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龍山的建議,楊林倒是沒有什麽意見,隻是擺了擺手,示意龍山自己去做就了。如今戰局已定,楊林卻是在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此次夏誠派他們來偷襲江陵,倒不是完全沒有準備,在此之前,夏誠就已經聯係到了長久潛伏在江陵城內的一股神秘勢力,按照和他們的約定,等到楊林的兵馬趕到江陵之後,這股勢力就會幫助楊林救出大聖王楊幺。

不過,正如剛剛楊林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楊林對於這個神秘勢力並不是很信任,說白了,這股神秘勢力與夏誠隻是相互利用罷了,如果出現什麽意外的變化,對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賣給宋軍。如果單純從此次作戰的軍事角度來說,楊林自然是不同意這次的出征計劃,但從得失利益上來講,夏誠卻是不得不出兵。正如年初的時候,劉通冒險派人去江陵迎先帝一樣,如果不做些什麽,就這麽坐視趙榛的宋軍繼續強大,那諸路諸侯被吞並是遲早的事情了。想到這裏,楊林不由得長歎了口氣,但願此次行動能夠順利吧。

“嗚——!”

就在楊林有些患得患失的時候,忽然,一聲號角聲北邊傳了過來,打斷了楊林的思考。楊林有些驚訝地抬頭朝北邊望去,難道是北城門已經被攻破了?不可能啊!其他三麵城門,楊林隻是佯攻罷了,目的就為了分散守軍的力量,沒有理由楊林東城門的主攻還沒有攻破城門,反倒是北城門先拔頭籌啊。楊林眉頭一皺,心中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對著身後的傳令官喝道:“去!立刻查清楚,北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派出了斥候去查探,卻並沒有安撫楊林心中的不安,這種不安對於楊林來說,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而就在這個手,從南邊又傳來了一聲號角聲,把楊林著實嚇了一跳,楊林連忙朝著南邊望去,這次卻是鬆了口氣,因為他看得仔細,從南邊趕來了一大隊人馬,卻是自己人。

楊林縱馬朝南邊趕去,南邊趕來的那隊人馬,帶頭的,正是之前被楊林派過去的龍山,以及這次和楊林一同執行偷襲江陵任務的夏家軍大將於川和夏武濤。

“楊林兄。怎麽這漢陽軍城還沒有拿下來啊?”一看到楊林,夏武濤便直接開口問道:“我和於於川等了許久,也沒有看到你來消息,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這才帶著兵馬趕過來了。”

夏武濤這話雖說並沒有什麽惡意,可話的語氣卻是有些生硬,乍一聽,倒像是他在質問楊林一樣。好在楊林也是知道夏武濤的性格,隻是眉頭皺了一下,也沒有放在心上。至於於川,早就習慣了夏武濤的口沒遮攔,被他直呼姓名更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一旁的龍山有些看不過去了,在他的心目中,楊林是他最尊敬的人,豈能容得夏武濤如此無禮,當即便喝道:“夏將軍!我父親乃是此次的統軍大帥,仗打得如何,那也是我父親的事情吧,夏將軍莫要管得太寬了。”

夏武濤身為夏家子弟,自認為楊林是外族人,所以也沒有多麽尊敬對方。而且他每天聽慣了阿諛奉承,哪裏聽得龍山這幾句譏諷之言?

聽到龍山的話,他立刻就變了臉色,指著龍山就喝罵道:“汝區區一個假子,安敢教訓我夏武濤?你有什麽資曆?還不給我速速滾下去。”

“你。”龍山也沒想到夏武濤竟然如此沒有風度,當著麵就破口大罵,臉色立刻就變得鐵青,額頭上暴著青筋,手中緊緊握著銀槍,隨時都準備衝上前去與夏武濤廝殺。

總算楊林及時開口喝道:“龍山。休得無禮,退下。”雖然楊林對夏武濤的態度也很是不滿,但不管怎麽說,也要賣夏家一個麵子。再說龍山的出身不好,豈能隨便得罪夏武濤這樣的夏家子弟。現在有自己罩著,還說得過去,將來要是自己不在了,龍山如何鬥得過夏武濤的報複?

