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宗尹在朝堂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智謀能力也算得上一名一流的謀士,雖然現在有些心急,但還沒有失了方寸。如果牛宏那邊出了什麽意外,那江陵城內絕對會有動靜,牛宏所帶走的人馬有近萬人,而範宗尹這邊也有一萬多人。就算是牛宏那邊失手,肯定就會引得城內剩下的侍衛軍侍衛戰士前往宮內,那城防必定空虛,到時範宗尹幹脆就一鼓作氣將江陵城給拿下。

“啊!對了。”秦檜也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對範宗尹說道:“範兄,城裏麵的那些人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聽得秦檜這麽一提,範宗尹也是愣了片刻,不過很快便搖頭說道:“我們這次行動的主要目標便救出陛下,信王趙榛的勢力太大,光靠我們這點力量是不可能將他給消滅的。所以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主動和他們聯係,免得暴露了他們。他們留在江陵城內,對我們將來的行動有很大的幫助。”範宗尹一口一句“他們”,卻是始終沒有說出“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而範宗尹如此回答,秦檜卻好像聽明白了一般,也是連連點頭,說道:“不錯。範兄所言在理。留他們在江陵城內,將來我們對付信王趙榛也可以當個內應。”

“啊!兩位大人。”就在範宗尹和秦檜兩人談論著的時候,在他們身邊的一名士兵突然驚呼了一聲,指著廟門內的洞口便喊道:“裏麵有動靜了。”

那名士兵這麽一喊,範宗尹和秦檜兩人都是一驚,慌忙轉頭朝著那黑漆漆的洞口看了過去,雖然現在還看不清洞內的情況,但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洞口內有些影子在不斷地靠近。範宗尹忍不住喊了起來:“可是牛宏?”

範宗尹這麽一喊,卻是引得洞內響起了一片驚呼聲,其中有男有女,不過很快便響起了回答:“大人。牛宏將軍留在後麵斷後,我們護送陛下先回來了。”

雖然回答的不是牛宏的聲音,但範宗尹也聽出來,對方是趙構軍當中的一名副將,當即範宗尹和秦檜兩人都是臉上一喜,看著從洞口處漸漸走出了幾道身影,範宗尹和秦檜兩人二話不說,直接便朝著洞口就跪拜了下來高聲呼道:“臣等,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一批從洞口處走出來的,卻不是範宗尹和秦檜兩人所期待的陛下,而是幾名趙構軍的士兵,他們都是奉命在前麵打探情況的。一出洞口,看到範宗尹和秦檜兩人跪在那裏,這幾名士兵也是嚇了一跳,慌忙跳到一邊,其中一人連忙對著洞口喊道:“將••••••將軍,外麵很安全。讓陛下出來吧。”

有了這士兵的話,在洞內的陛下趙構以及一幹嬪妃以及韋太後都慢慢走了出來。趙構的臉色有些蒼白,剛剛範宗尹那一嗓子可是把他嚇了一跳,不過一聽到是忠於自己的範宗尹和秦檜,趙構這才定下心來。他看著麵前跪拜在自己麵前的範宗尹、秦檜,趙構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堆起了微笑,對兩人說道:“兩位愛卿,快快請起。朕此次能夠脫離狼穴,多虧了兩位愛卿相救。”

“臣愧不敢當。”得到陛下的讚賞,範宗尹和秦檜兩人連忙謙虛了一句,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了身子,慢慢抬起頭望去。這一看,卻是讓範宗尹和秦檜兩人都給愣住了,不為別的,光是趙構身後那一幫子嬪妃就讓他們一頭的霧水,不是說好了隻救陛下一人嗎?怎麽連帶著連這些嬪妃也給救了回來?範宗尹和秦檜當初可都是趙構帳下的大臣,自然是認得大宋皇族成員的服飾,加上這些嬪妃的年紀,他們自然是不難猜出這些人的身份。

見到範宗尹和秦檜驚訝的目光,趙構也是有些尷尬,他當然知道,這次營救行動很危險,多帶上自己的這些老婆會給行動增加多大的困難和風險。可趙構還是舍不得丟下自己的老婆,再說自己這次可是偷跑,日後信王趙榛回到江陵,指不定會如何拿自己的老婆撒氣甚至糟蹋呢。

趙構這一臉尷尬的模樣,範宗尹和秦檜也都是聰明人,立刻便猜出了其中的緣故,心裏歎了口氣,不過嘴上自然是不敢多說什麽。

當即,範宗尹便對趙構說道:“陛下。時間緊迫,還請陛下,以及諸位殿下先行離開。等牛宏將軍他們趕到了,我們就可以立刻離開這裏,直接前往劉通那裏。現在劉通軍已經撤退到已經被滅亡的彭友所占領的江南西路的南部。臣已經與劉家軍劉通將軍聯係好了,他們自然會在江南西路南部邊界接應的。”

