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山將軍。”就在這個時候,作為宋大山的副手,王子平快步走了進來,看到大帳內的一片狼藉,王子平也是一愣,不過很快又是恢複了常色,這幾日他對宋大山的行為也已經習慣了。

當即,王子平也是裝作沒有看到大帳內的情形,對著宋大山抱拳喝道:“將軍。今日的我軍的傷亡已經清點出來了,在城牆下被大火燒死的將士有四十四人,燒傷的有一百四十七人。”

除開第一天被宋軍打了個措不及防,之後的幾日,劉家軍進攻的時候都防著對方這一手,所以損失都不是很大。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雖然損失不大,但每次都會被敵人將剛剛製作好的雲梯給燒了,每天的攻擊都是徒勞無功,這才是讓宋大山真正糾結的地方。

聽完王子平的匯報之後,宋大山揮了揮手,示意王子平離開,而王子平卻是沒動,對宋大山問道:“宋大山,今夜我軍的布防命令還沒有下達呢?”行軍打仗,講究的是令行禁止,大軍的一舉一動,都要經過主將的軍令才能行動。這一點,不僅僅表現在戰場上,還體現在軍隊的任何事務,比如這入夜後大軍的布防,都要通過主將的命令。

宋大山此刻已經是很煩了,平時宋大山還可以說是表現得很冷靜,可他有一個草莽中人慣有而致命的缺點,那就耐心不足。一旦戰事陷入僵局之後,宋大山的性情就會變得很暴躁。

這恐怕也是為什麽同樣能力下,草莽出身的宋大山無法和世家出身很有城府的白喜他們齊名的緣故。聽得王子平的問話,宋大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喝道:“這點事就不要問我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宋大山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王子平不敢再留在這裏自討沒趣,當即王子平便直接從大帳內退了出來。軍中的幾名副將都守在大帳外,宋大山這幾日心情不好,他們都清楚得很,王子平深得大人寵信,倒是不用怕宋大山,可他們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宋大山,所以幹脆讓王子平當他們的代表。見到王子平出來了,那幾名副將連忙上前問道:“王將軍。怎麽樣?宋大山將軍如何吩咐?”

王子平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說道:“宋大山將軍的心情不好,並沒有特別下達夜禁的指令。反正也不會有事,你們自己都看著辦吧。”

王子平幹脆是將宋大山的話轉述了一邊,便不再理會這些副將,自己徑直朝著自己的營帳內走去,今天負責上戰場督戰的是他,累了一整天,王子平也需要多加休息。

進了自己的營帳之後,王子平幹脆就直接往自己的榻上一躺,倒頭就睡。可剛剛躺上去,王子平就感覺自己的後背咯得難受,翻身一看,卻發現自己的榻上原來還放著什麽東西,剛剛他一頭倒下去,卻是沒有看到。將被褥一掀,王子平看到那東西之後,卻是愣住了,原來在榻上的那東西,卻是一杆斷了一截的長槍。看著那杆斷槍,王子平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這杆斷槍正是王子平的父親王元化的兵刃,當日在季芹山郊外,王元化慘死,首級也被割了去,隻不過王元化的兵刃卻是殘留在原地。後來有幾名逃生的劉家軍撿到了這杆已經斷掉了一截的長槍,送回到了劉家軍地盤,這才回到了王子平的手上。得到斷槍之後,王子平卻是天天帶在身邊,他要用這杆斷槍時刻提醒自己,勿忘殺父之仇。看著這杆斷槍,王子平咬牙切齒地說道:“崔虎。我王子平不殺你,枉為人子。”

本來王子平已經是很累了,可看到這斷槍,想起父親慘死自己卻是不能為父報仇,腦袋裏那點睡意早就煙消雲散。既然睡不著,王子平幹脆將手中的斷槍收好,開始整理軍務。雖然這兩天大軍的傷亡不多,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軍務需要處理,現在宋大山在氣頭上,這些軍務自然都要交給身為副將的王子平來完成了。

