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傅選幹脆便站起身,徑直走到議事廳內另一邊,那裏掛著一幅巨大的中原地圖。而傅選則是指著地圖上福建路的方位對眾人說道:“劉家軍如此深入,目的卻並不是為了攻城掠地,而是想要將王宗石將軍的兵馬從貴溪引出來。王宗石將軍手下的兵馬並不多,隻是堪堪夠守住貴溪,若是冒然出城,絕對敵不過劉家軍。”

傅選說完之後,謝小鬼連忙問道:“就算是如此,也隻是證明了劉家軍突入福建路的用意啊。如何能夠說明高安已經和劉通聯手了?”謝小鬼這話可以說是問出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聲,眾人是滿臉疑惑地看著傅選,等待著他的回答。

傅選衝著謝小鬼點了點頭,隨即便繼續解釋道:“之前王宗石將軍的戰報中曾經提到過,夏成帶著高家軍趕往建州救援,可高安的智囊童聞博卻是沒有隨軍離開,而是留在了貴溪。當時我看到這點的時候,也是覺得很奇怪,這童聞博對高安很是忠心,沒有理由會甘願留在貴溪而不去救援高安。現在看來,恐怕童聞博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定下了計劃,他是特意讓夏成將福建路南部各個城鎮的兵馬給抽空,給那劉家軍留了一個大大的空當。”

“啊?”謝小鬼兩隻眼睛瞪得老大,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傅選,驚呼道:“選大人,你的意思,莫非是指那童聞博背叛了高安?”不僅是謝小鬼疑惑,在旁邊的劉和也是一樣的搖頭表示自己不信,他和童聞博同窗多年,童聞博的為人劉和是十分清楚的。既然他選擇輔佐高安,絕對不會反悔的,隻會一條路走到底。

傅選連忙搖頭說道:“不。屬下並不是這個意思。相反,童聞博這麽做,並不是背叛高安,而是幫助高安。此乃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童聞博此人,果然厲害。”

這時,在一旁的吳長老突然眼睛一眯,馬上明白了傅選的意思,說道:“傅大人。你的意思是,為了引出駐守在貴溪的王宗石將軍,童聞博故意將福建路數城送給了劉家軍?”

“不錯。”傅選用力點了點頭,臉上卻是露出了興奮的神情,多少年了,自從傅選加入信王趙榛的帳下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了。童聞博,果然是個好對手。

傅選嘴角一翹,繼續說道:“童聞博一定是早早就看破了大人的計劃,隻是以高安一己之力,根本無法破解此計,所以童聞博便想到借用劉家軍的力量。他一定猜到大人不會坐視高安被滅,所以才會讓劉家軍攻占福建路數城,逼得王宗石將軍出城。消滅了王宗石將軍這路大軍,那童聞博再來和劉家軍和談。”

“呃。”謝小鬼這時又是問道:“若是如此的話,難道那童聞博就不怕劉家軍獅子大開口,一路打上建州,直接將福建路給吞了嗎?”

“不。”這次卻是不用傅選回答了,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的劉和搖頭說道:“劉家軍沒有那個能力,也不會那麽去做。別忘了,這次攻打福建路的,除了劉家軍之外,還有夏誠和彭友。雖然劉通已經和夏誠聯手,但他們幾方暗自勾心鬥角,誰也不希望自己得到的利益少於其他人。況且現在大人的計策已經是如此明顯,那諸路諸侯手下也不乏智謀之士,隻要王宗石將軍這顆釘子被拔了,諸路諸侯隻怕立刻就會再度聯手起來。”

“果然好計算。”因為傅選等人的分析而愣了片刻,信王趙榛最後也是不由得歎了口氣。比起金人來,這幫同胞打仗不行,暗中卻詭計連連,智謀百出啊!自己費盡心機,弄出了眼下如此好的局麵,竟然就這麽被童聞博給攪和了,讓信王趙榛心裏那叫一個憋屈。

不過信王趙榛也不是那種遇到一點挫折就自怨自艾的人,隻是稍稍感歎了片刻,便立刻重振精神,抬起頭對坐下眾人說道:“既然如此,那諸位可有什麽好的計策來解決此事?”