範宗尹這次救出趙構之後,就要帶著趙構投靠劉通。幾個月前,彭友軍試圖北上投奔齊國,與劉通幾乎是交換了地盤。所以,現在彭友占領了江南西路南部和廣南東路的部分地區。結果,接手洪州、饒州和江州的彭友軍全軍覆沒,彭友被殺,胡諸葛投奔了齊國。而南下占據了江南西路的劉通軍卻將自己的地盤經營的固若金湯。

按說一方諸侯都將自己的地盤保護的很緊,不可能將自己的地盤對換。其實,主要是因為劉通、彭友等人本來就是到處流竄的起義匪軍出身。所以,流竄慣了的他們,隻要將軍隊和糧草以及財物都帶走,那麽到哪裏占山為王,就無所謂了。

畢竟這次範宗尹也是趁著信王趙榛以及信王軍主力不在江陵,才會將趙構給救出來。可光是如此,範宗尹等人可沒有能力抵擋住信王趙榛的反撲,唯有投靠到其他諸侯手下才行。而諸路諸侯當中,夏誠出兵滅了他的舊主大聖王楊幺,說明他是個野心很大的人。範宗尹自然是不願投靠到夏誠手下去,而高安又相隔太遠,隻有投靠到劉通那邊才是唯一可行之計。

“範愛卿莫急。”趙構卻是一擺手,對範宗尹說道:“牛宏將軍被朕派去捉拿信王趙榛的家眷去了,恐怕沒有這麽早趕回來,我們且先等上一等。”

“什麽?”趙構這話剛說完,範宗尹和秦檜兩人都是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兩人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地看著趙構,而趙構也是被範宗尹和秦檜兩人的態度弄得心裏有些不痛快,緊皺起了眉頭。

看著趙構的表情,秦檜立刻就反應過來,忙低下頭,同時伸手拉了拉範宗尹,示意他有些失態了。可是範宗尹雖然年紀不小,卻還是個急性子,範宗尹根本沒有察覺到老友對自己的提醒。上前一步,對著趙構就喝問道:“陛下。為何要派牛宏將軍去捉拿信王趙榛的家眷?這••••••這豈不是畫蛇添足嗎?”

範宗尹這話倒不是有心冒犯趙構,隻是他實在是著急了。如今麵對趙構,範宗尹顯然是犯了君威。如此的態度,要不是現在趙構還沒有完全掌握範宗尹手中的兵權,隻怕早就把範宗尹拉下去砍了。

趙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瞪了一眼範宗尹,說道:“範愛卿,信王趙榛的家眷就在皇宮內,牛宏將軍手中的兵馬,要遠遠多過信王趙榛安排在宮內的侍衛軍。趁著這個機會,將信王趙榛的家眷一並擒來,將來對付信王趙榛,也可令信王趙榛掣肘,這可是好事啊。”

在一旁的秦檜看到趙構的模樣,立刻就看出趙構此刻心裏的不痛快。可以說這些年趙構在信王趙榛的威逼下,君不君臣不臣。身為陛下,手中卻是沒有半點權力,如今好不容易脫出了信王趙榛的掌控,剛剛得到一些權力,卻是要麵對範宗尹的指責,趙構的心裏又怎麽會高興得起來?

當即,秦檜連忙用手一拉身邊的範宗尹,然後一個大跨步向前,對著趙構就拱手一拜,說道:“陛下英明,此計甚妙。隻是陛下的安全最為重要,不若,陛下與諸位殿下先行離開,由我們在這裏等待牛宏將軍即可。”聽得秦檜說的話,心急的範宗尹雙眼一瞪,立刻便要反駁,卻是被秦檜再次用力拉住了袖口,拚命朝他使眼色,這才強忍著閉上了嘴。

隻是範宗尹閉上了嘴,那趙構卻是不肯罷休了。這才剛剛離開信王趙榛的掌控,重新獲得身為陛下的權力,現在就要麵對範宗尹的質問,就算是出於對自己將來威嚴的考慮,趙構也不能就此罷休。

當即趙構便說道:“不!朕不要離開這裏。牛宏將軍乃是受了朕的指令前去行事的,朕要留在這裏,親自等待牛宏將軍凱旋。”

沒想到趙構竟然蹦出這麽個主意,這下範宗尹可真是急了,連忙說道:“陛下。牛宏將軍此去捉拿信王趙榛家眷,勢必會遭到信王趙榛留在城內兵馬的堵截。說不定待會會有信王軍的兵馬追過來,陛下萬金之軀,又豈能立於此危牆之下?還請陛下速速離去吧。”

