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險險躲過管天下那一刀的夏山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正在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但是他這一抬頭,卻是正好看到管天下望向自己的眼神,一種極度的輕蔑。而這種眼神,也是同時讓心中正慶幸不已的夏山嶽麵如死灰。

曾幾何時,夏山嶽那也算得上是夏家軍帳下有名的將領,當年夏誠征戰南軍寨的時候遇險,正是當時還剛剛成年的夏山嶽,奮不顧身,將夏誠給救了下來。

往日,夏山嶽也一向以自己的果敢勇猛而自傲。就算是麵對狄虎、王康等一幹頂級武將,夏山嶽也從來不甘示弱。可今天,夏山嶽的信心卻是被管天下的那一刀給徹底擊碎了。剛剛清理戰場的時候,夏山嶽甚至聽到了不少將士們私底下的議論,談論的都是剛剛自己落荒而逃的事情。而現在,夏山嶽竟然為敵人所不屑,這對於夏山嶽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當即,夏山嶽一個抓起了身邊的大刀,同時順手抓起了旁邊自己的坐騎,一個翻身上戰馬,便滿臉猙獰地對著管天下離去的方向喝道:“管天下!回來與我一戰!回來與我一戰!”

隻可惜,夏山嶽的連番呼喝,卻隻是換來了管天下輕蔑的一瞥,管天下根本就無意再與夏山嶽一戰。管天下的這個態度,更是讓夏山嶽抓狂,當即夏山嶽便怒喝道:“管天下!你莫不是不敢與我一戰?怕了我不成?”

夏山嶽這話自然不是真的認為管天下是膽小鬼,隻是希望能夠激得管天下回頭與自己一戰!哪怕就死,夏山嶽也要用自己的鮮血來洗刷自己身上的恥辱。而就在這個時候,夏山嶽還沒有等來管天下的回答,一聲暴喝卻是從夏山嶽的身後響起:“敵將休得猖狂。且先吃我一槍。”夏山嶽回過頭一看,隻見一名年輕的宋軍戰將正手持長槍,縱馬殺來,正是宋軍年輕戰將李威化。

夏山嶽一看,竟然是個毛頭小子,這下可是把夏山嶽的肺都給氣炸了。剛剛麵對管天下,夏山嶽退卻,因為管天下可是成名已久的大將猛將。可現在這麽一個毛頭小子竟然也敢向自己叫板,夏山嶽豈能退縮?當即夏山嶽便怒吼一聲,提著大刀便衝了上去,一邊衝一邊大聲喝道:“小子休得囂張!且看你家爺爺的手段。”

“哼!”李威化年輕氣盛,又豈會怕了夏山嶽?迎著夏山嶽,便提槍殺了上來,手中長槍一揮,立刻就無數槍影朝著夏山嶽刺了過去。

看著漫天的槍影,夾雜著那尖銳的鳴叫,讓夏山嶽也是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將領,一出手竟然就有如此本事。所幸夏山嶽也不是普通人,一邊朝著那漫天槍影揮舞著大刀,同時縱馬就往後麵連退了數步。李威化雖然天賦了得,但畢竟年輕,對戰經驗還是不夠,這招亂閃槍槍也隻使出了五成的火候,這才險險地讓夏山嶽逃出了槍影的攻擊範圍。

滿臉驚愕地看著眼前稚氣未脫的將領,夏山嶽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都說宋軍帳下將領如雲,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隨便跑出一名少年將領就如此厲害。

夏山嶽回想起剛剛那漫天的槍影,心裏就一陣陣後怕,有了退意。可這個念頭剛剛浮出夏山嶽的腦海,夏山嶽的耳邊就立刻響起了之前聽到的軍中那些風言風語,一股傲氣卻是從夏山嶽的心裏冒了出來。自己要是連對這麽一個毛頭小子也要臨陣脫逃,那今後如何有麵目存活於天地間?