楊林這一出麵,無論是夏武濤還是龍山都不敢再多說什麽了,緊接著,楊林便把今日的戰鬥簡要的說明了一下,最後望向仍在進行戰鬥的城頭歎道:“宋軍之士頑強如此,難怪這些年來,宋軍能夠橫掃天下。就連縱橫天下的金人都不是對手,蟄伏在北方。”

“哼。”對楊林讚揚敵人的說法,夏武濤顯然是不讚同,冷哼一聲,卻是提起了自己的長槍,說道:“區區一些殘兵,如何稱得上頑強?楊林兄,就讓我去直接將這些小卒給解決了吧。”話語好像是請求,可夏武濤根本就不等楊林回答,便帶著一隊人馬縱馬朝著城門方向殺了過去。

看著夏武濤離開的背影,龍山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喝道:“這種話虧他也說得出口。現在那些宋軍已經被父親給打殘了,他卻跑去搶功勞。不行父親!這個功勞無論如何也不能還給此人。讓孩兒去搶先一步,拿下城頭。”

“龍山。”楊林又是大喝一聲,瞪了一眼龍山,畢竟旁邊還有一個於川在,龍山這麽胡亂說話,難保將來不會傳到夏誠的耳朵裏。隨即深吸了口氣,說道:“算了,此事莫要再提了。於川,你們來了也好,這漢陽軍城應該是已經拿下了,正好可以入城休整。隻不過,北邊好像出了點事,還需要查明一下。”

於川淡淡一笑,他可是深諳保身之道,這無論是林家還是夏家,之間的瓜葛可不是他一個外姓將領能夠摻和的。所以從剛剛開始,於川就在一旁全當做什麽都沒有聽見,也什麽都沒有看見。聽得楊林這麽說的時候,於川這才開口說道:“末將一切都聽從將軍安排就了。”

於川回答得客氣,楊林和龍山的臉色都是好了不少,同時楊林又是一臉凝重地望向了北邊。剛剛的號角聲,北麵要早於南邊,可現在南邊於川、夏武濤都已經過來了,可北邊卻還沒有什麽動靜,這也太過反常了吧。難道,真的出了什麽事?

且不管楊林怎麽猜測,先說那夏武濤。憋著一股子氣,帶著手下的五千兵馬便直接朝著城門殺了過去,看著前方城牆下堆了一大幫人,卻始終沒有攻破城頭,夏武濤大聲喝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給我讓開!”

夏武濤那可是夏家子弟,那些將士就算是被夏武濤罵做廢物,那也是不敢吭聲,隻能是老老實實給夏武濤的兵馬讓開一條路。夏武濤當即便率領著兵馬直接殺奔到了城門口,抬頭看了一眼城頭,對身後的部下喝道:“還在等什麽,還不快給我衝上去。”

就在夏武濤的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忽然,一直緊閉的漢陽軍城城門,吱呀呀地打開了。看到城門被打開,夏武濤頓時就愣住了。緊接著,他又是滿臉懊惱地揮了一下拳頭,看樣子自己還是晚了一步,城頭定是已經被楊林的部下給攻破了,現在正是那些夏家軍將士從裏麵將城門給打開了。

夏武濤暗自咒罵了幾句,隨即又是哼了一聲,卻是對身後的部下喝道:“給我衝。占領城內的城守府。”就算不能奪下攻破城頭的首功,那也要第一個攻占城守府,這也算得上一個功勞。說完這話之後,夏武濤更是一馬當先,提著長槍便縱馬朝著剛剛開啟一小半的城門衝了過去。

可還未等夏武濤衝進城門,隻見眼前突然閃過了一道亮光,一名銀甲的戰將飛快地迎了上來。那夏武濤雖說性格有些張狂,但畢竟也算是吳家年輕子弟中的翹高,立刻就想到,如果是夏軍士兵打開的城門,絕技不可能有騎兵出來的,心中立刻便一驚,將長槍提到胸口,便要防範。

“哼。”就在夏武濤剛剛做好防禦姿勢的時候,一個冷哼聲卻是在夏武濤的麵前響起,那銀甲戰將轉瞬間就已經衝到了夏武濤的麵前。夏武濤心中暗呼了一聲好快,卻是本能地將長槍朝著前方刺了出去。這一槍刺出,夏武濤明明看到自己的長槍已經刺中了那銀甲戰將的身上,可是眼睛一花,那銀甲戰將卻是十分詭異地消失無蹤了。

還未等夏武濤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咽喉處傳來了一絲冰冷的寒意,而從身後更是響起了自己部下的驚呼聲。

