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們都知道,比蒙巨獸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黃金血脈,天然便生活在食物鏈頂端的物種。同樣都是遠古的長老種族,他們或許沒有泰坦巨人的創造力和執行力,也沒有真龍的天賦魔力和協調感知元素的精神力,可是,他們隻需要憑著這一身皮糙肉厚的肌肉和毛皮,便能夠抵擋得住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攻擊手段,甚至包括神力。那一雙和大猩猩差不多比例的,完全可以杵在地麵上的手臂,輕輕地捶地便能夠引發地震。宛若剃刀一般的利爪堅硬地可以和星辰鐵媲美,隨意地揮舞一下便能引發飆風,以及爆發出劍聖級的斬擊。

若是單憑蠻力和血條,便是泰坦巨人的王裔,以及龍族中身體素質最好的金龍和紅龍,都絕不是比蒙的對手。在神話紀元,以及諸神之戰結束以後的新世代中,比蒙巨獸橫行於奧格瑞瑪,和蠻荒而粗獷的獸人成為了算得上命運共同體的結盟,也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扮演著和高等惡魔同樣等級的超級大反派的角色。在啟明戰爭,克諾烏斯大帝在龍騎士團和天使軍團的幫助下,殲滅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年比蒙之前,這種遠古的巨獸,就代表著吞食天地的陰影和恐怖。

可是,便是這樣強大的遠古黃金長老種族,在遠古那些一言興邦,一念滅國的神祗眼中,卻依然虛弱如孩童,乃至於螻蟻。

另外,我們還知道,在遠古的神話時代,這些擁有著壓倒性的力量,高高在上的神祗們,卻又絕對不是今人們想象的那樣全知全能而且還全善。事實上,真的要按照曆史的真實記載來說,蒼穹天宮的諸神對人間的統治方式,甚至可以讓任何一個人類的暴君覺得自己其實是寬厚仁慈的老好人。

……更何況,記載中的火神赫薩還是一個斤斤計較相當小心眼的主兒。

是的,根據各種神話傳說,以及艱難地留下的一鱗半爪的曆史記載,大地女神瑪拉是溫厚寬容的萬物之母。然而,她的夫君,和她一起創造了凡世幾乎所有的種族,並且賜予了萬物靈魂的火神赫薩,雖然總體來說應該也在善神的範疇之內,但卻絕對不算是一個脾性溫和的老好神。在蠻荒的時代,甚至在隨後繁榮的神話時代,凡人認為雷電、暴雨、山崩乃至於火山爆發,都是赫薩憤怒的象征。甚至說,在拉姆希德尚且還在老老實實種田,並未率領大軍侵入主位麵之前的時日,火神赫薩才是大家心目中災厄的掌控者。

這一點,倒是和(相對來說)寬仁的太陽神與小雞肚腸的群星之母那一對很相似。貌似結合為夫妻關係的遠古大神們,在性情上都是非常互補的。

像赫薩這樣的神祗,本身脾氣就很暴躁,而且還事業不順(沒有當上神王),精神結構不太穩定也是可以理解的。這樣一來,用極為殘忍甚至於殘暴的手段對待那些對自己不敬的凡人,極盡所能懲罰和折磨所有妄圖挑戰真神權威的褻瀆者,這的確也是火神赫薩的風格呢。

可是,雖然是這麽想的。可是,當陸希確認,自己視線中這延伸到了地平線之外的山嶺,這山嶺一側無數美輪美奐的精美雕像和壁畫,並非是什麽偉大的藝術品,而是一種華麗到了讓吾輩凡人根本難以理解的囚籠之時,他依然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也就是說,這些其實是被火神禁錮起來的敵人、看上去是浮雕和壁畫,但其實原本都活著。嗯,怪不得這麽栩栩如生啊!”陸希認真地看了看麵前張牙舞爪的比蒙巨獸的浮雕,語氣莫名地多了幾分唏噓和歎息。在那一刻,他又想起了前一位到達了這裏的人,那位啟明戰爭十二英雄中的“山丘之王”烏夫斯坦。

當初,這位有著相當文青一麵的傳奇英雄來到這裏的時候,當場長跪叩首,淚流滿麵,稱呼這數百米高,綿延上百裏的山嶺長畫為‘蒼穹畫廊’。他自己是偉大的戰士、領袖,卻也是當代最偉大的雕刻藝術家,如果不是因為啟明戰爭,他自己更希望是以雕刻家的身份而度過一生的——這是其回憶錄中原話。於是,在那一刻,被這偉大的奇觀而衝擊到了心靈和靈魂的矮人英雄,刹那間就覺得自己幾乎找到了人生唯一的真理所在。要不是為了國家和族人,烏夫斯坦都準備在山嶺下結廬而居,用一生去追尋這“世間最偉大的藝術寶庫中,哪怕掉出來的一點點金沙和寶石的碎片”了——以上的形容依然來自於他本人的探險筆記。