想到這裏,夏山嶽心裏的那些怯意立刻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怒目一睜,挺著大刀便朝著李威化殺了過去,口中喝道:“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覺不後退。”

夏山嶽在夏家子弟中,也算是高手了,這一刀含憤使出,夾雜著強勁的力道,狠狠地朝著李威化的腦袋上劈了下去。李威化立刻便舉起長槍,架住了大刀,隻不過這強勁的力道卻不是那麽容易化解的,李威化的雙臂一彎,顯然是有些扛不住大刀上的力道,那大刀的刀刃直壓著長槍便往李威化的肩膀上砍去。李威化咬緊了牙關,簡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於是在最後一刻,止住了大刀。

而看到自己這一刀,竟然壓製住了對手,夏山嶽也是不由得一喜,又是喝了一聲,往手中的大刀上又加了一分力氣,這一分力一加,那大刀又再度壓下了幾分,鋒利的刀刃壓在李威化的肩膀上,立刻就割出了一道口子。

“喝啊!”或許是傷口處傳來的疼痛感刺激到李威化了,李威化也是跟著大喝了一聲,聚起了全身力氣,用力向上一推,將那大刀直接便推了出去。同時手腕一轉,長槍瞄準了夏山嶽的咽喉就刺了過去,直接朝著夏山嶽發動了反擊。

麵對李威化這一槍,夏山嶽慌忙腦袋一偏,想要躲避,隻不過李威化這一槍快若閃電,那槍尖還是擊中了夏山嶽頭盔的邊緣,就聽得鐺的一聲,夏山嶽的頭盔立刻便被擊飛了。

不過夏山嶽可沒有時間去管自己的頭盔了,臉頰上還帶著一絲火辣辣地痛高。他手中的大刀卻是貼著長槍的槍杆,朝著李威化劈了過去。拋開了恐懼,夏山嶽終於是展現出他身為夏家子弟中高手的風範,這一刀劈出,竟帶有雷霆之勢。

此刻李威化的長槍已經刺出,根本來不及收回來架擋夏山嶽的攻擊,隻能是將身子一偏,想要躲過這一刀,隻可惜,還是被那大刀在自己的胳膊上拉出了一道口子。見到自己一擊得手,夏山嶽心中又是一喜,提刀再次殺了過去。

不過這次李威化卻是已經收回了長槍,麵對夏山嶽接下來的連番攻擊,李威化接連格擋,將攻擊一一化解,同時李威化的雙目也是眯了起來,閃過一道寒光,從夏山嶽的攻擊中,尋找攻擊的破綻。

其實論武藝,李威化的確是要比夏山嶽略勝一籌,但李威化初出茅廬,相比起夏山嶽,在許多經驗方麵都有所不如,平白錯過了不少好機會。

不過李威化也不是那種一條路走到黑的愣頭青,現在雖然被夏山嶽打得隻有擋架之力,但卻是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從和夏山嶽交手的過程中,慢慢增加自己的對敵經驗。

一開始的時候夏山嶽還沒有發現這一點,可當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強攻,可就不能攻破李威化的防禦,而且李威化的防守能力越來越牢靠,這才讓夏山嶽明白了過來。這下夏山嶽又驚又怒,一種屈辱感從夏山嶽的心底迅速爬了上來,夏山嶽提起大刀,朝著李威化的腦袋就劈了過去,同時口中大聲呼喝道:“小子!你盡然還留有餘力!敢耍我?老子殺了你。”

夏山嶽這一刀劈出,在空中一連閃出了四五個槍影,分別從李威化的左右幾個方向落了下去。這一刀,可以說是夏山嶽壓箱底的絕招了。平時他也不見得能夠使得出來,如今怒火中燒的他,竟然一口氣將這一刀給使出來了。

麵對夏山嶽這一招,李威化也是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一招要是對趙雲、管天下等武學宗師來說,要破去簡直易如反掌,可李威化卻比不得趙雲、管天下,以他現在的能力,要破去這一招還是有很大的難度。可李威化也不是那種見難就退的人,迎著夏山嶽的這一招,李威化也是冷哼了一聲,手腕一轉,直接便使出了絕招。隻見他大槍一抖,無數的槍花呈現而出,竟然是要和夏山嶽對攻。

一時間,槍影和刀影在兩人之間相交,中間還夾雜著無數的撞擊聲,周圍正在廝殺的兩軍將士也是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戰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團戰局,卻是誰也看不出到底是如何。