夏武濤聽得身後的驚呼,想要開口問話,可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麽努力,都說不出半個字。從自己的咽喉處,發出“嘶嘶”地響聲,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漏出來了。緊接著,夏武濤就感覺自己的視野開始慢慢變暗,最終,一切都歸於了黑暗。

在城門口,所有的夏軍將士全都傻了眼,他們眼睜睜看著夏武濤被那突然從城門內衝出來的銀甲戰將給一槍鎖喉,卻是沒有一個人能夠來得及救援。隻見那銀甲戰將駐馬立在了夏武濤屍首旁,冷眼掃了一圈周圍的夏軍將士,卻是突然高舉手中的銀槍,那雪亮的銀槍上沾染的血漬顯得是分外刺眼。銀甲戰將大聲喝道:“太行山趙雲在此,誰敢反抗?殺!”

隨著這最後一個“殺”字喊出,緊接著,從已經完全打開的城門內驟然衝出了無數的騎兵,直接朝著城外的那些夏軍衝殺了過去。

短短一瞬間,城牆下的戰局立刻發生了逆轉,大批的夏軍將士在這些突然出現的騎兵的衝殺下,隻能是做出無用微弱的反擊,很快便慘死在騎兵的鐵騎之下。在夏軍當中的那些副將和軍官不停地嘶吼著,想要組織起防禦陣型,可這倉促之間,一切的努力都隻能是徒勞。才短短半柱香的時間,夏家軍大軍便已經是徹底崩潰,剩下的將士們都開始丟下兵刃,掉頭就跑。

可是他們兩條腿又如何能夠跑得過騎兵坐下戰馬的四條腿?潰逃也隻是暫時拖延了他們死亡的命運。很快,這些夏軍將士就發現,他們的逃跑將背後留給了敵人的屠刀,隻能換來一個個被敵人屠殺的下場。

趙雲的騎兵如何來到了這裏?還得說半刻前的變故。在城頭上,一片血紅,屍橫遍野。此時正在和已經衝上城頭的夏軍士兵做最後抵抗的江山力,已經被敵人給圍在了城頭的一個角落。

已經完全耗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的江山力,跌坐在地上,看著麵前那些衝過來的滿臉猙獰的敵人,卻是再也站不起來。江山力苦笑一聲,能夠拚殺到現在,自己已經是盡力了,那些部下現在也隻剩下不到百人,別說是來救他了,自身都難保。到了這種地步,江山力幹脆眼睛一閉,也不做抵抗,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鐺地一聲撞擊聲,在江山力的頭頂上方響起,卻是沒有傳來江山力意料中的疼痛感,緊接著,一個聲音卻是從旁邊傳了過來:“哈哈!江兄,多時未見,你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了?”

這個熟悉而又有點陌生的聲音,讓江山力一愣。他睜開眼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隻見在江山力麵前,一名身穿褐色鎧甲的白臉戰將正站在他的麵前,正麵帶微笑地看著自己。這白臉戰將的相貌,江山力卻是再熟悉不過了,江山力下意識地便喊了一聲:“一鳴?你是一鳴?”

那白臉戰將一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兩排牙齒,對江山力說道:“江兄,許久未見了。嗬嗬!等我料理了這些雜碎,再來與你敘舊。殺!”隨著白臉戰將一聲暴喝,江山力這才發現,那些本來正衝著自己殺來的夏軍士兵,現在卻是全都被那白臉戰將給擋了下來。隻見那白臉戰將手中長槍一揮,頓時就把江山力前麵數名夏軍士兵給刺倒在地。

“殺啊!”又是一陣陣喊殺聲從江山力的身後響起,卻是無數的士兵從江山力身後衝了出來,頓時就把已經幾乎占領了整個城頭的夏家軍大軍給逼得節節敗退。這些士兵身上的裝扮輕甲,江山力再熟悉不過了,不正是他們宋軍的統一編製嘛。

江山力以及剩餘的那幾名守軍將士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苦戰了數個時辰的對手,被這突然出現的宋軍給追得到處跑。而在江山力身邊的那名白臉戰將則是笑嗬嗬地拍了拍江山力的肩膀,笑道:“江兄,怎麽樣?身上的傷沒問題吧?”