不過王子平自幼便隨父親在軍中長大,對於這些軍務,卻是處理得得心應手,轉眼便兩個時辰過去了,那本來堆成山一樣的軍務卻是盡數處理完畢。

處理完軍務之後,王子平也是感覺有些乏了,伸了個懶腰,晃動晃動脖子,王子平本想要喊親兵來,不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自己那些親兵隻怕大部分都已經睡了。王子平幹脆將矮桌上的那些軍務卷軸都擺放在一邊,伸了個懶腰,便倒在床榻之上和衣而眠,不過這次王子平卻是將那杆斷槍直接擁在了懷中。

“啊——!”就在王子平剛剛閉上眼睛準備休息的時候,突然從外麵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那慘叫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嚇人得很。王子平的眼睛噌地一下就睜開了,立刻便坐起身來,朝著營帳外望去。

“發生了什麽事?來人!來人!”雖然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但光是那一聲慘叫聲,就足以讓王子平感覺到不妙,王子平一邊呼喝著,一邊一個箭步衝出了營帳。可當王子平剛剛衝出營帳,朝著外麵一看的那一瞬間,卻是呆住了。

隻見原本是一片漆黑的軍營門口,此刻卻是火光衝天,那黑色的人影正從軍營門口瘋狂地朝著軍營內衝了進來。王子平愣了片刻,便立刻知道發生了敵襲。

這件事是王子平完全沒有想到的,本來見到宋軍在兵力是處於劣勢,隻是依靠火計勉強守住龍泉城,料想宋軍絕對沒有那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出城襲營。所以之前王子平在請示完宋大山之後,也沒有多加解釋,對於這夜晚防禦之事並沒有放在心上。可誰也沒想到,宋軍竟然還就真有這麽大的膽子。

看到這個情況,王子平慌忙對著周圍驚慌失措,到處奔跑的劉家軍士兵喊道:“快結陣迎敵!不要亂!”說到最後,王子平也是等不及了,自己從營帳內取回了自己的長槍,提著長槍便朝著軍營門口方向衝了過去。顯然王子平是打算憑借自己的力量,去阻止敵人的襲營。

劉家軍雖然在兵力上占據優勢,但突然遭到襲營,劉家軍一時間根本無法組織起防禦陣型,加上被敵人幾番衝擊,如今已經是成了驚弓之鳥,紛紛四散逃竄,根本就想不起要奮力反擊。

而王子平這個時候的出現,卻是讓劉家軍士兵的心目中有了一個主心骨,那些見到王子平出現的劉家軍士兵也是開始漸漸冷靜下來,跟在王子平的身後,與王子平一道抵抗前來襲營的敵人。

“哼!算你們好運。”一個冷喝聲響起,王子平凝目一看,直接在軍營門口,那些前來襲營的宋軍當中,隻有一人是騎著戰馬,手中還握著一柄巨大的單刀。隻不過因為火光的光線太強的緣故,反倒是讓王子平無法看清楚他的相貌。

隻見那人揮了揮單刀,對著左右的宋軍將士喝道:“兄弟們!今天晚上我們殺夠本了。撤!”說完,便掉轉馬頭,徑直朝著龍泉城方向飛奔而去,而那些宋軍將士也是如潮水一般,開始從軍營內退了出去。

讓對方這樣來去自如,王子平心裏那也是滿心怒火,可出於安全考慮,王子平可是不敢帶著聚集了不多的兵馬追過去,隻能是臉色難看地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恨得是咬牙切齒。

很快,前來襲營的宋軍已經是退了個幹淨,隻留下還在熊熊燃燒的營帳和滿地的屍首,那些屍首中大多都是劉家軍的將士,隻有少部分是剛剛前來襲營的宋軍將士。整個軍營內一片哀嚎聲,王子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才多大功夫,整個軍營就完全變了個模樣。

“子平!發生什麽事了?”這個時候,宋大山也是一身狼狽地從後麵趕來,看他的樣子,衣甲雖然披在身上,但卻是敞開的,頭盔也是戴得歪歪斜斜,一看就知道是剛剛從榻上爬起來。看到宋大山的模樣,王子平也是暗暗慶幸,要不是自己臨時起意,跑去整理軍務,隻怕現在的他也和宋大山差不了多少吧。要是那樣的話,隻怕整個軍營都要被前來襲營的宋軍給燒了個精光了。