很快,槍影和刀影也是驟然消散,而再看李威化和夏山嶽,兩人卻是縱馬擦肩而過,直接向前走了三四步,這才停了下來。就看著李威化保持著持槍的姿勢,整個人也是定在那裏,突然,一道鮮血從李威化的肩膀處噴了出來,而這一噴,仿佛是個信號,轉眼間,從李威化身上立刻就裂開了十來個傷口,朝著外麵不停地噴著鮮血。而李威化也是慘叫了一聲,整個人直接便撲在了馬背上,虧得李威化的雙腿還能保留最後一絲力氣,用力夾住戰馬,這才保住自己沒有摔下馬去。

“啊!”李威化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是驚呼了一聲,隨即,他們的目光也是轉向了另一邊的夏山嶽,李威化都受這麽重的傷了,那獲勝的,就應該是夏山嶽了?就在那些夏家軍將士滿懷欣喜地望向夏山嶽的時候,卻是發現夏山嶽整個人就好像是定在那裏一樣,一動不動。

而這個時候,一名站在夏山嶽前麵的夏家軍將士突然驚呼了起來,指著夏山嶽的臉就顫聲喊道:“夏••••••夏將軍他••••••他死了。”

原來,雖然夏山嶽的身上沒有半點傷痕,可在夏山嶽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卻是多出了一個圓窟窿,那鮮血正從這圓窟窿不停地往外流,很快便將夏山嶽的那張臉給染成了紅色。而夏山嶽那雙瞪得老大而死灰的眼睛,遙望著遠處,仿佛是希望能夠看到遠方的家園,隻可惜,他注定再也回不去了。

“嘶——!”那馱著夏山嶽的戰馬終於是按捺不住,嘶鳴了一聲,朝前跨了一步。而戰馬這一動,在戰馬背上始終保持著持刀姿勢的夏山嶽的屍首,也是無法保持姿勢了,晃動了一下,仰麵朝著後麵倒了下來,筆直地摔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渾身都是鮮血的李威化卻是慢慢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雖然痛苦的表情充滿了他的那張俊臉,可李威化還是緊咬著牙關,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大聲喝道:“有敵無我!有我無敵!”

“有我無敵!殺——!”隨著李威化的這一聲怒吼,所有的輕騎將士們的士氣也是衝到了頂點,齊聲高呼,朝著麵前的敵人殺了過去。

夏山嶽這麽一死,外圍的夏家軍大軍也是徹底崩潰了,在管天下和李威化的率領下,輕騎也是發動了瘋狂的屠殺,轉眼間,至少有上萬夏家軍將士慘死在了輕騎的鐵騎之下。

不過這樣的戰績顯然已經是到頭了,渾身沾滿敵人鮮血的管天下一刀將麵前的一名敢於撲向自己的夏家軍士兵給斬於馬下,抬起頭朝著前方望去。

隻見前麵的夏家軍軍陣中,楊淮等夏家軍大將也是紛紛重整軍陣,開始朝著這邊掩殺過來,其中就包括了那支騎兵。管天下眉頭一皺,也不戀戰,當即便對著身後依然在浴血奮戰的李威化喝道:“李威化!我們撤。”

“撤退!”李威化也是立刻對著身後喊了一聲,當即,所有的輕騎的將士立刻就掉轉馬頭,跟著管天下和李威化退去。剛剛眾人雖然是憑借著一口氣,一直殺到現在,但畢竟身體上的疲勞是沒辦法消除的,眾人已經差不多到達極限了,再戰鬥下去,隻怕傷亡就不止是這麽一點點了。

“混蛋!休跑!休跑!”楊淮遠遠看到敵人竟然掉頭跑了,氣得火冒三丈。別看平時楊淮好像很冷靜,可真正的楊淮脾氣卻是很暴躁的。之前被敵人偷襲,自己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本以為敵人已經跑了,可沒想到竟然又殺了個回馬槍。如今這還沒有打到衢州城呢,大軍損失就如此嚴重,楊淮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將這一仗進行下去了。楊淮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了,提著大刀,帶著騎兵,便朝著前方追了過去。