既然已經看破了童聞博的謀劃,王宗石肯定是不能出城作戰了。隻是此事卻不能就這麽解決了,如果王宗石不出戰,萬一那劉家軍看準了這個空隙,一口氣將建州給奪了去,那豈不是更糟?再說,如今高安在明麵上可是已經和信王趙榛聯盟了,眼看著福建路被攻打,而信王趙榛卻見死不救,那對於信王趙榛名聲的打擊,那可不低。信王趙榛要入主中原,就不能太背信棄義了。況且高安被滅,與他的戰略意圖也不符合。

眾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劉和像是想起了什麽,抬起頭,詭異地一笑,說道:“大人。屬下倒是有一計。”說著,他直接將大山裏蠻人族聖女和王子送來的降表拿了出來。那蠻人族聖女就是當初信王趙榛在石門森林救下的女子。

後來蠻人帶著聖女南下原來的祖地,統一了蠻人族,蠻人族聖女為了報答信王趙榛的救命之恩,也為了自己的族群有安身之所,所以表示了臣服。而那王子,就是當初劉和與媚兒夫人救下的那個蠻人族長的兒子。

傅選突然兩眼放光,像是明白了什麽,對劉和問道:“劉和。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動用這些百越蠻人?”

“不錯。”劉和笑了笑,又將降表給收了起來,說道:“之前為了讓諸路諸侯上當,大人將手下的兵力都給派了出去,所以根本無力向王宗石將軍派遣援軍。而且大人的大軍如果貿然動手的話,必然會引起諸路諸侯警惕,到時候隻怕夏誠等人會立刻停戰,聯合起來抵抗大人。所以,要對付劉家軍,絕對不能動用大人的兵馬。眼下來看,隻有靠這些越人幫忙了。”

“嘖。”聽得劉和的提議,信王趙榛低頭思索了起來。因為有自己與劉和的這層關係,越人並沒有像那般仇視漢家百姓,不過,就算是有自己與劉和的恩德在裏麵,想要驅使越人為趙家軍賣命,恐怕還是不夠。所以信王趙榛必須能夠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行。

吳長老思索了片刻,突然抬起頭,對信王趙榛說道:“大人,越人生活在深山叢林之間,生活艱苦,缺少必要的生活必需品。大人不如下令,擴大越人與百姓交易的範圍,並且遣大批的匠師前往越地,傳授越人織布、耕作等技藝,讓越人可自給自足。”

信王趙榛眼睛一亮,對於這些少數民族來說,百姓的技藝的確是他們最為需要的,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讓他們種茶種地,還能繁榮商貿,的確是好辦法。

可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點可是信王趙榛一直秉承的原則。把那些越人給養肥了,反過來咬自己一口,那他豈不是成了千古笑柄?

而坐下眾人都是聰慧之人,見到信王趙榛先是眼睛一亮,隨後又是皺起了眉頭,便明白了信王趙榛的擔心。吳長老也是慢慢坐了回去,倒是一直以來都未曾在信王趙榛麵前進言過的文官馬讓卻是突然說道:“大人,屬下倒有一計。”

“哦?”見到馬讓說話了,信王趙榛也是突然有些興趣,雖然這個馬讓在鮮有表現才智的機會,但信王趙榛卻是知道,馬讓此人絕非徒有虛名之人。當即信王趙榛便對馬讓說道:“馬讓大人盡管直言。”

馬讓忙對信王趙榛一禮,隨即說道:“大人。要解決越人之亂,一是以懷柔之策,籠絡越人之心,二是以雷霆之勢降服越人。然懷柔之策隻能起一時之效,而武力征討也隻是治標而不能治本。因此,屬下以為,要徹底解決越人之亂,平定越地,應當是將越人引出山林才是。出了山林,越人便無依仗之所,無論是兵力還是裝備,都遠遠不如大人的大軍,越人自然就無法作亂了。”

“將越人引出山林?”信王趙榛的眉頭一皺,這計策咋一聽上去好像是很有道理,可問題是越人在山林居住這麽多年,如何肯輕易出來?總不可能一個火把這些山林都給燒了吧?

和信王趙榛有著同樣疑惑的,是對越人極為熟悉的劉和,劉和當年也是在越人之地待了不少時日,對越人的習性也是頗為了解。越人十分看重自己的習俗,絕對不會那麽容易放棄自己祖輩生活多年的居所,對他們來說,離開山林,就意味著背叛祖訓,這可不是隨便能夠說出口的。沒看到越人這麽多年來,無論生活再怎麽艱苦,也不肯出來麽。

聽得劉和說完了自己的疑惑,馬讓卻是不慌不忙,這個問題似乎馬讓早就有了解答。當即馬讓便說道:“劉大人所言不錯。越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山林之中,絕對不肯輕言離開。不過,如果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迫使他們不得不離開山林呢?”

