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敵人的變陣,林玉虎已經看出來了,劉家軍之所以還能維持陣型,完全就宋大山的作用,他所要做的,就趁著劉家軍的前軍分開,準備奔襲斬那劉家軍戰將斬殺於馬下。

不過要衝到宋大山麵前,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林玉虎要麵對的,首先就從劉家軍軍中那兩千餘名弓箭手所射出的箭矢。不過林玉虎也不是尋常角色,一邊朝著劉家軍衝刺,一邊雙手提著大戰戟在前方上下翻飛,將那些射向自己的箭矢盡數蕩開。

當然,這樣並不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但少數幾支穿過林玉虎防禦的箭矢卻也隻是射中了諸如肩膀或者的腿部的盔甲和甲葉,其他要害部位卻是沒有事。加上在林玉虎兩旁還有宋軍的弓箭手掩護,硬是讓林玉虎就這麽衝到了劉家軍的軍陣當中了。

宋大山此刻正忙著指揮大軍的戰鬥,卻是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上方暗了下來,仿佛天空都被遮住了。抬頭一看,隻見在自己的麵前,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的麵前,且不說那張駭人的黑臉,光是高大的身軀和那身上甲葉縫隙處插著的幾支箭矢所帶來的壓迫力,就讓宋大山喘不過起來。林玉虎的眼中閃過那絲妖異的光芒,二話不說,手中的大戰戟直接便朝著宋大山的腦袋落了下來。

宋大山雖說也算是將才,可這身武藝卻是不咋樣,連個二流武將都不如,如何擋得住林玉虎的殺招?還未等宋大山做出反應,他便已經被林玉虎的鐵戟直接從頭頂劃到腹部,整個人也是被劈成了兩半。

鮮血從宋大山的兩邊身體中噴射出來,卻是灑了林玉虎全身上下都是,在配上林玉虎的那副尊榮,活脫脫的地獄惡鬼再世。林玉虎扭頭一看,那額頭皺成了一團,此時劉家軍的軍隊已經與宋軍戰作了一團,為了保證新建立的劉家軍新兵將士不會自亂,之前劉通已經提拔了大量的低級軍官,現在這些低級軍官已經取代了統帥的作用,正在指揮著部下作戰。

這樣一來,林玉虎奔襲斬殺宋大山也沒有起到了最重要的功效。不過,林玉虎並沒有因此而罷手,他幹脆將用手在臉上一抹,抹掉了一些臉上的血漬,縱馬直接殺進了劉家軍的弓箭手軍陣當中,開始了瘋狂的殺戮。

而與此同時,在兩軍的左右兩翼,已經開始了殘酷的白刃戰,或許論數量,宋軍不如劉家軍。可要比戰鬥力,劉家軍卻是遠遠比不上宋軍。加上先前南宮熊的落敗,嚴重打擊了劉家軍的士氣,盡管有那些軍官在分別指揮作戰,可卻還是無法挽回敗勢。

而此刻林玉虎斬殺宋大山,又開始在後軍屠殺那些弓箭手,這些變故也是大大影響到了劉家軍將士們的作戰士氣。諸多因素的影響下,劉家軍開始不可避免的敗退了。

“混蛋!”一聲暴喝突然從後軍中響起,隻見一人正搖搖晃晃地攀上了戰馬,朝著林玉虎怒吼,正是先前被林玉虎的飛刀給擊中暈倒的南宮熊。剛剛醒過來的南宮熊見到大軍已經陷入敗勢,一雙眼睛都變得通紅,周圍的親兵都在勸說南宮熊撤退,可南宮熊卻是怒喝道:“某受大人和趙大人重托。豈能敗於此處?大丈夫征戰沙場,當馬裹屍還,死便死了。”說完,南宮熊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提著大槍朝著林玉虎殺了過去。

麵對南宮熊的最後一搏,雖然精神可嘉,但林玉虎卻不會因此而手下留情。等到南宮熊衝到自己麵前的那一刻,林玉虎左手鐵戟一揮,那鐵戟上的月牙刃便在南宮熊的頸脖上劃過,留下了一道血痕。而南宮熊本人也是完全定住了,瞪大了雙眼,滿臉不甘地望著眼前的林玉虎,最終,無力地從馬背上翻了下去。

“殺啊——!”令林玉虎意外的是,南宮熊的死,並沒有導致劉家軍的完全潰敗,反倒是激起了大部分劉家軍的鬥誌,竟然發起了最後的衝擊。

隻可惜,劉家軍的對手,卻是林玉虎。對於劉家軍的最後反撲,林玉虎沒有半點情緒上的波動,而是眯起了雙眼,冷漠地喝道:“殺!”