看到整個軍營的模樣,宋大山也是立刻猜出了緣由,當即便怒喝道:“混蛋!簡直是欺人太甚。來人啊。與我點齊兵馬,誓要將龍泉城給攻破才行。”

“宋大山將軍!莫要衝動啊。”聽得宋大山的話,王子平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勸道:“宋大山將軍,敵人既然敢來襲營,又如此輕易便退走了,說明敵人很可能還有埋伏。將軍莫要中了對方的奸計啊。”

王子平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宋大山也不是傻瓜,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緣由,雖然心中不甘,但也隻能是作罷。兩人陰沉著臉,這才開始組織將士們整理軍營。

劉家軍軍營內一片慘淡,而在龍泉城內,卻是一片歡聲笑。帶著出城偷襲的將士們退回城內之後,花中龍一邊哈哈大笑著,一邊下馬朝著守候在城門口的吉倩倩走去,笑著喊道:“吉大人。你這辦法還真管用,你可沒看到,當我們衝進軍營的時候,那些劉家軍嚇得一個個跑得跟兔子一樣。哈哈!真是太過癮了。隻可惜對方反應得太快了。你又交代過,不要硬拚,我這才匆匆趕回來的。”

吉倩倩點了點頭,說道:“花將軍。你這麽做很對,現在我軍的兵馬出於劣勢,無謂在這些方麵增加損耗。我本就沒有想過依靠今天晚上的襲營就能將劉家軍給擊敗。今天晚上隻是打擊一下敵人的士氣,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這樣,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呃,下一步計劃?”對於吉倩倩的話,花中龍完全不明白,不過很快花中龍便甩了甩腦袋,笑了起來,說道:“唉。算了,我也不是動腦筋的那塊料,總之你說什麽,我照著做就了。哈哈!反正跟著您,我肯定不會吃虧的。”

吉倩倩這個時候卻是嘴角一勾,露出了一絲壞笑,如果這個時候宋帝趙榛或者是傅選在這裏,就會知道吉倩倩這丫頭片子開始不安好心了。不過花中龍這個大老粗豈有那麽好的眼力,依舊在那裏高興著。

吉倩倩臉上的壞笑很快便消失了,緊接著便一臉正經地說道:“沒錯!我又怎麽會讓將軍你吃虧呢?嗯!說起來,花將軍。接下來的事情,還真的要你來幫忙啊。”說著,吉倩倩對花中龍勾了勾手指頭,示意花中龍把腦袋湊過來。

花中龍現在對吉倩倩心服口服,吉倩倩說什麽,他豈會不聽,連忙把腦袋湊過去,聽得吉倩倩在自己的耳朵邊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麽。說了好一會兒,花中龍的眼睛立刻就瞪得老大,驚愕中帶著一絲驚喜,轉頭望向吉倩倩,喊道:“吉大人。這樣真的能行嗎?”

“嗬嗬!”吉倩倩點頭說道:“我既然能給你出這個主意,那自然是行的。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吧。”

花中龍連連點頭,不過很快又是有些猶豫地問道:“那••••••吉大人,我這要是一走,那豈不是留你一個人在這裏?萬一這龍泉城守不住,那豈不是……”花中龍至少也還不算完全地糊塗,心裏還記得吉倩倩的身份重要,不能有所閃失。

吉倩倩卻是搖頭笑道:“花將軍不必擔心。我會留下文通以及一千將士在龍泉城內,有他們在,守住龍泉城沒有問題。嗬嗬。不是我小覷城外的劉家軍,若是劉通、趙廣親至,或許我還會有所忌憚,但城外的劉家軍將領,竟然一連三天,卻連我這小小的火計都破解不了,加上一夜的損失,我又何必怕他?”