“可惜,這並不是什麽偉大的藝術寶庫,僅僅隻是偉大的暴力的一個小任性罷了。嗬,再仔細琢磨一下,怪不得這上麵的鳥獸蟲魚和人物,無論是雕刻還是繪畫的,都是一副殘念的表情。哎呀呀,幸虧他老人家至死都不知道真相。一個三觀和信仰都被顛覆的人生,一定是不幸福的!”陸希歎了口氣,看了看身邊的帕納爾西斯:“不過,這應該涉及到一些神祗最核心的秘辛吧?你這個肥雪豹倒是如何知道的?”

“……那個,因為奧沙啊!他的母親,偉大的黑龍之女王、寂夜之翼納奧娜,便是得罪了火神赫薩之後,被禁錮到了這裏。驕傲的黑夜龍後根本無法容忍自己的羞辱,於是選擇了自我了斷,燃燒了自己的靈魂。奧沙也是因為這件事而瘋狂的。他想要向諸神複仇,但是卻需要力量。於是才選擇了那樣注定隻會帶來悲傷的不歸路。”

“……哦,原來如此,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啊!”陸希隨口道。

“……那個,小主人,您是不是連奧沙是誰都忘了?”

“……這個,怎麽可能啊!奧沙不就是那個和你相愛相殺啊不,把你單方麵虐殺掉了的龍族大反派,後來被困在了鬆嘉德,後來的後來脫困卻又被堵了個正著,從靈魂到**都被吞噬,隻是在臨死之前把你送走的,除了最後一點整個龍生都充滿了悲劇的那個逗比是吧?”

“對對對對對,就是那個逗比,不過您果然還是忘了他了吧?否則一開始那個微妙的停頓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陸希就當自己沒聽到,再一次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山嶺畫卷。方才他被這絕對堪稱人類曆史上最壯觀的人工造物所震撼,感覺自己仿佛是看到了整個世界。可現在,透過那些美輪美奐細致生動的線條,陸希卻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世界依然是世界,隻不過,卻是地獄一般的世界呢。

“曆史早已經記載了,火神赫薩是個極其記仇的家夥,但我可從來沒想過會誇張到程度呢。”陸希將手掌搭在眼睛上眺望過去,依然看不到延伸到地平線之外的盡頭:“也就是說,這上麵的都是他的仇家?哎呀呀呀,就算是以十萬年的份來算,也實在是太誇張了!”

帕納爾西斯幹笑了一聲,還想要說什麽,卻聽到階梯之上傳來了一個聲音:“並不僅僅隻是火神赫薩的私人恩怨而已……這裏,雖然是赫薩命令洛菲所建,但其實是整個蒼穹天宮的統治者們用於關押和懲戒‘罪人’的監獄!在畫卷上麵的素材,最初確實僅僅隻是赫薩的對手,但很快便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褻瀆者’和‘罪犯’!有趣的是,上古諸神用來鎮壓獲罪神靈的塔爾塔斯神獄人人都知道,但這裏的存在,卻幾乎已經湮滅在曆史的長河之中了。”

肥雪豹頓時又一次汗毛倒豎,連滾帶爬地躲到了陸希的身後。好吧,就算是已經正麵剛過了魔神,但麵對突發狀況的時候,這一直都是這頭肥雪豹的標準應急反應。

相比起來,陸希卻隻是向聲音的方向,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並沒有亮出兵刃,也沒有做出什麽警戒的動作,就好像僅僅隻是遇到了一個向自己搭話的路人罷了。

“我還以為您會等我走上去的時候,再來個偷襲什麽的呢。”陸希笑道:“這通常來說都是反派出場的必備設定。”

“您似乎一開始就認定我是敵人了?為什麽就不能認為,我在上麵已經備好了酒席,等著和您交個好朋友呢?”對方一邊說著,一邊從階梯上慢慢地走了下來。

“我們沒必須要打這個啞謎。”陸希用理所當然的口氣道:“我說您是敵人,那麽您就一定是敵人!這沒有什麽好說理的。”

隨著腳步聲的停滯,披著法袍的身影便這樣在離陸希大約十多米的地方站定。這也是一人一喵在進入這片神域,或者說,起飛進入赫加羅斯深山之後,所遭遇到的第一個人。

“久違了,陸希?林歌?貝倫卡斯特!”他也在臉上露出了笑容,攤開了手慢慢地道:“我一直都在恭候著您,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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