被對方這麽一說,江山力這才回過神來,滿臉苦笑地看著這白臉戰將,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信王趙榛在北方收攏訓練童子軍之一,一直被江山力視為對手的同窗好友,趙一鳴。

當年趙一鳴奉趙榛之命,提前從宋軍總學院結業,後來又去執行什麽神秘任務,好長時間都沒有露過麵了,沒想到這次見麵,竟然是這樣一個場合。借著趙一鳴的手,江山力有些吃力地站起來,抬頭看了看左右,隻是短短一小會兒的功夫,城頭上的敵人已經被清除得差不多了,江山力連忙對趙一鳴說道:“一鳴。你這次帶了多少人馬?也不知道夠不夠我們抵擋敵人的進攻啊。”

“抵擋?”趙一鳴卻是啞然一笑,扶著江山力徑直走到了女牆邊,指了指城外,笑道:“江兄。你且看看現在的戰況吧!我們這次來漢陽軍,可不隻是為了幫你守漢陽軍城這麽簡單的。”

“呃?”本來江山力還不明白趙一鳴說這話的意思,可當他的目光移到了城外之後,頓時就傻眼了。原本將城外給圍得水泄不通的夏家軍大軍,現在卻像是過街老鼠一般被無數輕甲騎兵追殺得到處跑。

江山力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頭望向了趙一鳴,問道:“騎兵!這麽多騎兵……”

趙一鳴微笑著點了點頭,在他的笑容中,多少透著一絲驕傲和得意,就像江山力將趙一鳴視為對手一樣,趙一鳴也同樣將這個當年在學院軍校內與自己並肩的少年英傑當成勁敵。能夠讓江山力如此吃驚,對於趙一鳴來說,一件特別開心的事情。趙一鳴抬起一隻胳膊,朝著城外一點,笑道:“江兄。你看,那人你可認得?”

再次順著趙一鳴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卻是看到一名銀甲戰將,正衝在騎兵的最前列,手持銀槍,在夏軍中來回衝殺,如入無人之境。這些年,江山力也算是見識過不少英傑了,可從未見過如此的英雄人物,沒有任何理由的,在江山力的心中就產生了一種仰慕之情。

看著那英雄的背影,再結合在他身後的那些騎兵,江山力突然在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人名,頓時就驚得張大了嘴巴,看著趙一鳴,全身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顫聲問道:“伯,一鳴,莫非他就是……”

“不錯。”看著那銀甲戰將的背影,趙一鳴也是滿臉驕傲和仰慕地說道:“他便太行山一人獨殺數十精銳金兵,讓金人聞風喪膽的趙雲將軍。這次,我便跟隨趙雲將軍,帶著輕騎兩萬,前來援助漢陽軍。”

太行山英雄趙雲!這下江山力可是真的被鎮住了。作為宋軍將領,趙雲這個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般響亮。在宋軍南方軍團的武學宗師之中,單宏飛年歲已大,早已經在江陵駐守,久不上戰場征戰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宋帝趙榛身為君主,現在更是極少在戰場上露麵。王宗石、呼天慶和林玉虎等人的形象,也的確不太襯得上這宗師高手的身份。剩下隻有趙雲和管天下兩人,又正值青壯年,已經成為所有宋軍年輕一代戰將的偶像。特別是趙雲,北方三大軍團出身,太行山英雄。往年的戰績來看,他是個有勇有謀的人,正是江山力、趙一鳴等人最為憧憬的對象。

這不過這些年來,趙雲與管天下兩人一直為宋帝趙榛經略山東境地,北上配合嶽飛的大軍在河北路與金兵對峙。所以對於新一代宋軍南方軍團的戰將來說,隻能聞其名,卻不能見其麵,不得不說是一件憾事。昔日趙雲也曾到宋軍總學院榆次軍校中傳授過一些戰略戰法和武技心得,江山力的心裏一直都以師事趙雲。卻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夠在這裏再次見到趙雲,江山力心裏很是激動,恨不得現在就出城與趙雲一塊並肩殺敵。

轉頭望向身邊的趙一鳴,江山力生平第一次對他產生了嫉妒的心態,不用說,這幾年趙一鳴的神秘失蹤,就是奉陛下之命,跑到北方境地去抵抗金兵,後來去協助趙雲去了。能夠跟隨趙雲這麽多年,趙一鳴的運氣還真好啊!

看到江山力望向自己的眼神,趙一鳴自然猜出了他心裏的想法,心裏也是十分得意,至少在這一方麵,自己已經超過江山力一籌了。當即趙一鳴便揮了揮手,對江山力笑道:“江兄。你身上受了傷不方便,就先去休息吧。我下去與趙將軍一道再去廝殺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