“呃。”聽得馬讓的話,信王趙榛等人都是一愣,特別是信王趙榛,剛剛他心裏還在想著不可能跑去燒山,可一聽馬讓這語氣,天啊!馬讓該不會真的想要去把越地的山林都給燒了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信王趙榛立刻就把這老家夥給趕出去,以後再也不用此人。

現在的越地可不像是後世,如今越地還未開墾,幾乎九成以上都是叢林。這要是燒起來,隻怕燒個兩三年都沒完。而且這樣一來,必然會引起越人的反擊,信王趙榛別說是利用越人了,隻怕到時非要跟越人拚個兩敗俱傷不可。

所幸,馬讓的口中並沒有蹦出燒山這個詞,馬讓隻是淡淡地笑道:“大人。如今越人與趙家軍關係尚好,加上剛剛吳大人所獻之計,為越人提供大量的物資和技術,這樣一來,必然會為大人贏得越人的信任。”

“到時大人再以開荒為由,遣大量的勞力入越地,砍伐山林,開墾荒地。那越人剛剛得了大人大量的物資,必然是不好意思反對,況且大人可多多提供一些耕種的工具和技術,越人得到這些物資和技術也肯定是需要荒田來種植。”

“嗬嗬!隻待一年半載過後,那些山林全都被砍光了,越人自然也就無處藏身。沒有了山林為依仗,任憑越人再如何狡猾,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了。隻有乖乖遷入百姓城中,為百姓同化。數十年後,相信越地之內,便再無越人之擾了。”

馬讓說完之後,麵帶微笑地對著信王趙榛一拜,便不再說話,等待著信王趙榛的抉擇。而信王趙榛看著馬讓那張笑臉,雖然表麵上沒有什麽反應,可他的後背卻是一陣陣的發涼。對於馬讓的印象,隻剩下老辣兩個字來形容了。或許,論智謀,馬讓遠不是傅選等人的對手,可要是論起才能來說,在信王趙榛帳下眾多謀臣當中,馬讓的能力絕對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轉頭看了一眼傅選等人,從他們的眼中,顯然也是同意了馬讓的主意,這下信王趙榛便立刻拍板了:“好。馬讓之計甚好。劉和。這個計劃就由你輔佐馬讓去辦吧,我給越人聖女也修書一封,你們務必要將此事辦好。”

雖然此計是馬讓提出來的,但劉和和越人之間的關係卻也是極為有用,所以信王趙榛也把劉和給算上,加上自己給聖女的書信,到時候他們受到的阻力一定會少很多的。對此,劉和和馬讓都沒有意見,起身領命。

當然,此事並不是這麽簡單就決定了,接下來,信王趙榛又與眾人就其中細節商議了好一會兒。

就在這個時候,卻是傳來了一份戰報,之前被信王趙榛派往紹興的單山嶽和李將軍,大破趙構大軍,連皇帝趙構都給活捉了回來。

聽得這份戰報,信王趙榛頓時就眼睛一亮,撫掌大笑了起來。現在這最大的問題,解決了。

大宋紹興元年,雖然換過了年號,但這一年的運勢卻並沒有因此而好轉,中原各地依舊是戰亂紛紛。

隨著趙構的活捉,信王趙榛終於正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從此,信王趙榛隱姓埋名的在南方施行的溫水煮魚的擊敗趙構地戰策完全成功。

而信王趙榛依然奉趙構為皇帝,隻不過,趙構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傀儡了。而此時,趙構盤踞的江陵成了大宋的臨時都城。而信王趙榛此時讓趙構封賞自己為全國兵馬大元帥,並且立自己為太子,並且擁有了監國之權。

雖然信王趙榛表明身份讓諸位諸侯都大吃一驚,但是,麵對齊國和金國的大敵,信王趙榛也無法將北方的信王軍南調。所以,諸位諸侯依然認為自己有機會占據半壁江山。而各路諸侯軍隊在越人軍隊開赴戰場之後,立刻紛紛退兵了。

而此時,圍攻邵武軍的彭友大軍,卻是在城外中了高安智囊童聞博的伏擊,一場大火,足足燒掉了彭友兩萬人馬,逼得彭友隻得是退兵。