雖然範宗尹這話隻是想要勸說趙構快點離開,可落在趙構的耳朵裏,意思就完全變了味,就好像是再說趙構這個主意注定會導致失敗,這下趙構哪裏能夠受得了?隻是現在的情況,趙構也不好去治範宗尹的罪,隻能是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一定要留在這裏等著牛宏。

趙構很固執,而範宗尹心裏卻是焦急的很,他又要繼續勸阻。不過這次卻是被秦檜給見機得早,直接將範宗尹給攔在了身後,他對趙構說道:“既然陛下想要留在此處,那一切便依陛下所言。隻是諸位娘娘都已經勞累了,不若讓臣等帶諸位娘娘先下去休息,如何?”

秦檜的態度如此恭敬,趙構也沒有什麽借口反對,當即便點了點頭,答應了秦檜的請求。趙構心裏對這個秦檜還很是喜歡欣賞的。當即秦檜便立刻招手,讓手下的士兵帶著諸位嬪妃還有韋太後都下去休息了。同時對趙構一拜,便拉著範宗尹退了下去。

這一退下去,範宗尹終於是忍不住,對著秦檜抱怨道:“秦大人,陛下如此胡鬧怎麽能行?且不說徐牛宏是否能夠成功搶得信王趙榛的家眷,就算是徐牛宏能夠成功,那城內的信王軍兵馬又豈會幹休?我們帶著信王趙榛的家眷,根本不可能離開信王軍占領區。”

範宗尹想得沒錯,這次他們商議逃離信王軍占領區的路線,卻是公安。駐守在公安的是黃雲飛。如果隻是帶著陛下離開,黃雲飛把守公安如此重要的關卡,倒也不敢擅自離開。

可如果是劫持了信王趙榛的家眷,那黃雲飛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坐視不理的。黃雲飛手下的重甲步兵在當年公安大戰之時,就已經是名震天下了,雖說當年抗擊諸路諸侯的重甲步兵將士已經全軍覆沒,但這些年,黃雲飛重新訓練起來的重甲步兵可不比當年的那支重甲步兵差多少。被這樣一支精銳之師追擊,範宗尹可沒有那個自信能夠帶著趙構安全離開信王軍。

對於範宗尹的質問,秦檜也是一臉苦笑說道:“範兄,此間的關係,我又豈會不明?可你看陛下的模樣,擺明了是要抓信王趙榛的家眷來泄憤。你如此當眾頂撞於他,更是讓他下不了台,不管我們怎麽勸,他都不會答應離開的。與其在這裏繼續和陛下越鬧越僵,倒不如賭上一賭。牛宏將軍乃是大將之才,我們可以相信牛宏將軍的。”

“哎——!”其實範宗尹又豈會不知道自己如此勸說會遭到趙構的反感,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當即,便長歎了口氣,回頭遠遠看著趙構的身影,對秦檜歎道:“本以為當今陛下是個明君,可現在看來……”

說到這裏,範宗尹便不再說了,臣不言君過,有些事心裏清楚就行了,卻是不能宣之於口。隻是從範宗尹滿臉的失望就能看得出來,範宗尹這沒有能說出口的話是什麽。

範宗尹失望,秦檜又何嚐不是滿心失落,其實他這些年的謀劃,根本就是想要。可就因為當年趙構沒有沉住氣,硬是要派趙忠前往捉拿隆祐太後孟氏,導致他們暗中的一些實力被暴露,這才不得不把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報網全盤放棄,從頭開始。

而最可憐的就那趙忠,那件事過去之後,陛下卻是將一切過錯都推到趙忠身上,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從那個時候開始,秦檜就知道這陛下也是一個寡情薄義之人。隻是秦檜被金人委派而來,是有特別的任務的,讓他無法背離陛下而去。

秦檜輕輕拍了拍範宗尹的肩膀,生怕範宗尹一時忍不住又去和趙構理論,連忙讓範宗尹去安排那些大宋成員,自己則是轉而去照顧起趙構去了。

而這一等,卻是足足等了有將近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天都快亮了,洞口那邊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原本自信滿滿的趙構,此刻也是有些坐不住了,之前他態度堅決地要留在這裏,不光是要爭一口氣,更是認為牛宏此行必定成功,他希望能夠借此來重新樹立自己的名聲。

可現實情況卻是讓趙構越來越不自信了,畢竟自己還是身處險地,正如範宗尹剛剛所言,如果牛宏失敗了,那接下來可就要麵臨信王軍的追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