吉倩倩這麽一說,花中龍一想也是,光是看今天晚上自己能夠這麽順利地偷襲成功,足見這城外的劉家軍統帥不足為慮。當即花中龍便點頭說道:“既然是如此,那我便給吉大人留下兩千兵馬,其他的,就單靠這點人馬足矣。”

見到花中龍既然如此有信心,吉倩倩也不客氣了,笑著對花中龍一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子就預祝將軍能夠馬到成功了。”

上猶,位於贛江末端西部,贛水的灌溉,更是南安軍周邊地區能夠成為魚米之鄉的重要原因。

上猶地處南安軍北部,是抵禦北方宋軍的重要城池。如此重要的位置,在南安軍自然是更為重要了。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城,但在南安軍整體布防中卻是十分重要。因此,劉通此次更是派遣了手下的大將朱豪,帶領精兵五千駐守此地。不過在半個月前,宋大山手持劉通的手諭來到上猶,從此處調走了兩千人馬。既然有劉通的手諭,朱豪自然不敢不聽,當即便將兩千兵馬撥給了宋大山,而上猶也隻剩下三千人而已。

不過對此朱豪卻是並不在意,因為上猶的守軍雖然減少了,但在信豐和南雄還有白喜和陳武的大軍駐守,一旦發生戰況,南康與南安軍的軍隊也能馳援自己。所以朱豪每日都會命人守在上猶以北,也算高枕無憂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朱豪在上猶也算是過的舒心,每天訓練士兵,早日將那些士兵們給訓練好了,也算是為大人出力。

當夜,在上猶的北麵,一輛馬車出現在城門口處。在城門口負責守衛的劉家軍士兵倒也稱職,見到那馬車乘著夜色靠近了渡口,立刻就大聲喝道:“什麽人?速速報上名來?要不然,休怪我等弓箭不長眼。”這士兵的話可不是說笑的,他的話音還未落,在他身後的那些劉家軍弓箭手便立刻彎弓搭箭,瞄準了那輛馬車。

“且慢動手!且慢動手!”從馬車的艙內突然走出了一名身穿錦袍的中年人,衝著城門上的士兵就喊道:“車上的不是敵人,乃是自己人。是劉義將軍來了。”

“劉義將軍?”聽得那中年人的呼喊聲,那些士兵一個個都是臉色一變,在南安軍,被稱為劉義將軍的,就隻有一人,那就如今劉家軍劉通的親弟弟劉義。那些將士們倒也沒有因為中年人喊出了劉義的名號,就輕易放下手中的弓箭。之前那個喊話的將士應該是這些將士的頭頭,他猶豫了片刻,又是繼續喊道:“我等安知你們是不是假借劉義將軍之名?”

“這位將軍行事倒也謹慎。”就在這個時候,從馬車的艙內傳來了一個聲音,聽上去有些威嚴。

緊接著,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從艙內走了出來。雖然因為天色的關係,看不到那人的相貌,但劉家軍將士對這位劉通的弟弟還是很熟悉的,從穿著打扮和氣勢,他們就可以認定,對方就是劉義本人沒錯。

看到真的是劉義將軍,當即,那名喊話的將士臉都給嚇白了。他忙喊道:“在下魯莽,還請劉義將軍息怒。快開門!”說著,指揮士兵開門後,便帶頭跪拜了下去。緊接著,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將士也都是恍然大悟,紛紛跟著跪了下去,齊聲唱遵命。

很快,城門開了,隻見那穿著白衣的男子直接從馬車上跳到了下來。對著城門內那黑壓壓跪了一片的將士,卻是滿臉微笑地對眾人虛扶了一下,喝道:“諸位將士都不用客氣,起來吧。”正好,旁邊的火把照了過來,正好看清楚此人的相貌,還真是劉義沒錯。

劉義這個時候跑來上猶,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之前趙廣所指定的那個伏擊計劃,劉義卻是唯一一個反對者。不過劉通對於趙廣的信任,卻是毫無理由地駁回了劉義的意見。而後,宋大山便拿著劉通的手諭,在南安軍各地調集兵馬,準備伏擊宋軍的先鋒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