信州上饒,江南東路經略使府的議事宮殿內,氣氛十分的凝重。夏誠滿臉陰沉地坐在上方,而左右兩邊則是夏誠手下的一幹文臣武將,而在議事宮殿的正中央,跪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士兵,看樣子,簡直和逃難的災民沒什麽區別。

“大人!夏將軍死在敵將槍下之後,楊林將軍也是被後來趕至的敵將一箭射殺。大軍潰逃,小人也是跟著大軍一同逃走,總算僥幸逃得性命。”那士兵全身打顫,臉色發白,顫顫巍巍地說出了當日在漢陽軍城外的一幕。

當那士兵說到楊林被射殺之後,整個議事宮殿內頓時響起了一片驚呼聲,而坐在最上方的夏誠臉色也是變得一片蒼白,雙手緊緊地握著兩旁的扶手,因為用力過度,而爆出了一根根青筋。

一名戰將唰的一下便從自己的椅子上跳了起來,卻是夏家軍大將楊淮,隻見他麵目猙獰地指著那士兵喝道:“不可能!我大哥怎麽可能就這麽戰死了?不可能。你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敢咒我大哥?”一邊說著,楊淮便直接朝著那士兵衝了過去,看他的樣子,簡直是要將那士兵給生撕了。

而坐在楊淮身邊的夏林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剛剛這士兵也說了,他的親弟弟夏武濤也是戰死在了漢陽軍城外。不過夏林卻是比楊淮要沉得住氣,知道現在可是在大人的麵前,不敢太過放肆,反而是出手與另一邊的夏山嶽一同攔住了楊淮。

而在另一邊的文臣隊列中,胡諸葛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進獻此計之人正是他。本來以為靠著這個計策,自己絕對能夠進入夏家軍的核心地位,可沒想到本該十拿九穩的辦法,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一名夏氏戰將和兩名夏軍大將戰死,這下捅出來的簍子可就大發了。想到這裏,胡諸葛也是忍不住偷偷望向了夏誠,生怕夏誠會遷怒於自己。

夏誠的臉色接連變幻了數次,最後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沉聲喝道:“淮弟。休得再胡鬧下去。楊林之死,我也同樣難過,但你這番舉動,豈是大丈夫所為?若你是條漢子,就當冷靜下來,想辦法為楊林報仇才是。如此胡鬧,有何用?”

真要說難過,隻怕夏誠不會比楊淮少多少,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楊林對於夏誠的幫助可以說是無人能及。當年夏誠剛剛舉事的時候,如果沒有楊林的幫助,根本無法成就現在的霸業。而且楊林也是夏誠帳下為數不多的武學宗師,本來在這方麵就比宋軍差很多,現在折損了一個楊林,對於夏誠實力的影響可以說是十分巨大的。

不過夏誠也知道,現在的自己絕對不能被怒意衝昏頭腦,相反,越是這個時候,越要保持冷靜,這是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所必要的。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夏誠陰沉著一張臉,轉頭對左手邊的張華軒問道:“張華軒,你如何看待此事?”

張華軒的臉色也不怎麽好,雖然說進獻此計的人是胡諸葛,但當時他也是同意了胡諸葛此計的。而且撇開責任問題,楊林的死對夏家軍的影響也是十分巨大的。如果不想辦法挽回局勢,那麽夏誠這幾年的發展恐怕都將會白白浪費了。

張華軒思索了片刻,隨即對夏誠說道:“從這士兵所說的話語中,屬下判斷,那突然出現在漢陽軍城的宋軍大將,定是趙雲。隻不過沒有想到,宋帝趙榛竟然會將趙雲從金軍邊境召回來,而且還是千裏奔襲而來。如此看來,恐怕從一開始,我們就陷入了宋帝趙榛的算計當中了。”

張華軒還算是厚道,這話也算是為胡諸葛開脫了,聽得張華軒這麽說,坐在後麵的胡諸葛臉色也是好了許多。不過夏誠現在可沒有那個心思去追究責任問題,而是在思索著張華軒的話,沉聲說道:“若真是趙雲的話,那現在金兵邊境靠河北境內豈不是有空當?不若遣大軍與金兵聯合,遷移到河北路?”

