屁股肥,抗擊性可是比我這個上了年紀的老煉魔強悍多了。”

“是嗎?”陸希笑了,接著話鋒忽然一轉:“勞資信了你才有鬼哦!貝爾基爾老兄,還有後麵那個我們一定見過的熟人,我是不是是真的長了一張特別好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