在楊淮身後的張頂天眉頭一皺,衝著楊淮的背影就喊道:“楊淮將軍!窮寇莫追啊!”隻可惜,楊淮此刻卻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完全管不了那麽多,帶著那數千騎兵便直接追殺了過去。

張頂天與狄虎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要追,光憑這些普通的夏家軍將士,肯定追不上的。但又不能坐視楊淮就這麽孤軍深入,當即張頂天便對左右的將士喝道:“全軍聽令!加速進軍。”

對於張頂天的決定,狄虎也是點頭同意,於是那些夏家軍大軍的軍官隻能是按照張頂天的命令,開始重整大軍,丟下滿地同伴的屍首,朝著前方追擊。

管天下和李威化率領著輕騎,拚了老命地朝著衢州城方向趕去,管天下抽空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在夜幕中,後麵那隊騎兵始終緊追不舍。顯然敵人也是見到夜幕降臨,不敢放輕騎太遠,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管天下的心裏有些著急,畢竟輕騎已經廝殺了一夜,無論是人還是王康,體力上都已經有些透支了,這樣下去,還不等趕到衢州城,就要被騎兵給追上了。

“李威化!你怎麽樣?”管天下看了一眼身邊的李威化,李威化可不同於管天下,剛剛那一戰,管天下身上沒有受到半點傷,可李威化與夏山嶽一場惡戰,身上的傷口已經不下十餘處。能夠支撐到現在,也是全靠李威化年輕力壯,饒是如此,李威化此刻的臉色也是極為不好。

李威化的身子有些打晃,但還是強提起精神,對管天下喊道:“將軍!我不要緊。放心吧。”

雖然李威化嘴上這麽說,但李威化的狀態,管天下卻是看在眼裏,心裏清楚得很。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媽的!老子回頭和他們拚了。”管天下這輩子還沒有被人家這麽追著打過,雖然知道回頭拚殺隻有死路一條,但還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回頭和敵人廝殺個痛快。

“不要!”就在管天下準備掉轉馬頭的時候,李威化也是立刻伸出一隻手,拉住了管天下的胳膊,雖然兩人都在快速奔跑當中,但對於自幼習武騎馬的李威化來說,還不算困難。李威化對管天下喊道:“將軍!忍一時之氣,不可衝動啊。”

管天下也隻不過是一時衝動,打了半輩子仗了,該如何取舍還是看得清的,冷靜下來的管天下隻能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後麵的追兵,又扭過頭往前麵望去。看著前麵那片黑影,管天下的眼睛一亮,馬上便喝道:“太好了!前麵就是那片南郊樹林了。走!我們從林中闖過去。”

這片南郊樹林,距離衢州城二十裏左右。管天下在衢州呆了幾個月了,對於衢州城周圍的情況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一看到前麵的樹林,他立刻就認出來了,正是城南郊的那片樹林。

有了這片樹林做掩護,的確是可以幫助管天下他們拖延住敵人,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有機會甩掉他們的。管天下這麽一喊,李威化也是抬起頭望向了前麵的樹林。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李威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卻一時間又說不出來為什麽。不過現在追兵追的緊,要是被敵人給追上了,以現在輕騎的狀態,隻會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沒有其他的辦法,現在也隻有是冒險進樹林了,所以李威化也沒有說什麽,滿臉警惕地跟著管天下朝著南郊樹林方向趕去。

等到輕騎趕到南郊樹林之後,看著那前麵靜悄悄的樹林,心裏莫名產生了一絲緊張感,突然,李威化的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終於是知道這南郊樹林有什麽不對勁了。

原本棲息在這片南郊樹林裏麵的鳥雀卻沒有動靜。輕騎這麽大動靜跑到這裏,按理說,應該是把南郊樹林裏麵的烏鴉都給驚起才是。可現在大軍都衝到樹林邊了,為何連一隻烏鴉的影子都沒有看見?唯一的解釋,那就樹林中本就沒有烏鴉了。難道,樹林中有伏軍?

這個念頭在李威化的腦袋裏麵一過,頓時就把李威化給驚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就趕到管天下身邊,一個拉住準備進樹林的管天下的胳膊,喊道:“將軍!不好!不能進去啊!樹林裏麵,有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