對於與金兵聯合,離開江南占領金宋邊境建立自己的地盤,夏誠早就尋思很久了。如果能夠將金兵占領區邊境給拿下來,有金人做後盾的夏誠就等於是少了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對付宋軍了。

“恐怕是不行。”張華軒搖了搖頭,說道:“趙雲雖然不在金兵占領區邊境,但大人莫忘了,金兵占領區邊境河北路地盤上,除了嶽飛中軍的三路軍外,還有河北路東部的管天下和章曉一路人馬。”

“拋開河北路中西部的嶽飛軍外,河北路東部的管天下很是厲害,此人的身手不比趙雲差多少。章曉雖然年輕,但也是奇謀不斷,不好應付。如今宋帝趙榛的大軍集結在南安軍,距離信州也不遠。如果我們貿然起兵北上,能否拿下金兵占領區邊境還隻是兩說,宋帝趙榛得到消息,絕對會立刻出兵攻打信州,信州乃是大人的根基所在,若是信州被奪,大人就算是拿下了金兵占領區邊境,也有如無根浮萍。”

“呃。”張華軒所言確有道理,夏誠也是為之語塞,另一旁的楊淮卻是忍不住了,當即便吼道:“大人。末將請戰。願領精兵攻打漢陽軍。”楊淮這話自然不會是有什麽深思熟慮,完全是想要為楊林報仇而已。

對於楊淮的意氣行事,夏誠自然是不會答應了,擺手說道:“淮弟莫要衝動。此事我自有安排。張華軒,既然金兵占領區邊境不可行,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呢?總不能就這麽什麽事都不做吧?”

張華軒搖了搖頭,說道:“自然不能什麽都不做。不過現在的局勢,劉通想要擋住宋帝趙榛大軍的進攻,恐怕是不可能了。劉家軍一滅,那宋軍越來越勢大,很有可能會提得勝之師進軍福建路或者是信州。到時候,管天下所屬的金兵占領區邊境也會出兵南下,就算是大人與那高安聯手,恐怕也難擋大勢所趨。為今之計,屬下以為,大人隻有一條路可選,那就盡起大軍,南下攻劉家軍地盤。搶先一步,拿下梅州等地,擴展大人的實力。”

“攻打劉家軍?”夏誠的眼睛一亮,卻又是露出了疑惑,倒不是說夏誠不忍背離與劉通的盟約,而是有些擔心,當即說道:“這合適嗎?上次我們偷襲南安軍,因為宋帝趙榛派出的隻是王虎的先鋒軍。可現在在南安軍可是有宋帝趙榛的主力大軍啊。如果我們貿然出兵,那宋帝趙榛會不會立刻就和我們開戰?”

“大人。”還未等張華軒回答,在一旁的張賽良便說道:“從大義出發,宋帝趙榛絕對不能和大人開戰。此次攻打劉通,宋帝趙榛乃是借了為先帝報仇的借口,卻是將謀害先帝的過錯都栽在那劉通的頭上。而大人卻是最先發出矯詔,也屬於討伐劉通之人。之前楊林將軍出兵漢陽軍,並未舉旗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算是宋帝趙榛知道楊林將軍的身份。大人隻管死咬著不承認,宋帝趙榛也沒辦法證明大人挑起兵端。如果大人出兵討伐劉通,順應天意,宋帝趙榛以趙構之名義出兵,豈能先對大人挑起兵事?”

“而且,金國現在對趙榛的壓力也很大。趙榛大軍大部分都在北方與金人對峙,幾年來,金國暫時休養生息,招兵買馬準備大戰,反而沒有與趙榛決戰。所以,齊國與各路諸侯都被趙榛擊敗了。而金國現在與趙榛遲早有一次大決戰,趙榛此時要對付我們,他就不怕金人突然發動進攻,措手不及麽?”

張賽良的一番解釋,也是說得夏誠不住地點頭,不過還是有些猶豫,說道:“之前諸位不是也說過,唇亡齒寒,若是劉通被滅,我們也無法抵擋宋軍的攻勢嗎?為何現在諸位又勸說我出兵攻打劉通?”

聽得夏誠的疑問,張華軒等人都是相視苦笑了起來,張賽涼搖頭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的局勢,很明顯已經無法保住劉通了。兩者弊處而取其長者,不若讓大人在短時間內增強實力,將來麵對宋軍還有一戰之力。”

張賽涼這麽一說,夏誠也總算是都明白了,之前是還有一線希望能夠保住劉通,自然要想辦法幫著劉通。可現在劉通保不住了,與其讓宋軍將南安軍以南的大批土地吞並,擴大宋軍的實力,便宜了趙榛,倒不如自己搶先奪下梅州等地,增強自己的實力。夏誠也不是那種墨守成規之人,自然不會被那些所謂的盟約所束縛,最後沉聲喝道:“王康、夏山嶽、林濤。”

聽得夏誠喊了自己的名字,王康、夏山嶽和林濤三人立刻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出列對著夏誠抱拳一拜,齊聲喝道:“末將在。”

“我撥給你們精兵一萬,南下攻取南安軍。切記!不可與宋軍兵馬正麵衝突。隻管搶先拿下劉家軍的城池即可。”夏誠仔細交代了一番,其實楊淮也適合擔任這次出兵的統帥,可現在他恨宋軍入骨,若是以他為帥,說不定他們就會忍不住,與宋軍開戰。這可不是夏誠所希望的,所以夏誠才會轉而選擇了這三人。

王康是夏誠手下現今武藝最高的戰將,雖然有些魯莽,但用來衝鋒陷陣卻是一個好手。再配之以林濤這名智將,正好可以補充王康智謀不足的弱點。至於加上一個夏山嶽,卻是夏誠的習慣。大軍出發,定要配備一個夏氏戰將。對夏誠而言,隻有自己家族的戰將才是夏誠的自己人,若是大軍中沒有家族的人在,夏誠卻是不放心。

“請大人放心。末將定不辱命。”王康三人領命之後,齊聲呼喝起來。而王康正要上前接過夏誠的軍令的時候,一個聲音卻是突然響了起來道:“父親,孩兒願一同前往。”

聽得這個聲音,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一旁,隻見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站起身來,從相貌上看,這男子不過才十七八歲出頭,可臉上卻是長滿了枯黃的胡須。夏誠一看到此人,之前那陰沉的臉孔也是露出了一絲欣慰,此人正是夏誠之子夏。

夏誠有五個兒子,其中夏子騰早已經被確認了世子身份,在名義上自然就夏誠大業的繼承者。而且夏子騰此人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都頗有夏誠的遺傳,深得夏氏家族的支持。

而除開了夏子騰之外,夏誠最為喜歡的,那就要算是夏挺了。夏挺自幼便愛舞槍弄棒,而且,夏挺自幼便跟隨這楊林學習武藝和兵法,與楊林的感情可不淺。如今楊林戰死,夏挺心裏那也是憋著一股子氣,想要為楊林報仇。

“挺兒。”夏挺站起來請戰,而坐在夏挺上手位的夏子騰眉頭一皺,對著夏挺喝道:“事關重大,你不可胡鬧。一切都還是聽從父親的安排。”

夏子騰雖然知道夏挺不會去爭奪世子之位,但難保夏挺不會因功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夏子騰不能眼睜睜看著夏挺立下大功。

不過夏誠似乎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反倒是對夏挺和顏悅色地說道:“挺兒。你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但此次前往南安軍,不比得尋常的戰役。況且我還有別處的任務需要你去完成。若是此次南安軍之戰沒有達到我們預先的目標,那麽宋軍很有可能會派金兵占領區邊境的管天下南下來夾攻我們。所以我欲撥給你一支兵馬,前往徽州,提防管天下的大軍南下。這個任務極為重要,你可有信心完成?”

雖然夏誠沒有讓自己參與南下的戰役,但另外又給自己安排了任務,夏挺也沒有什麽不滿的了,當即便對夏誠抱拳喝道:“父親請放心。微臣定當守住徽州,不讓敵人有機可乘。”

“嗯。”聽得夏挺的話,夏誠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意,捋著胡須,點頭說道:“有黃須兒在,我無憂矣。好了,一切就按照這個計劃行事,不得再有異議。”說完,夏誠便直接站起身,看了一眼夏子騰和夏丕,便轉身離開了議事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